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怎麽這麽笨呢
日頭高懸於天際,花園裏的花朵似乎也被這暑熱蒸騰盡了身體裏的水分一樣,無精打采的耷拉著枝幹歪在一邊,至於地上的草也已經癱軟在地上沒了生機。
距離花園不遠處的石徑小道上遠遠跑過來一個年輕男子,男子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卻隻能麻利的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然後快步繼續朝著前方跑來,隻是一路跑來路線歪歪曲曲的。
很讓人懷疑他會不會直接昏倒過去,而在距離花園的另一個方向,那裏是石徑小道的盡頭,臨河的石亭裏卻悠然的躺著一個男子,男子一身白衣,手中折扇不停,四周有風吹過,輕紗舞動如同起舞的少女一般,姿態輕柔讓人隻覺得心底裏一陣柔弱,而且仔細聽去的話還會聽到男子的嘴裏隱隱在低聲哼唱著什麽。
當然如果你也和男子一樣喜歡穿梭於花間柳巷的話就會知道他口中哼唱的是最近在青樓女子中間最出名的《女兒巧》。
“哎呦,我說謹言你是今天沒吃飯還是怎麽的?不過讓你去買點吃的,怎麽這麽墨跡呢?”突然男子住了嘴,骨碌一下從竹榻上翻身坐了起來,望著遠處的身影,不耐煩的喊道,說完似乎還有些不滿意,起身就要衝出去,可是走到石亭簷下,抬頭望了望日頭,還是退回了竹榻上,隻是卻忍不住對著遠處的男子翻了個白眼。
“素公子,你要這蜜餞可是隻要城東才有的,我現在能夠幫你買回來已經很快了。”
即便心底裏對眼前的男子有些恐懼,可是一路跑回來的謹言被如此的斥責一時脾氣上來,忍不住辯解道,心中卻在暗暗後悔當初怎麽就跟著王爺譏笑素白衣了呢,他怎麽就忘了他是個小心眼呢?
想起來就覺得倒黴,原本素白衣那段時間對謹言說不上太好,但是卻也沒有再捉弄他,可是要知道人舒坦久了就容易放鬆警惕心,這不那一日戰王爺諸葛夙讓素白衣去慕容蘭嫣那裏保護她,然後素白衣回來被拒絕,當時王爺笑了,而他也覺得好笑所以就順著也笑了起來。
這一笑卻是壞了大事。原本以為已經走遠的素白衣沒想到在他剛笑出來的時候從旁邊的樹叢後麵鑽了出來,到現在謹言都忘了那一幕,偏偏王爺還沒良心的看了一眼他,然後走開了,由此謹言苦不堪言的生活再次開始了。
原本喜歡出府去青樓聽曲的素白衣這也不出門了,沒事就指使謹言跑東跑西,這不今天大晌午的,素白衣這廝不知怎的腦門被門擠了一樣死活要謹言頂著大太陽去給他買蜜餞,好不容易買了回來,沒想到還是被一頓嘲諷,謹言真是又氣又惱,可是想了想還是快速低著頭不再開口,王爺也不管這事,他……他生氣也沒用啊!
想想,謹言就有一種不想活的衝動,怎麽笑的時候偏偏就讓他給瞧到了呢?你說他怎麽不回自己房間裏把門反鎖了再笑呢,謹言一想起就是滿滿的後悔。
“拿過來。”素白衣好像沒有聽到謹言語氣裏的不滿一樣,手中折扇微頓,冷聲開口,謹言歎了口氣,遞了過去,素白衣接過,打開外麵的紙包,珠圓玉潤的一顆顆紅色的果子便出現在麵前還未品嚐便能夠聞到衝到鼻尖的一股子清甜的滋味,素白衣伸手打算拿了一棵,想了想還是扭頭看了謹言一眼,“你先吃。”
謹言聞言倏然睜大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這難道是以為被他下毒了?登時氣惱,也不客氣直接伸手抓了三顆出來一把塞到了嘴巴裏,一陣咀嚼,然後咽下去,最後還衝素白衣張了張嘴巴,證明自己全部吃下去了。
素白衣淡淡瞥了他一眼,隨手卻是將蜜餞放在了竹榻旁邊的小幾上,帶著幾分嫌棄的說道,“怎麽吃個東西也跟豬一樣呢?不知道細嚼慢咽嗎?”
謹言在旁邊聽著臉色越來越黑,心中的怒火直接衝上腦子,就在他打算開口的時候,素白衣悠悠然的躺了下來,指著不遠處的椅子對謹言道,“你回來了也挺累的,就先坐下吧。”謹言沒有依言坐下,而是站在一旁冷聲問道。
“素公子可還有什麽事情嗎?如果沒有的話謹言還要去服侍王爺呢,請恕謹言不能久留。”說完轉身就要走,“謹言,我說了讓你走了嗎?王爺這幾日都不在府中,如今王府中可是我說了算的,謹言你到底要去伺候誰啊?你跟我說?”
