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雁過拔毛陳元慶
小使想的都是如何對災款動手,然而他所指望的顧簡書此刻心卻半點都不在這件事上。
他喝下一口酒後,又回頭看了看樓梯口。小銀子已經不見了。
約摸是剛才沒聽見他說什麽不該說的,才走開了一段時間。
可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再回來?
要是下一次他與人商議事情之時正好被小銀子抓住,那等待他的還不知道是何等的折磨。
顧簡書的神經半點都沒有鬆弛下來,好一會兒才找回屬於自己的心跳。
楚星瀾奇奇怪怪的手段那麽多,如今就連他自都不確定能不能辦成顧禦史要求的事情了。
離京之前顧權恩特地交代,楚星瀾心思細密,一些小小的端倪都可能引起她的懷疑。他們想要動手,就必須先獲取楚星瀾的信任。
他也想過自己動了這筆災款,蘇州的百姓定然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內。
可是天地為熔爐,他們都是這其中的螻蟻而已。
他身在朝堂之上尚不能得自由,又哪裏有精力去管那些與他半點不相幹的百姓?
當日他寒窗苦讀之時,那些百姓可不曾給過他半點燈火糧油。
他也並不覺得自己這麽選就是錯了。
他不過是有了一個機會,可以往更高的地方爬罷了。
左思右想,他覺得再沒有什麽比直接袒露自己的身份更好的辦法了。
直接告訴楚星瀾,他是顧權恩看中的女婿,楚星瀾一定會先懷疑他自爆是否是想要讓她提高警惕,加強防守。
但是此後隻要他佯裝對民生疾苦尤其在乎,又遲遲不做與楚星瀾作對的事,那就很容易佯裝出一種他是夾雜在好官與朝廷鬥爭中身不由己的第三者。
想來楚星瀾到時候應該也不會很針對他。
可現在的問題是,楚星瀾她做事太不按規矩來了!
在戶部抄底檢查銀兩的時候就先給了他一個下馬威,現在又是將皇帝都給帶在了身邊。
那之後他要是有什麽動作被南宮玠發現了,興許都不用等到回京,半道上幼帝就先將他殺了都有可能。
多了這麽一個障礙,他行事就更不便了。
回頭要是顧禦史催他動手,他才是真正的兩難。
倘若顧簡書沒那麽聰明,看不透時局,那他必然不會像現在這麽為難。
再倘若顧簡書就是個簡單的棋子,隻會按照顧權恩的想法辦事,那他一定也不會如現在這
般心煩。
可偏生他是個有自我想法的人,而他的膽量與能力又與他的自我不相匹配,才讓他陷入了如今的苦惱。
顧簡書現在就是後悔。
非常的後悔。
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稱病甩掉這次的差事!
顧簡書正想著,忽然一陣風吹到了他的身後。小銀子不知何時又神出鬼沒地站在了那裏:“顧參事~”
顧簡書嚇了一跳,驚道:“你走路怎麽都沒有聲音?”
小銀子人畜無害地朝他遞過了一張紙,笑嘻嘻道:“是顧參事想事情太入神了,小人都過來好一會兒了。這是夫人讓我交給您的采買單子,等明日到了蕪州,還請你事先去將需要的補給采買回來。不要耽擱我們之後趕路的時間。”
顧簡書將單子接過來道:“知道了,下次走路記得大點聲,別這麽嚇唬人。”
小銀子笑了笑,轉身離去。
要不是心裏有鬼,怎麽會怕人走路沒聲。
顧參事八成是心虛吧。
當天夜裏福寧就被楚星瀾派一隊人遣送回了京都,被他一同帶走的還有南宮玠一時興起帶出宮的奏璽。
翌日清晨,大家一早就起床趕路了。
龐大的隊伍從清晨走到黃昏,才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了蕪州。
入城之後,楚星瀾找了個機會就將南宮玠送下了馬車。
隊伍裏不能平白多出來一個人,會有護衛隊先將他帶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息。
等之後她們進了客棧,再叫珊瑚去外麵接她住在蕪州的“表侄”一起同行,南宮玠就成了蕪州才上馬車的人,在外人麵前表侄的身份也就坐實了。
兩人分開不過半個時辰,南宮玠被珊瑚以“表侄”的名義接回來時,整個人都興奮地不得了。
因為之後他就不用再藏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們走在一起了。
南宮玠摘下頭上的帷帽道:“舅娘,我剛才在街上轉了一圈,蕪州好生熱鬧,半點都不比京城差。”
楚星瀾替他整了一下有些歪了的少年髻,笑道:“這是當然,蕪州連年富庶,這兩年交的賦稅都比往年多。可見這裏的人口越來越多了。”
南宮玠恍然大悟道:“難怪我見卷宗上總有地方官員想要調來蕪州任職,原來是這裏有油水。”
楚星瀾噗嗤一笑,這麽說倒也沒錯。
“可他們都是白日做夢。”南宮玠又說道。
楚星瀾:“為什
麽?”
南宮玠道:“蕪州的知府陳元慶政績頗好,有這麽好的一個知府在這裏是百姓之福。他們那些隻想撈油水的人也妄想擠走原來的知府,朕才沒那麽傻聽他們調配呢。”
楚星瀾笑道:“你就這麽確定那個陳元慶是個好官?”
南宮玠道:“政績卓越的官哪裏有壞的?要不是關心百姓,去哪裏弄出那麽好的政績。而且陳元慶祖上就是蕪州人,我相信他不會是那種為害自己的父老鄉親的蠹蟲!”
楚星瀾給他剝了一塊橘子。
南宮玠接過來邊吃邊繼續道:“本來朕今年還想要召他入京,提拔一下他。要不是他心係蕪州的父老鄉親,不想離鄉太遠,他現在都已經是京官了!”
南宮玠對這種不被權欲熏心的人從來都可佩服!
連去京城當官都不感興趣的人,怎麽可能是魚肉百姓的壞人嘛。
不可能不可能。
南宮玠道:“舅娘,你這次就應該去住官邸,好好認識一下陳元慶。興許你們還能成為朋友呢。”
楚星瀾靜靜聽他說完,把手裏的最後一塊橘子也拔除了白絲遞給他,才道:“可我卻聽說,你口中的那位好知府最喜歡雁過拔毛,凡是行商從這裏走過的人,多少都得交些體己錢。否則連蕪州城的官道都走不了。”
楚星瀾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舅娘可不想給咱們的隊伍惹麻煩。”
南宮玠愣了愣,立即反駁道:“不可能,舅娘說的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陳元慶,他的風評向來是極好的。”
楚星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哦?”
南宮玠深吸了一口氣:“我說句不怕舅娘生氣的話,當初父皇在世之時,就連父皇都曾真心實意地誇過陳元慶是個深受百姓愛戴的好官。”
南宮玠握緊了小拳頭,抬頭看著楚星瀾,警惕道:“這兩年造謠陳元慶的人也不少,那些人大都是因為嫉妒他現在的地位,想要取而代之。舅娘千萬莫要被那些壞官給騙了!否則他們不是得逞了嗎?”
舅娘一定是看了太多權謀,才會看誰都是壞人。
可陳元慶真的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好官!
他的年紀雖然小,但是有些事情他也看得懂。
楚星瀾一手支著腦袋看著他,似乎也認真思考起了他的話。
對於這個陳元慶,她委實沒有多少了解。
但是同時她也覺得,自己對陳元慶的了解就算再少,也不會比坐在皇宮裏的南宮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