顧長歌沒有辦法評定,他的主意到底是好是壞。
二人如今處境艱難,誰都無法預料未來,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事情朝著期待的方向發展。
畢竟麵上表現的再不介意,打心底裏卻沒有人願意從踏著血流成河的屍堆登頂。
從別院出來,顧長歌沒有理會司冥忌一起賞月的邀請,頭也不回徑直前往廂房。
他總是渾話一堆,再待下去,她可招架不住。
顧長歌對司冥忌沒有想法,便不想和他有任何多餘的糾纏。
回到廂房裏,女婢前來伺候著洗漱。
她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來就可以了,等一切就緒後,便早早的熄燈躺到床上。
夜晚降臨,時間瞬間變得緩慢。
屋外簷下掛著幾串大紅燈籠,發出朦朧而暖意的光,透過窗戶照過來,房間裏便跟著像是蒙了一層紗。
院子裏的大樹上住了聒噪的夏蟬,它們到了晚上,仍不停歇的吱吱叫著。
夜晚充滿了生活的氣息,真實又俗氣。
顧長歌在等待墨君邪。
這種心照不宣,已經成了不用明說的暗號,就像是她當初在顧府一樣,每個月明星稀的晚上,都期待著男人或輕或重的腳步聲。
她想起從前,不由得將眼睛眯起。
恢複記憶這回事,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沒有尋醫問藥,沒有刻意追求回想,隻是當遇見了某個人,記憶便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奔騰而下,無法停息。
失憶後初識墨君邪,夢中便是那些和他的零碎過往。
進宮後見到顧長生,於是便在他的話語中,拚湊起童年及少女時光。
再後來的晏行,司冥忌,司冥箴,宣帝,以及董流煙……
她說不清是怎麽回事,就連她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些記憶像是被刻意塵封,隻等再次相遇,便會重新鮮活生動。
世上當真有如此魔法嗎?
顧長歌胡思亂想,有點昏昏欲睡,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正張著嘴巴,便看見一道瘦長的影子,從麵前經過。
他走的很快,眨眼功夫,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睡了沒?”
關門的間隙,他低沉的聲音傳來,略帶幾分寵溺。
顧長歌悶不做聲,等男人立在床邊,四目相對時,才噗嗤低低的笑出來。
他坐下來脫衣服,邊脫邊笑,“看樣子是沒睡,要不要做點不好的事情?”
“不要。”她忙拒絕,並嚴肅的聲明,“最近都不要。”
“為什麽啊?”墨君邪鑽進來被窩,將她抱在懷裏,揉著她腰間的嫩肉,不解的道,“宮裏頭出事了?”
顧長歌歎了口氣,知道凡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隻好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一遍。
她將司冥箴的懷疑,宣帝的詢問,都告訴了墨君邪,請他幫忙分析分析。
墨君邪的臉色不太好看,即便濃夜無邊,可他周身的氣場都變得很低很低。
半晌,他幽幽的說,“媳婦,你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顧長歌咬著唇瓣,心裏自然知道做錯了,從宮裏出來時,她就懊悔不已,自己太衝動太急躁了。
在沒有摸清對方實力和心思之前,就急切的將所有的底牌都攤開,這絕對不是聰明的做法。
以至於將本可以主動的地位,變成了被動接受挨打的處境。
她不能細想,越想越覺得自己蠢。
連帶著再開口時,聲音裏都帶著哽咽,委屈巴巴的道,“我…我知道,那現在…還有補救的辦法嗎?”
“你別哭啊。”墨君邪歎了口氣,無奈的捧起她的臉,小心而體貼的親吻她的眼睛,“再哭就吃掉你哦。”
明知道像是哄小孩似的,顧長歌還是咬著牙,抽抽噎噎的看著他。
墨君邪湊近了,邊親吻她邊繼續說,“補救的辦法就是,要會演戲。”
“演戲?”顧長歌不解。
“嗯,就是演戲,你知道你的底牌,可宣帝不知道,倘若你表現的信心百倍,再在適當的時機,加以言語引誘,讓他對你產生誤解,按照宣帝的多疑性子,是不敢輕舉妄動的,他身為一國之君,在事情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之下,是不會打草驚蛇的。至於司冥箴那邊,他應該是沒有發覺到你的不對勁,那邊繼續瞞著,倘若有天被發現了,也不要驚慌,你是我的女人,便是顧及大良的麵子,他們都不敢動你分毫。”
“可是……”她猶豫著,“我好像把事情搞得越來越糟,而且,一時半會無法脫身,你…”
“你在哪裏我在哪裏。”墨君邪說道,“事情會變糟,也會變好,你現在不要亂想,就按我說的去做,有我在,你不要怕。”
他的聲音低醇溫厚,循循善誘,送她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墨君邪卻睡不著。
他安慰顧長歌的話,自然是有幾分虛假的。
北冥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看似皇宮如今風平浪靜,但他收到消息來報,說是司冥箴暗中默默調兵進宮。
原本該在駐守邊疆的士兵,被送到了皇宮之中,意味著什麽,對於墨君邪來說,再清楚不過。
一場血戰必不可少。
他得到消息,相信司冥忌也會得到,難道奪嫡之爭,會比他預料中的要更早一些嗎?
墨君邪蹙眉,麵上有幾分不滿。
他自然有他的安排和打算。
要是打起來……
不行。
現在還不能打。
墨君邪看了眼睡的香甜的顧長歌,靜悄悄的起身,出了廂房,前往趙誡的院子。
這晚風清月明,和過往的每一晚,都沒有區別。
隻是隔天清晨,宮中便傳來消息,要抓趙誡前去問話。
此刻的顧長歌,還睡得迷迷糊糊,被女婢推搡著喊醒,才愣愣的反應過來。
她抓著頭發,驚訝又意外的問,“你說什麽?皇上要見我?”
“宮裏傳了消息,讓您立刻進宮。”
顧長歌不明所以,卻不敢耽擱,三下五除二的趕緊收拾好,拔腿就往外衝。
衝的太著急,沒有留意麵前的人,砰地一聲撞了上去,當即兩眼都是暈暈乎乎的。
司冥忌蹙著眉拎起來她,往外扯了扯,說,“慌什麽?我同你一起進宮,看看出什麽事情了。”
“你也不知道?”顧長歌問。
司冥忌沒好氣的指了指天空,“大早上的,本王也才睡醒,從哪裏知道發生了什麽?行了,別墨跡了,趕緊走吧。”
迷茫伴隨了一路,二人到達皇宮,被送進正和殿。
還沒見到宣帝,就聽一道冷靜的聲音吩咐,“把趙誡給本王抓起來!”
顧長歌眨眼,沒來得及詢問為何,立在左右兩邊的侍衛,蜂擁而上。
她被人狠狠推搡,胳膊都像是要散了架,隨後被五花大綁,死死的按著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