人還沒有走到房簷下,身後的聲音便幽幽響起,謹言的腳步便停在了原地,回過頭想反駁幾句可是嘴巴張了張卻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按說這戰王府最大的主子自然是戰王爺諸葛夙這是沒說的,那麽接下來便是先皇禦賜的金管家。
隻是金管家這些天裏有事情一直不在府中所以唯一能夠稱得上主子的便隻有素白衣這廝,而且這廝說自己在王府中說的算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曾經獨孤開花前輩說了讓他好好的照顧好王爺,保護好王府。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獨孤開花不過是隨口一說,可是獨孤開花一直被戰王爺諸葛夙當作前輩來敬重,他老人家說的話又有幾個人會去反駁呢。所以此刻謹言想反駁卻無話去反駁。
看到謹言既沒有反駁然後還停下來了,素白衣顯然十分滿意,放下折扇,指了指小幾,“謹言幫我把蜜餞拿過來,我有點想吃了這會。”
謹言咬咬牙,按捺下心頭的怒火,緩緩轉身,然後拿起蜜餞袋子遞給素白衣,“你坐下吧,謹言,外麵挺熱的對吧。”
素白衣頭也不抬的接了過來,隨便拿了一顆放在嘴裏,指著不遠處說道,這次謹言順從的坐了下來,“桌子上有水。你自己倒吧。”
素白衣又說道,謹言麵無表情的拿起茶壺倒了一杯,一口飲盡然後又放到桌子上,動作機械的仿佛是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
素白衣低著頭專注的吃著蜜餞,不一會困意襲來,隨手將袋子放在一旁,倒在竹榻上沉沉睡去,看著微微打鼾的素白衣,謹言的眼睛轉了,隻見他看了一眼外麵的水麵,又看了看素白衣,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問題。
“謹言。你別把我推下水。不然的話我會告訴王爺,然後等前輩回來告訴前輩的。”原本已經睡著的人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一樣,喃喃說了這麽一句話,翻個身又睡了過去,謹言的眼珠子不動了,隻是低著頭,不過卻沒有辦法思考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謹言覺得四周的空氣有些冰涼,抬頭看去卻不知何時石亭外麵已經下了大雨,風裹挾著雨滴打落在輕紗上,時而被打濕的輕紗被大風吹到人的皮膚上,那冰冷的觸感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謹言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嗬欠,扭頭看去,素白衣依舊睡的混天混地,沒有半分被雨聲驚擾的樣子。
謹言緩緩站起來走到房簷下,望著四周,雨水如同瓢潑一般從天上倒下,這樣的天氣雖然雨水發在身上並不太冷,可是卻不代表人就喜歡被雨水打濕。猶豫了一會,謹言還是沒有衝進雨幕中,慢慢回了椅子上坐下。
“哎呀,睡的真舒服,額,怎麽下雨了。”沒多久素白衣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懶洋洋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四周,受驚一般坐了下來,隻是抬眼看到旁邊靜靜坐著的謹言,急忙擺正了一下坐姿,“謹言,下雨了你怎麽都不叫醒我啊?”
“我看素公子睡的正香,再說了下雨了也沒有影響素公子睡覺不是。”謹言回頭瞥了素白衣一眼,麵無表情的說道,“可是下雨了啊,萬一我受涼了怎麽辦啊?你這孩子啊還是太年輕。”
喋喋不休的又是好一陣說教以後,素白衣已經穿好鞋子站了起來,越過謹言直接站在了房簷下麵望著遠處,半天眉頭皺了起來,扭頭瞄著謹言。
“謹言,你可有帶傘了嗎?”謹言聞言嘴角抽搐一下,隨即黑著臉瞪著素白衣不說話,“哎呀,果然是個傻孩子,怎麽出來就不知道帶傘呢?這麽大的雨咱們可怎麽回去啊?”
素白衣自言自語道,旁邊的謹言聽的已經有些麻木了,看了素白衣一眼又將頭低了下去,“素公子如果著急的話可以直接出去的話。”半天謹言低聲說道,語氣極輕聽不出有什麽情緒在裏麵,素白衣仿佛沒有聽到一般,隻是回頭淡淡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望向了遠處,半天道,“不過你說的倒不錯啊,我還真是十分著急呢?馬上這桃夭節就要開始了,我有些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呢?我可沒有時間來耽誤功夫了。”
話音剛落,謹言隻覺得自己身旁刮起了一陣風,等他茫然回過頭來時素白衣已經消失在了身旁,而不遠處的雨幕中似乎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飄過。
謹言看到這一幕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不過還是慢慢的回到椅子上坐下,表情越發的複雜,有無措似乎還有什麽。
這一場雨同往常的陣雨不一樣,一直下到了晚上都沒有停的跡象,而且雨勢越來越大了,謹言依舊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石亭裏,偶爾目光瞅到竹榻上被素白衣遺忘的蜜餞袋子,遲疑片刻又挪了過去,隻是隨即便不由自主的又挪了回去,沒錯,他此刻饑腸轆轆,中午為了給素白衣那廝買東西,他還沒來得及吃飯。
中午到現在不過也隻吃了三顆蜜餞還有一杯茶,他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此刻在他眼中他似乎都可以透過那個袋子看到裏麵的紅豔豔的果子了,終於他忍不住了,外麵的雨越來越大,整個天幕下似乎此刻隻剩下他一個人,周圍沒有人,沒有說話聲。
隻有淅瀝瀝的雨聲越來越大,今晚突然覺得有些獨孤,那是他在進入王府以後以為已經被忘記的獨孤。
那些原本隻是深深的藏在他的記憶中,再也沒有出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