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觥籌交錯,溜須拍馬聲,嬉笑怒罵聲,隨處可聞。
顧長歌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墨君邪受傷的右手上麵。
直到有人輕輕推了推她。
顧酒薇問,“發什麽呆呢?皇上叫你呢!”
她心下一凜,看向高座,良文帝正滿麵慈祥的看著她。
顧長歌起身行禮,“皇上。”
“剛在想什麽?”良文帝緩緩的問,眸底藏匿著些許探究。
其餘人全部都伸長了脖子,等她回答。
“回皇上,臣女今日有些乏,剛才便忍不住打了會瞌睡。”顧長歌說完,就聽良文帝哈哈大笑,“乏也是應當的!”
顧長歌不是很懂,就見良文帝指著顧鴻信道,“顧愛卿,你家長歌是個有趣的人啊!”
顧鴻熙雖搞不懂狀況,馬屁先拍為敬,“皇上謬讚。”
“誒誒誒!”良文帝擺擺手,“朕可從來不說假話,今天是打獵第一天,長歌是女子裏獵得獵物最多的!她拿了個好彩頭啊!”
“小女純屬胡鬧,還請皇上切莫誇獎。”顧鴻信謙遜的說。
“要誇的,要誇的。”良文帝打量顧長歌,就像打量自己種的大白菜一樣,滿臉欣慰,“雖然才第一天,最後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不過長歌,你的表現,的確讓朕眼前一亮。”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來獵場的女子,多少有點實力,往年都是宣和公主拔得頭籌。
去年宣和公主出嫁到藩國,今年不在春獵名單中。
不過即便宣和不在,按道理來說,也應該是萬雨靈啊!
那左丞相家的小女,號稱京城第一美人,不僅長得美,在獵場上手段同樣凶殘,幾乎年年屈居第二,死死咬著宣和。
今年這半路殺出的顧長歌,頻頻搶風頭,她怎麽這麽厲害?
有欣賞的,有狐疑的,有震驚的,還有高深莫測的。
顧長歌這個名字,由不得他們繼續無視,已經有人在心裏開始悄悄掂量著。
誇的不是自己,但勝過誇自己,顧鴻信老臉都笑出褶子,和良文帝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唾沫橫飛。
顧長歌保持乖巧,規矩的低眉順眼,一副大家風範的模樣。
就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中,忽然有人開口,“皇上!”
隻見穿著火熱的異域公主司冥綺,拎著弓箭走上前。
良文帝挑眉,“怎麽?”
“臣有一個請求,還希望皇上答應。我們大齊的子民,熱衷於騎馬射獵,不僅如此,我們是天生的對手,對競爭有著源源不斷的熱情……”
司冥綺還沒說完,就被良文帝不悅的打斷,“行了,你們大齊那麽好,不還是朕的手下敗將?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我們大良。”
“臣……”司冥綺被掃了臉,想要再度開口。
哪想良文帝不罷休的道,“我們大良,照樣不缺英雄兒女!
司冥綺立刻順著話往下說,“皇上聖明!正是因為這樣,所以眼下,臣想和這位顧小姐,比試一下箭法!權當切磋!”
座下大臣們恍然,原來是在這等著。
“這……”顧鴻信第一個不同意。
別人不知道顧長歌幾斤幾兩,他清楚的很。
今天獵物最多,無非是個巧合,裝裝逼,給他長長臉就行了。
真要上陣比劃,肯定會被虐的灰頭土臉。
顧鴻信麵上難看,惹得良文帝吹胡子瞪眼睛,張嘴就是一通罵,“這什麽這!顧愛卿做什麽磨磨蹭蹭?一個小小的比試,難不成害怕了?”
“臣當然不害怕。”顧鴻信忙道,“隻是這事還要長歌同意。”
一句話算是安撫,良文帝表情沒有那麽臭,“長歌!你來比試比試!朕看好你!”
顧長歌心裏暗罵娘,罵良文帝,罵司冥綺。
司冥綺一上來就說大齊怎麽怎麽好,各種拉仇恨,隨後提出來比試,顯然就是在逼著她接受。
良文帝瞎湊熱鬧,把她推出去。
明著說是比試比試,可她要是輸了,丟的可是大良的臉。
試想想,在大良的土地上,居然輸給了大齊的人,不是打臉是什麽?
隻能贏不能輸啊,這是場硬仗。
她倒黴催的攤上,無奈接下來。
圍觀眾人個個摩拳擦掌,等著看好戲。
小廝上前,分別在一百米,五百米,一千米的地方樹立了三個靶子。
顧長歌和司冥綺站在中間,一人分發一套弓箭。
“開始吧!”良文帝下令。
顧長歌手心出汗,在衣服上胡亂抹了把,隨後才抓起弓箭,抽出箭翎,視線掃過眾人,經過墨君邪時微微停頓,然後收回。
他在看著她!
漆黑幽深的眼睛,毫無情緒。
可即便如此,隻一眼,就讓她原本騷動不安的心,驀地安靜下來。
顧長歌深吸口氣,仔細回想墨君邪教她的方法。
片刻後,當聽見耳邊風動,睜開眼,司冥綺的箭已經落在了靶心上。
到她了。
無數道視線,宛如千斤重落在她肩上,她獨獨感覺到了他的,有他在,再沒有什麽怕的。
她瞄準靶心,幹淨利落的鬆手。
正中紅心!
良文帝帶頭鼓掌,“好!長歌好樣的!”
