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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章 叫爸爸都沒用

  南宮玠消失的第三日。


  國舅府依然被圍困得水泄不通。


  這一日西京城下起了小雨。雨勢不大,卻也淅淅瀝瀝地纏人。


  一個小丫鬟覺得屋裏藥味濃重,便打開了窗子透氣。


  “你幹什麽呢,夫人不能著涼。要是中了濕氣,再得風寒怎麽辦?”


  被圍困在西京數日,她的語氣已經變得比第一天被困多了好幾分怒氣,整個人都變的浮躁了。


  小丫鬟被她訓斥得一愣,匆匆轉身去關窗戶。


  “不要關了,”楚星瀾突然說道:“我想看看。”


  在床上躺了幾天,她清澈的雙眸期待地望向窗外,好像很羨豔院子裏的風景。


  哪怕是雨中的風景。


  小丫鬟看了珊瑚一眼,詢問她的意見。珊瑚對她搖了個頭,示意她別在這裏礙事,趕快下去。


  落雨聲滴滴答答,點了火爐的屋子裏不一會兒就染了濕氣。


  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踏水而來的腳步聲。


  段沿在簷下收了傘,抖落衣袖上的水滴推門而入。


  他手上拿著一個食盒,裏麵是一碗剛熬好的百合紅豆粥。


  見楚星瀾麵色憔悴,他端上粥,快步走過去道,“剛熬的,你嚐嚐還合不合口味。”


  白色的熱氣氤氳地往上冒,在雨幕裏模糊了兩人的麵容。


  楚星瀾瞥了他一眼。


  “不合口味。”


  她連嚐都沒有嚐一口。


  段沿的手一頓,低頭委屈地攪著手裏搪瓷小碗,“你都還沒有嚐呢。”


  楚星瀾蹙眉道:“聞著就不香甜,我愛吃糖,這一看就不和我的口味。不用嚐。”


  段沿啞了啞,小心翼翼地又從盒子底下端出了一個糖罐。


  “我……還有這個。”他期待地看著楚星瀾說。


  試探著往裏麵加了一勺,攪和攪和。


  “你先嚐嚐看,不夠我再加。”


  楚星瀾紅唇一抿。


  好家夥,準備倒還挺齊全。


  段沿滿眼希冀地看著她,隻求她能多吃一口自己手裏的粥。


  她昨天就沒怎麽吃東西,自己都記著呢。


  珊瑚:“要不,我來伺候夫人吧。”


  段沿猛地朝她丟過去一個眼刀子:“你走開!別礙事!”


  沒看到他伺候人呢嗎?


  瞎摻和什麽!

  珊瑚一愣。


  好凶啊!

  段沿又說道:“我一直守著灶台,就怕粥熬壞了。剛一滅了火就提著熱粥趕了過來,你就吃一口吧。”


  說的好生卑微。


  宮裏伺候主子的小太監也就不過如此。


  楚星瀾望了珊瑚一眼,又瞥了瞥段沿手裏的粥。


  段沿對她狂使眼神,巴不得楚星瀾現在就把珊瑚叫走。


  可珊瑚眼下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啊。


  誰知恰好屋外孟隨就忽然叫到:“珊瑚姑娘,夫人中午吃的東西裏有沒有什麽忌口的,小廚房派人來問了。”


  送上門的支使理由。


  楚星瀾:“昨日送來的飯菜大都合胃口,你去看看吧。若是廚子做不好,你做點我嚐嚐味道也好。”


  一聽到主子的命令,珊瑚就像是打了雞血,“我這就去!”


  小廚房做飯都不盡心了,她非得去盯仔細點!

  珊瑚擼起衣袖走出了房間。


  段沿死盯著她,房門一闔上,他就立刻放下了手裏的粥碗,一頭抵在了楚星瀾的肩膀上。


  “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


  男人兩隻健碩的臂膀攬住楚星瀾的雙肩,恨不能把她揉進自己的心窩裏。


  “小祖宗!你就別撓我的心了,成不成?”


  楚星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您能有什麽錯啊?您多體麵呢,屍體都準備的殘缺不全的,就怕我認出來你,我哪裏敢撓你的心啊!”


  段沿一下揭了自己臉上的麵具,麵具下露出來的赫然是國舅爺的一張臉。


  殷薄煊咬牙道:“我哪裏有什麽體麵,在你麵前我配有體麵嗎?我不配!”


  楚星瀾:“嗬!”


  想到不久前自己為這個狗男人流過的淚水,楚星瀾就覺得就算是把他踩進地裏踏平了都不泄憤!


  裝死,他可真是有一手的。


  這種臭貨不給他一點臉色瞧瞧,那想必也是很不合時的吧?

