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歌的右臉上,紅腫成一片,最嚴重的地方,是緊緊挨著右耳朵的那一塊肌膚,上麵布滿了腫脹的火泡。
燭光照耀下,那些火泡裏,甚至可以看見流動的血液。
那是她逃出來之前,燃燒的窗戶崩然破碎,火渣子湊巧落在她臉上留下的。
女人的容貌,就算平時不在乎,可當著最喜歡的人麵前,還是想展示給他最好的。
墨君邪張了張嘴,笑著替她擦掉眼淚,“你的臉很好。”
哪怕不是原來的,都是我最愛的。
顧長歌便笑了。
臉頰的火熱,她又不是傻子,不過墨君邪這麽耿直的人,都撒謊騙她,她勉為其難的選擇相信。
“我有點累。”她閉上眼睛說道。
“你睡吧。”墨君邪接過話音,“我就在這裏陪著你。”
她淡淡的點了點頭,呼吸漸漸變得十分平緩沉穩。
墨君邪望著她入睡的容顏,確認她睡著之後,吩咐丁香寸步不離的照看著,而後他走出房間。
門外跪了一地的侍衛。
“疾風!”
墨君邪冷然出聲,先前的柔情蜜語,瞬間悉數收斂,剩下的隻有和夜色一樣的暗沉。
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上前,他頭發高高的束起,腰間掛著一把劍,和無浪相似的裝扮。
“王爺!”疾風單膝跪下,等待著吩咐。
“去把所有的禦醫全都請過來,誰不來就算是綁也得給我綁過來!”墨君邪頓了頓又道,“同時,向天下人發出告示,誰能把王妃臉上的傷疤治好,不留痕跡,本王重重有賞!”
疾風不敢耽擱,應允之後,馬不停蹄的趕著操辦。
“流雲!”墨君邪又吩咐,“去顧府調查這件事,本王明天中午之前,要知道真相。”
一切吩咐完畢,他揮手讓他們下去,靜靜的立在門口。
不管查出來是誰,傷了顧長歌,他都不會善罷甘休。
從邪王府上放出去的消息,一個時辰後,驚動了整個京城。
太醫院的所有太醫,當差的、不當差的,都被“請”到了墨君邪的府上,陣仗浩浩蕩蕩。
有的禦醫,迷茫懵懂,頂著一張沒睡醒的臉,困意迭起。
還有的禦醫,睡是睡醒了,得知邪王的府上居然抱了個女人,立刻熱鬧的八卦起來。
他們守在門外,一個個等著叫進去,給顧長歌診斷。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天邊魚肚白漸起,忙活了一晚上的太醫們,被墨君邪聚在一起,讓他們商討個最萬無一失的辦法。
“本王要她的容貌,恢複如初,麵上的燙傷全部消失不見。”墨君邪沉聲道。
女子的容顏很重要,他不介意,明白顧長歌也是在乎的。
既然是她在乎的東西,他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守護。
眾位太醫們,麵露難色。
燙傷是所有傷疤裏麵,最難以痊愈的,如果是刀傷、劍傷,尚且可以醫治,隻是這燙傷,皮肉相連,恢複期也很長。
恢複如初,幾乎是難上加難。
他們的那些膏藥,平日裏養顏美容,是沒問題的,可不祛疤啊!
“怎麽?我大良朝堂堂的太醫院,竟然拿燙傷一點辦法都沒有?”墨君邪譏諷的勾了勾唇,“依本王看,是不是要砍了你們的腦袋,你們才能想出來辦法!”
太醫們哪裏有墨君邪這麽殘暴?
他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渾身沾滿了鮮血和殺戮,動不動就把殺殺殺的掛在嘴邊,太醫們都是文明人,被他一唬,嚇得瑟瑟發抖。
“王…王爺!”寧靜無比的房間裏,從人群中傳出一道顫巍巍的聲音。
墨君邪眯起眼睛看過去,卻見到了顧雲溪。
“你說。”他認出來他,不過卻沒給什麽好臉色,“有什麽好法子?”
“下官早年曾經試過一個偏方,那偏方確然有效。”顧雲溪說話時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因為眾位太醫一個個的朝他看過來,滿臉期待。
可顧雲溪反而不樂意了,藥方之類的東西,都是個人的財富,哪裏能讓別人偷師去?