顧長歌微微一笑,又抽出第二支箭,這回她當仁不讓,率先射出。
箭頭穩穩紮進木耙中心,再次引得良文帝的稱讚!
一旁的司冥綺,知道這是良文帝故意擠兌她,心裏有氣,轉過頭憤憤的瞪顧長歌,然後動作瀟灑帥氣的放箭。
同樣命中!
兩輪已過,還有最後一輪定勝負。
顧長歌是墨君邪手把手調教出來的,沒少練習過定點射靶。
她漸漸有了信心,第三輪發揮的更加穩,幾乎是和司冥綺同時射中的。
司冥綺對結果不滿意,皺眉,“皇上!既然難分勝負,不如就再多加一輪,下一輪我們直接射獵物。”
還來?
別別別!千萬別!
顧長歌滿臉乞求的看向良文帝。
“那是當然,勝負要分的。”良文帝笑,對顧長歌有著謎一樣的信心,“來人啊,準備活物!”
等…等等啊!
她還沒發表意見呢!當她死的嗎!
顧長歌上前,喊了聲皇上,良文帝笑眯眯的說道,“長歌,準備好便開始吧。”
“……”
哦。
並不需要她的意見,確實當她是死的。
事到如今,無法後退,顧長歌站好後,小廝放出籠子裏的信鴿。
信鴿得了自由,衝出來後就到處亂飛,火把把天照的半邊紅,白色信鴿還算明顯。
顧長歌木著臉,重複射箭的動作,直到所有的鴿子都落在地上。
小廝們上前將鴿子的屍體,整理然後統計。
顧長歌揉著酸痛的胳膊,和眾人一起等待結果。
“回皇上!鴿子共計二十一隻,公主和顧小姐,一人各得十隻。”
良文帝皺眉,“還有一隻鴿子呢?不要跟朕說不見了!”
“小的再去找!”小廝抹了把額頭的汗。
“不用找了。”墨君邪忽然出聲,他站起來,眾人這才看到,他手裏竟然是拎著一隻鴿子的。
鴿子身上插著的箭,是顧長歌的!
良文帝笑了。
墨君邪走到跟前,把鴿子丟給小廝。
小廝確認後,高呼道,“回皇上!顧小姐弓射中十一隻鴿子,顧小姐勝!”
“哈哈哈哈!顧鴻信!”良文帝暢快得意,“你教的好女兒啊!朕說什麽來著!就知道長歌厲害!”
“皇上過獎了。”顧鴻信說道。
顧長歌眼波不動,身旁男人氣場太強,她不自覺的放輕呼吸。
漫不經心聽著良文帝的話,她低頭看墨君邪的手,意外居然幹幹淨淨的,哪裏還有血?
晚宴快要結束的時候,熱鬧的現場,居然響起了哭天搶地的嚎叫聲。
不多時,那聲音由遠及近。
隻見一個人影踉蹌衝進來,跪在地上就不住的磕頭,邊哭邊說,“皇上啊!皇上你要為老臣做主啊!老臣可就這麽一個兒子!這現在讓老臣怎麽活!我們李家的香火怎麽延續!”
來人是李侍郎,李廷山的父親。
忽然來這麽一出,良文帝詢問,是怎麽回事。
李侍郎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咬牙拍了拍手。
隻見身後幾個小廝,抬著一輛擔架過來,擔架上麵躺著李廷山。
顧長歌捏緊拳頭。
李廷山這會早就沒了白天欺負她時候的囂張下流,額頭上布滿汗水,臉白的嚇人。
良文帝站起身,“這…這是怎麽了?”
眾人跟上前圍觀。
李侍郎顫抖著伸出手,把蓋著李廷山的床單給揭開!
“啊!”
“哎喲!”
女人們不約而同發出驚呼,顧長歌先是一怔,而後一陣惡心,趕緊把視線轉開。
李廷山的褲襠都是血,分明是被人斷了子孫根!
“皇上啊!老臣家兩代單傳,可就指望著我兒子延續香火!現在這可怎麽辦!老臣如何麵對泉下的列祖列宗啊!”李侍郎高呼,惡狠狠地咬牙,“求皇上給老臣做主!一定要查出凶手!”
這事非同小可,良文帝當即下令去查。
顧長歌心裏咯噔一跳,看向墨明煦。
如果沒記錯,墨明煦說過決不輕饒李廷山,這麽快就動手了嗎?
出了這種事,良文帝催著大家散了。
顧長歌特意跟在墨明煦身後,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才喊他名字。
“長歌?”墨明煦問,“有什麽事?怎麽還不去休息?”
顧長歌做賊一樣,環顧四周見沒人,才湊上前壓低聲音道,“我問你,李廷山的事情是你做的嗎?”
“你是在擔心我?”墨明煦一怔,神色掠過不自然,很快又笑了,“是嗎?”
“是不是?”
“不用擔心。”墨明煦沒正麵回答,“我自有分寸。”
“話是這麽說,可萬一被查出來,你豈不是……”顧長歌揪著手指,“我……”
“天太晚了。”墨明煦揉了揉她的頭發,餘光掃見了墨君邪的身影,笑著上前,低聲對她說,“你要是擔心我的話,就讓我抱一下。”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占她便宜!
顧長歌剛想罵他,墨明煦卻勾住她的手,她向前撲去,環住了他的腰身。
“喂!墨明煦!”顧長歌微微生氣。
做什麽抱得這麽緊,她都快被悶死了!
墨明煦笑著安撫她,直到餘光裏的那道身影消失,他才鬆開她,“好了,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