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沒有你的日子
時間回到2008年。
季那言講述著自己和季啟航的故事，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失聲痛哭。
單永浩看著季那言將頭埋在兩臂之間，不住的抽泣，單薄的肩膀一直在顫抖。本想說些什麽來安慰她，但此刻，單永浩卻不知自己能說些什麽。他知道，所有的安慰，對於眼前這個痛失至愛的女人來說都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他隻有等待她慢慢的平靜下來。她今天已經說了很多了，她會把剩下的她的故事講完，他知道應該給她一些時間讓她慢慢來。
“今天很晚了，你也累了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我們改天再繼續聊？”單永浩試探著詢問季那言的意見。
“那好吧，明天，明天還是這家餐廳，晚上六點，我會把剩下的故事告訴你。”季那言盡量讓自己恢複平靜，她怕再過幾天她將沒有勇氣把後來發生的事都說出來。
單永浩本想多給季那言一些時間讓她調整好狀態，因為眼前的季那言看上去狀態不是很好，情緒很低落，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四年，但她的傷痛看來卻沒有絲毫減輕。單永浩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和季啟航之間的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十四年的朝夕相伴，這種感情又怎是用語言能表達完全的呢？他也能夠理解她想早點說完的原因，他知道明天季那言所要講述的可能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那段過往，就讓她全部說出來吧，早點說出來，也許能早點掙脫心靈的枷鎖。
這一夜，二人注定無眠……
單永浩回憶著季那言說的話，“季啟航”這個名字，讓他回憶起許多年前那個總在季那言身邊出現的高大俊朗的男孩。他為兩個生死相許卻天人永隔的戀人感到惋惜，更為那言的傷痛感到心疼。那段時間的那言是怎麽度過的啊？他打開日子本，本想寫下些什麽，但是提起筆卻不知道該從何處寫起，今天，該讓他記錄下來的事，太多太多。他猶豫著，合上了日記本，轉身躺回床上。
“我會找個天使替我去愛你”。
想起季啟航臨終時和季那言說得話，單永浩似乎真的感覺到了他當時說這話時的那份心情。
“季啟航，就讓我來做那言的守護天使吧，我會像你一樣愛她、守護她，不會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你放心吧！”單永浩表情堅定，在心裏默默的許下承諾，許下和一個素未謀麵的朋友之間的承諾。
半夢半醒間，單永浩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陪在季那言身邊的人走到他的麵前對他說：“你要幫我好好的照顧小言，她是一個值得你珍惜的女人，好好的愛她……好好的愛她……”
季那言翻開那本已經舊的發黃的書，小心翼翼的、珍惜的翻開中間的一頁，中間夾著的一張季啟航的照片，一張洋溢著幸福笑容的照片。她記得季啟航曾經說過很喜歡卡裏·紀伯侖這本《先知》中所寫的“靈魂綻放它自己，象一朵有無數花瓣的蓮花。”這句話。他說他的小言就像是那朵蓮，安靜，又熱情，純潔，又奪目，看似矛盾的個體，卻能完美的將其溶於一身，靈魂深處的無暇遠勝於外表的純白與潔淨。
季那言讀不懂法文版的《先知》，但她在自己最喜愛的作家席慕容的文集中看到了《先知》中的句子：
悲傷在你心中切割得越深，你便能容納更多的快樂。
當你快樂時，深察你的內心吧。你將發現，隻有那曾使你悲傷的，正給你快樂。
當你悲傷時，再深察你的內心吧。你將明白，事實上你正為曾使你快樂的事物哭泣。
她記得，季啟航離開她後，這些句子曾無數次在她的記憶裏出現，那曾經最讓她快樂的，不正是她為之悲傷為之哭泣的麽？她看著書中夾著的那張照片，那是曾帶給她無數快樂和溫暖，陪伴她成長的記憶，是刻骨銘心的記憶。照片裏的季啟航笑容是那樣的溫柔，眼眸是那樣的深邃，仿佛這溫柔的笑容是專屬於季那言一個人，仿佛那的深邃的眼眸中也隻容得下季那言一個人。
季那言輕輕的、小心翼翼的用指腹輕觸照片上那張熟悉的麵孔，淚，不由自主的滑落，她連忙用袖口將照片上的淚水擦去，生怕會弄髒了照片。當年，她離開家的時候，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以外就隻帶走了這本書和這張照片。其實當她選擇離開的那一刻，就已經選擇要忘記曾經的一切，可是太多的記憶，太多的留戀與不舍，太多的快樂與傷痛，一切又怎能那麽輕易的就放下。
