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顧長歌的請求，顧長生始終無法冷下心腸拒絕。
他看著她，想到了無憂，繼而問道，“你走了，那無憂怎麽辦？”
這倒是把顧長歌難住了。
她撓了撓頭，顯得異常糾結。
無憂很可愛機靈，他就像是個開心果，往往能夠逗得她開心，不僅如此，他表現出來的懂事和體貼，也常常讓她羞愧而心疼。
他是她的兒子，可她卻缺席了他生命中很多美好的重要的時刻。
做出離開的決定後，她勢必注定，還要繼續缺席下去。
她忍心嗎？
顧長歌陷入了兩難的地步，她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沉默的咬著唇瓣，孤獨而無助。
“阿姐。”顧長生淡淡的說道，“我可以幫你離開，但在此之前，你應該好好想想，無憂怎麽辦？他是你的孩子，你真的舍得就此離開？”
“我……”
“再者說了，孩子在自己身邊，不管如何，都是親昵的，但一離開，肯定會對他心裏產生影響，等他長大以後，若是怪你怨你，你又是否真的能做到問心無愧？倘若你真的想好了，可以承受所有的後果，那麽我幫你。”顧長生鄭重其事的說道。
他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他，一年的時間，他變得成熟穩重，說出來的話，道理更是一套接一套，讓顧長歌啞口無言。
見她長時間不說話，他歎了口氣，低低的安慰，“阿姐，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好吧。”她遲疑的開口，“我再想想。”
顧長生提出的問題，的確值得深思，她是無憂的生母，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離開他之後，真的能做到問心無愧嗎？
她隱約知道答案。
由於彼此談話並不愉快，今日他們早早的分開了。
顧長生回宮殿歇著，顧長歌發了半天呆後，頓覺生活索然無趣，她帶著婢女出去閑逛，不知不覺中，想到了無憂。
“知道無憂的宮殿在哪裏嗎？”她隨口問起身邊的女婢。
說來慚愧，在宮裏住了差不多有四五天，她好像還是頭一次問起關於無憂的事情。
女婢反應了下，試探的道，“主子問的可是太子爺？”
“啊，對。”她差點忘了，墨君邪是皇帝的話，無憂理應就是太子。
“太子以前和皇上住在一起，自從主子您來之後，皇上命他搬回了東宮。”女婢溫聲解釋道，“不過，東宮距離並不遠，片刻即到。”
“那過去看看。”顧長歌心頭微動，溫柔說道。
女婢帶路，穿過綠蔥蔥的香園小徑，不多時便到了東宮。
東宮占地麵積廣，入了宮門，一路遇見不少仆人問好，顧長歌淡定的應對，心卻突突直跳。
她還是有點不太習慣當主子……
胡思亂想著，到了宮殿門口。
女婢在旁邊小聲的提醒，“到了！”
她回過神來，訕訕一笑，“你就在這裏等著吧。”
顧長歌吩咐完，輕輕拍了拍門，裏麵傳來小家夥奶聲奶氣的詢問，“誰啊？”
“無憂。”她笑起來，語氣不由得放軟幾分，“是我。”
“娘親？！”無憂意外極了，甩著小短腿，顛顛的跑到門前，他急吼吼的命令奴才們打開房門，見到顧長歌，立馬笑彎了眼睛，”娘親！”
他撒嬌的抱住她的長腿，“可想死我了！娘親居然來看我了！我太激動了！”
小孩子吐字不清，話說的太快，更是不知所雲。
不過看他的樣子，顧長歌便能猜出來大概意思，她抱住他的小腦袋，胡亂揉了揉，“你在幹嘛呢？”
“我在想娘親。”他揚起小臉，討好似的說道。
顧長歌被哄得心尖都甜滋滋的，“真乖，娘親也在想你。”
母子兩個都興高采烈，小無憂得知她是專門來看自己的，忙把她請進宮殿，特意讓女婢端來最好的甜點和茶水。
見他這麽忙活，再聯係她計劃著離開他的事情，顧長歌不由得臉發紅。
“無憂，你別忙了。”她滿心愧疚的道，“娘親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
“娘親天天來看無憂才好呢！”小家夥立馬得寸進尺的撒嬌，“好不好啊？”
“好。”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無法拒絕他。
以前不知道他是自己親兒子的時候如此，後來知道了就更加不忍心對他說出個不字。
真是拿他沒辦法。
一大一小起初還興致勃勃的聊著，小無憂說起他最近讀書和習字，獻寶似的一一拿給她過目，臉上寫滿了求表揚。
顧長歌看穿了小家夥的心思，難得全部都滿足他，誇得他眉飛色舞，就差沒原地蹦幾蹦。
“對了娘親！”小無憂說著說著，忽然提起，“我發現個有趣的地方，帶你去看看？”
“好啊！”
幹巴巴的麵對麵坐著，時間一久，怎麽想怎麽覺得尷尬。
見顧長歌同意，小無憂立馬起身，他小手拉著她的大手，兩個人大搖大擺的出了殿門。
跟在身後的女婢，沒走幾步，就被無憂給打發走了，隻剩母子二人。
“到底要去哪裏呀？”
顧長歌看他們遠離了宮殿，不由得有些疑惑，她手上用力，輕輕勾了勾走在前頭的小家夥，“還很遠嗎？”
“不遠，等會就到了。”小無憂轉過頭來，陽光曬得他臉頰發紅，但他的笑容嗎，卻燦爛的讓她無法忽視。
顧長歌心思微動，情不自禁的捏了捏他的小臉，“好，那咱們繼續走。”
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他們停在了一座高達巍峨的宮殿前。
宮殿牌匾上寫著書房二字，但看外觀，像是荒廢了一段時日。
“這裏有什麽好玩的？”顧長歌不解的問，她麵上的表情有幾分遲疑，“我們要進去？”
小無憂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娘親，你相信我啦！”
他說著來拉她的手，顧長歌無奈的笑笑，揉了揉他的腦袋，提步跟上去。
和猜測的一樣，越是靠近，便越覺得破敗，夕陽的餘輝灑在屋簷上麵，光芒耀眼，一路都沒遇見什麽人，到了跟前，門上都結著蜘蛛網。
小無憂推了推門，沒推開，顧長歌便來幫忙。
大門緩緩打開，兩個人側身閃了進去。
宮殿共有五層，從第一層到第四層都擺滿了書架，書架上儲藏著很多書，倒是和書房的名字十分符合。
他們來到第五樓，像是打開了嶄新的世界。
入目便是鬱鬱蔥蔥的綠，地板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盆栽和花朵，儼然一個小型室內花園，而在右邊的位置，則掛了一個秋千。
出乎意料的，秋千上坐著個人，他似乎聽到了動靜，緩緩轉過頭來。
他逆著光，但顧長歌看的分明，在轉身的瞬間，他的身子僵硬了片刻。
男人五官並不清晰，聲音更是滄桑衰老，他喊她名字，帶著哭腔，“長歌…長歌，你來看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