墨君邪了然,果斷的把其他人屏退,單獨詢問。
原來顧雲溪所謂的偏方,需要幾樣珍貴的藥材。
一樣是百年之餘的天山雪蓮,還有一樣是生長在邊疆的紅參,最後一樣,則是良文帝兩年前得到的冰玉。
這三樣東西找齊之後,研磨成齏粉,在臉上塗抹數日,加之以包紮,半月有餘,即可見效。
“那百年之餘的天山雪蓮,我們顧府上便有。”顧雲溪直言,“下官等下回去取過來。”
墨君邪點頭,“湊巧的很,本王這裏倒是有紅參。至於你說的冰玉,本王這就進宮去找皇上討去。”
說完就行動起來。
墨君邪連夜進宮,他貴為朝廷重臣,即便是已經過了宮禁,他腰上掛著的金牌,一路暢通的到了良文帝的寢宮。
良文帝今夜宿在禦書房。
得人通報後,讓墨君邪進去麵見。
墨君邪走路虎虎生風,他步子大,走得急,進到裏麵的時候,俊臉更沉。
良文帝本來睡得挺舒坦,被吵醒後滿肚子的火氣,正準備好生對著墨君邪一頓發作,哪知抬眼就看他黑壓壓的表情,良文帝的斥責,悄然壓在心底。
他還是別激他,萬一墨君邪掄起拳頭來,他可不是對手。
良文帝輕咳著開口,“出什麽事了?讓你大半夜的來找我?”
墨君邪向來不擅長寒暄,對著良文帝,更沒寒暄的必要,開口就直奔主題,“你這裏是不是有一塊冰玉。”
良文帝哦了一聲,“有啊。怎麽了?”
得到肯定回答,墨君邪的態度立刻恭敬起來,抱著拳頭鞠了個躬,“求皇上將這塊冰玉賜給臣弟。”
良文帝嘴角一抽,大半夜的跑過來,就為了要塊玉?
墨君邪該不會是抽什麽風吧?
“你主動向朕要東西的時候,屈指可數,如今短短三天之內,竟然開了兩回尊口,上一回是顧長歌,這一回是冰玉,你到底搞什麽鬼?”良文帝雙手環胸的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發問。
墨君邪沒回話,隻說有急用。
看他臉上的神色,不像是裝的,良文帝揮了揮手,讓貼身太監把東西拿來。
墨君邪領了東西,行禮後迅速離開。
“邪王怎麽回事?”良文帝沒了睡意,問一旁立著的太監。
那太監上前,恭敬的將顧長歌受傷,燒壞了臉的事情,仔細講了出來。
他們在墨君邪府上有眼睛,顧府府上也有眼睛,兩邊反饋回來的信息,足以湊出整個事情經過。
良文帝聽完後,倒是笑了笑,滿臉高深莫測。
“皇上,邪王今晚的動靜,的確太過張揚,他一言不合就能號召幾百號手下,去各個太醫府上劫人,萬一哪一天,他想要起兵造反,豈不是一念之間的決定?留著邪王,終有一日,恐成大患。”太監沒有那麽寬的心,丁點都笑不出來。
“你懂什麽?”良文帝輕哼,“你難道沒看出來,顧長歌是他的命門?以前他不成親沒女人,朕還真的擔心他會奪了朕的天下,無欲無求的人野心才大,如今不一樣了。他為了和顧長歌成親,不惜交出來一半兵權,為了給顧長歌治臉,鬧得整個京城都雞犬不寧。他有了弱點,朕又何懼怕之?”
“皇上英明!”
良文帝緩緩的勾了勾唇,仿佛勝券在握。
墨君邪乖乖的,不起異心,他許他一世安穩,他若敢試圖掀起一點波瀾,就別怪他不留情麵。
晨光熹微,暖黃色的光線,投射在邪王府裏。
一晚上的功夫,墨君邪湊齊了所需藥材,他將這些交給顧雲溪,隨後顧雲溪立刻開始研製藥膏。
墨君邪待在藥房,幫忙打下手。
顧雲溪讓他燒火便燒火,讓他磨粉便磨粉,隨叫隨到,毫無怨言。
等丁香來匯報,顧長歌醒了之後,他又匆忙趕到房間,哄著她吃飯吃藥。
內服外敷,恢複的快。
顧長歌吃完東西,臉更疼了。
她想找個鏡子看看自己,哪知整個房間裏的鏡子,都被墨君邪派人收了起來。
“……”
她看向墨君邪,無語的眨了眨眼睛。
他以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多差勁?
顧長歌的眼睛,像是會說話,那麽看著他,墨君邪眉頭微動,把她拉進懷裏,吻了吻,“這段時間,你要全部都聽我的,等你好了,我們把房間裏全部裝滿鏡子。”
“……”神經病才會把房間裝滿鏡子。
顧長歌懶得理他,不過有了墨君邪的話,她安心在府上住了下來。
此刻京城裏麵再度有了新的話題。
顧府昨晚上的熊熊大火,可以說是相當多的人看到了,至於後來的禦醫本想邪王府,邪王要娶顧長歌,這一係列話題湊一起,毫無疑問年度大戲啊有木有。
老百姓們聊得火熱,恨不得把天給捅破。
顧府卻陷入了一片死寂沉沉之中。
由顧鴻信帶頭的顧府上下,全都噤若寒蟬,他們看向院子裏站著的幾十號黑衣人,紛紛縮了縮脖子。
“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不許離開這裏。”為首的疾風,從腰間掏出來墨君邪的令牌,“邪王的命令在這裏,醜話說在前麵,各位切莫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