第二天一早，季那言就來到了和單永浩約見的那間餐廳，不知為什麽明明約好是晚上六點見，可季那言卻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這裏。還是昨天的那個位置，季那言坐了下來，也許今天所要說的，才是她一生當中最不願去提起的往事。她點了一杯咖啡，雖然她清楚的知道早上喝咖啡對身體是有害的，大概是昨晚一夜沒睡，想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疲憊吧，亦或是讓自己緊張的情緒得到一點放鬆，總之就是想喝一杯咖啡。
服務生恭敬的端來了咖啡，季那言在他的臉上不難看出幾分訝異的表情，畢竟一大早來餐廳點咖啡的人是很少見的。她接過咖啡低頭喝了一小口，看著服務生轉身離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淺笑。順著自己的目光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鎖住了她的視線。他，也來了，來的這麽早。
單永浩早早的就起床了，等待的過程讓他感覺焦慮，他並不是一個急躁的人，可以說他是屬於那種沉著冷靜型的，但是麵對季那言的事，他卻總是有點反常，大概這就是太過關心的緣故吧。
能這麽早看見急那言，單永浩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冥冥中有一種感覺，他似乎早就預見到，會在這個時候，在這裏見到季那言。兩個人心裏的想法也是如出一轍，他們都覺得等的越久心裏的困擾就越大，時間就會覺得越難度過，腦子裏充斥著這件事，無法投入到其他事情上去。所以，她來了，他也來了。
“早啊。”單永浩拉回了思緒，微笑的衝著季那言走去。
“早。”季那言大概是由於熬夜沒有休息好的原因，嗓音有一些沙啞，看到單永浩這麽早過來，季那言感到有些意外。
“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季那言其實並不是特別想知道答案，仿佛她心裏已經知道了答案，隻是順口那麽問了一下，像是要確定什麽。
“早上起的太早了，反正順路就過來吃個早餐。”單永浩隨口一說。
“哦，我也是。”季那言心照不宜。
站在一旁的服務生聽到他們的對話感覺有點納悶，心想：今兒是怎麽了？難道現在流行起在咖啡廳吃早餐了麽？
“先生和這位小姐是一起的吧，請問先生要點點什麽？”服務生禮貌的問。
“我….……”其實單永浩真的沒有想過要吃點什麽，被服務生這麽一問到有點猛住了，遲疑道：“哦………咖啡，對，給我來杯咖啡。”
看著服務生訝異的表情，季那言忍不住“噗”的笑了，單永浩有點奇怪她為什麽笑，但這個疑問在他轉過頭來看向季那言時就沒了，不是沒了，是忘記了，忘記了疑問。他的眼裏，他的腦海裏此刻全都是她的笑，在他的記憶裏季那言的臉上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笑容了。
“那個服務生一定覺得今天的客人都很奇怪，怎麽大早上來喝咖啡當早餐。”季那言調笑著說。
“啊？哦，應該是吧。”單永浩回過神來。
“你想什麽呢？這麽入神。”季那言問。
“沒有啊，沒想什麽，想為什麽早上突然想喝咖啡嘛。哈哈哈………”爽朗的笑聲是為了掩飾剛剛的出神。
“因為怕牛奶已經賣沒了，所以想就喝咖啡吧。”季那言調侃著，為兩個大早上來喝咖啡的怪人，找了個完美的借口。
“聰明，絕對是聰明！這也被你猜到了。”單永浩一臉崇拜的說。
就這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一會兒。氣氛似乎比先前輕鬆了許多，二人沒有直接進入今天的主題，不約而同的，誰都沒有提，大概是為了讓這難得的輕鬆多停留一會兒吧。
“昨天，睡的好嗎？”其實單永浩隻是順口那麽一問，但是卻把話題拉到了主題上來。
“不好，怎麽會好呢？沒怎麽睡，你呢？”遲疑了一會兒，季那言疲憊的說，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我………也沒怎麽睡好。”單永浩有點後悔自己打破了剛剛輕鬆那份的氣氛。
“不好意思，影響到了你。”季那言知道他一定事為了她的事而失眠，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不，你別這麽說，我平時睡的也比較晚。”單永浩趕緊解釋。
一時間，兩人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