  “瀾瀾……”


  軟聲哄著。


  楚星瀾扭過頭就是不肯看他。


  “再也沒有下次了。”殷薄煊信誓旦旦地保證說。


  殷薄煊是什麽時候在楚星瀾麵前暴露真

  身的呢?

  就在殷悅送走的那一天。


  先前府中百般困難,他都不肯以自己的身份在楚星瀾麵前出現。


  可是當殷悅都被楚星瀾送出的是時候,殷薄煊覺得自己完了。


  閨女都要沒了還搞什麽權謀!


  可是他以段沿的身份根本就勸不了楚星瀾,無奈之下他隻能現身。


  那一夜,他摘下麵具走進楚星瀾的房間,想要跟她全盤托出自己的計劃。


  卻沒想到楚星瀾竟然是在屋裏哼著歌兒等著他。


  “呀,國舅爺你來啦?我還在想,你是不是要跑到安和王府去偷小孩呢!”


  她的神情裏,好不快樂啊。


  那一瞬間殷薄煊就知道自己被算計了。


  又一次,迫不及待地,進了他小乖的陷阱……


  他滿臉錯愕地看著她。


  不解地望著她百無聊賴地纏著頭發在那裏卷弄的手指,有一瞬間竟然覺得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活在夢裏。


  楚星瀾怎麽會靠在床上等著她呢?

  她知道自己沒有死?


  不!

  她應該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身邊的人是自己了。


  殷薄煊錯愕道:“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床上的人笑眯眯,根本就是早就接受了他還活著的事實。


  “什麽時候呢?”楚星瀾仰頭望著幔帳沉思道,“應該也不會很晚吧,看到你的第一眼?”


  頓了頓,她嚴謹了一點。


  “也可能是第二眼。”


  國舅爺一愣,“怎麽可能?”


  楚星瀾:“哦豁,就許你騙我,不許我發現你的存在?”


  他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自己麵前了。不認出來他豈不是很不給國舅爺麵子?

  殷薄煊一愣,“可之後看到段沿的臉時,不是已經打消了他是我的猜想了嗎?”


  楚星瀾聳聳肩。


  “是打消了。不過,大概也就一天吧。”


  想通了他可能裝死,那移花接木又有什麽難?


  楚星瀾:“你那日借口進樹林打水,那麽長的時間,足夠你和段沿換上好幾個來回了。”


  殷薄煊怔了怔,一時啞口無言。


  這個女人,她有點小聰明的。


  殷薄煊頭疼道:“既然早就發現了我沒死,為什麽不早早道破?還將殷悅送走,就是為了誆騙我現身?”


  楚星瀾眉梢一挑:“誰說我將殷悅送走了?”


  “你今日不是將我遣走,然後……”他的話語一噎,對啊,將他遣走了。


  那之後殷悅是被送走,還是以其他什麽優渥的條件托付給安和王照顧,不過都是他一人的猜測而已。


  是因為楚星瀾跟他說了要送走悅兒的事情,他才直接代入了最終的結果。


  那悅兒究竟為什麽會離開國舅府?

  楚星瀾將身後的秀發撥到胸前說:“現在國舅府不安全,我用楚家的金庫給她換了一個幹爺爺。安和王承諾會將她看護好,所以才帶走了孩子。”


  她的親閨女,就算是自己要死也得守在身邊的。怎麽能真送給別人。


  殷薄煊既然裝死,那必然是有需要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才可以引出來的人。這種時候送走孩子也可以讓幕後黑手更加信服殷薄煊已死的事實。


  不過用這招來順便激一下殷薄煊倒還可以。


  這不,一直裝死的人終於忍不住了。


  跳出來了!


  楚星瀾掀開被子往床下走。


  殷薄煊的心猛地一跳:“小心點,你身上還有……傷??”


  他的話語從擔憂一下變成了茫然。


  楚星瀾掀起的衣服肚子上根本就連纏住傷口的紗布都沒有。


  她不是剖開肚子,生下了孩子了嗎?

  不是還因為體弱而高燒了嗎?

  楚星瀾:“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國舅爺的呼吸一滯,眼皮猛地跳了跳。


  都是假的!!

  楚星瀾伸了個腰,道:“那天在街邊早產是真,但是生孩子卻沒有那麽困難。”


  畢竟是二胎順產。她有經驗了。


  其實殷悅在穩婆來了以後,沒多久就生出來了。


  隻是那孩子忒淡定,出生以後竟然不哭。


  趁此機會她也就偽裝了一個難產的假象,嚇唬嚇唬國舅爺,讓他知道一下心急如焚的滋味。


  叫他裝死誆騙自己!


  後來殷悅在繈褓裏呼呼大睡,她看時機差不多了便輕輕掐了孩子一下,叫人以為那孩子是剛生出來的。


  當天殷薄煊和旁人都在屋外,她不過串通了穩婆和自己帶過


  來的陪嫁丫鬟。


  隻是她既然沒有真的剖腹產女,自然不需要喝那些熬好的湯藥。


  所以送進來的藥也多半倒了,這才是屋裏的藥味一直都很濃鬱的原因。


  殷薄煊:“那血呢?”


  別的東西可以作假。那天端出屋子的血盆總不可能是假的。


  他都聞到血腥味了!

  楚星瀾:“我的血是不夠一點。不過府裏殺雞給我溫好了雞湯,所以就跟那隻小母雞借了些。”


  當時進出屋子的人那麽多,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產房裏。悄悄藏一碗血帶進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做戲麽,總是要做全套的。


  在後來她看殷薄煊始終沒有動靜,便又跟禦醫聯合,做出了她高熱的假象。


  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痛苦。都是假的。


  是她一心想要做給別人看的。


  可是殷薄煊並不知道這些,那兩日便一直都活在煎熬裏,恨不得每天抽自己兩巴掌泄憤!

  隻是他一想到楚星瀾隻是裝病自己就這麽難受了,當初他裝死的時候楚星瀾定然更加的痛徹心扉,便更為心虛了!

  現在看著楚星瀾那副精明的神情,他額角的青筋都忍不住開始狂跳。


  楚星瀾既然能看破這一切假象,還反過來設了一個小陷阱等著他鑽,可見她還是聰明的。那麽自己……


  豈不是玩大了?


  然後楚星瀾笑眯眯地,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國舅爺,你可真是好樣的。自己的發妻,就這麽毫不猶豫地騙了。”


  “您是有什麽要顛覆西京城的計劃嗎?還是覺得瞞著我是最好的選擇啊?嗯?”


  尾音輕挑。


  國舅爺的心好生惴惴啊!


  “唔,乖寶啊……”殷薄煊扶著她的肩膀,“此事你可以聽我跟你娓娓道……”


  楚星瀾:“跪下!”


  噗通——


  八尺大漢,跪的那叫一個毫不猶豫。


  “跪就跪!”


  殷薄煊抬頭看梁,趾高氣昂!


  下跪有什麽難的,跪的多了以後還不就習慣了!


  楚星瀾:“嗬!你現在長本事了呀。”


  從前有什麽計劃總是跟自己知會一聲的男人,現在自作主張有一手的。


  國舅爺搓手手,“那倒是,也,也沒有很長本事。”


  楚星瀾雙手環胸睨著他,道:“被我發現真身,你還想到了偷梁換柱這一招,你是有多希望我認為你死了?”


  國舅爺抬頭笑嘻嘻:“其實是為了計劃需要。要是你太早認出我來,不難過了,別人不是就覺出不對了嗎?”


  他哪裏知道楚星瀾看出問題以後,還那麽能飆戲呢?

  早知道還不如一早把話說清楚呢。


  楚星瀾跺著腳,“一路上你還叫了我好幾次小寡婦吧?怎麽,指望著你的小寡婦門前是非多?”


  殷薄煊:“那是……愛稱!顯得你特別一點!”


  楚星瀾:“那你現在是什麽?死人魂嗎?”


  愛稱這種屁話他都說的出來。


  狗東西跪的快,狡辯倒是也厲害!

  殷薄煊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從前都沒有那麽叫過你,你不覺得別有一番情趣嗎?”


  然後殷薄煊就挨了一記板子。


  然後殷薄煊就體驗到了一套冷暴力套餐。


  段沿的身份還不能跟別人揭破,在府中頂著段沿的麵具哄了楚星瀾三天,可她愣是連話都不肯對自己多說一句。他都快要急壞了。


  事實證明做男人,是永遠不可以跟自己心尖尖的小祖宗試圖狡辯的。


  會被深刻地進行靈魂教育的!

  但誰叫他之前要裝死呢?


  自己的錯誤自己扛!


  一爺做事一爺當!


  楚星瀾慪氣道:“裝死,頂替,都是您一個人的計劃,與我沒有關係。你有沒有下次,也犯不著跟我來說。”


  殷薄煊埋頭在她的頸間蹭了蹭,“小祖宗……”


  國舅爺試圖撒嬌。


  楚星瀾:“叫爸爸也沒用!”


  殷薄煊:“爸爸!”


  楚星瀾一愣。


  雖然不知道別人被叫爸爸是什麽體驗,但是她被叫爸爸還是有點膨脹的。


  殷薄煊抬頭一臉討好地看著她。


  雖然不知道爸爸是什麽意思,但是先叫了總沒錯!


  萬一就正中下懷了呢?

  楚星瀾伸手用力一擰他的耳朵,疼的國舅爺劍眉都提了起來。


  但他能忍!


  忍著,就是不叫疼!


  楚星瀾:“你以後還敢不敢自作主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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