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你可不要小看朝廷
楚星瀾看完信後，心情也跟著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因為她知道，這種旱情一旦鬧開，影響的將不隻是蘇州那一塊的地界。
蘇州地界每年產的糧食能養活周圍的數省，要是蘇州鬧起了旱情，那江南附近的百姓恐怕都要受饑荒之災。
年節時他們還在楚家討論過春雨於農作有多重要一事，不成想楚霆竟然一語成讖，今年蘇州就因為沒有春雨發生了旱情。
想到楚霆當年也曾熬過一場旱情，楚星瀾就立刻去了一趟楚家，想要問問自己的父親有沒有什麽法子可以幫一幫蘇州的百姓。
可是最終楚霆給出的話也就一句，“現在蘇州河無水，水利難修，唯一能緩解旱情的辦法就隻有一個——一場甘霖。”
除了雨水。
沒有任何東西能解決旱情。
水，是最根本的東西。
他當初也是親眼看過那一場大旱席卷整個大齊的，餓到極時，莫說是易子而食，將家人未爛盡的屍骨刨出來吃了的都有。
最後讓大齊終於緩過來一口氣的，還是三年後的那一場瓢潑大雨。
沒有雨，他們就算是想再多法子也都是杯水車薪。
什麽叫春雨貴如油，每年來的那幾場春雨看似沒多大意義，實則已經是上天給人間最大的恩賜。
楚星瀾越聽就越是為江南百姓擔憂。
如今已經是近夏時節，要是江南一帶再不下雨，過了播種的好機會，那這一年裏百姓都隻能指望去年的陳糧。
之後就算再下雨，也隻能種些秋冬可食的作物，想要秋收稻米已是不能。因為那時就算再播種水稻，也來不及讓它在短短三個月裏長到成熟。
等過了秋季，冬日嚴寒隻會將稻花摧敗，稻子也會跟著全部凍死，更是沒有了指望。
然而陳糧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吃的。
那些富庶的百姓，家中要是有餘糧還好些，還能扛過去。
但窮苦人家就慘了。
一年就指望那麽一畝三分地，要是春雨不下，他們沒有糧食吃，就隻能賣房賣地賣糧食，就算是熬過了今年，來年也不知道靠什麽維持生計。
沒了養活自己的田地，定然會流民四起。流民起而盜賊生。
那群人之後走到哪裏都會危害一方安定，到時候整個大齊都會陷入饑荒民亂。
楚星瀾不死心，
又道：“真就沒有什麽法子能解燃眉之急嗎？”
楚霆笑了笑，“當然有啊，增收賦稅，以舉國之力救一方百姓。”
別的東西他不懂，但是在算賬這方麵，他很強。
別處的賦稅哪怕多增一分，最後得來的數字也夠蘇州百姓度過今年的難關了。
“大齊的國庫就算是再空虛，也不是人人都窮苦。若能加收其他未受災情影響的地區的賦稅，那也能勻出點銀子給蘇州。”
楚星瀾嘴角一抽。
這怎麽可能！
今年的年節之時南宮玠就下了政令要免除大齊一年的賦稅，如今怎麽能因為蘇州旱情嚴重，就增收他處賦稅？
他處百姓定然也不能答應呀！
要是強征豪斂，還要引起四方怨言，對大齊安定更不利。
楚星瀾道：“人都是自私的，要別人拿出自己的家私救濟那些與他們素未謀麵的陌生人，沒有幾個人願意。”
楚霆冷哼了一聲：“所言不錯。”
誰也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送給別人花。那不腦子有病嗎？
楚星瀾：“那就沒有什麽更平和一點的方法嗎？傅見寒如今在蘇州任知府，都已經為這件事情急破了頭了。”
楚霆看了她一眼，笑道：“辦法也有。可這剩下的一個辦法，比我方才說的方法還要更不靠譜呢。”
知道小五關心此事，他都是挑簡單好聽的法子給自己閨女說了。
“這最後的一個辦法，就是開國庫賑災，以朝廷之力先穩住一方災情。等著看來年是否能緩和一些。”
楚星瀾一陣沉默。
靠朝廷賑災，她就更不指望了。
“朝廷還沒咱們家有錢呢。”
當初南宮流明在位之時就因為大齊國庫空虛想要坑楚家的錢，如今南宮流明雖然死了，但他留下的大窟窿還在。
國庫裏難道還能突然多出一筆賑災巨款嗎？
大齊是沒有錢的。
前幾年南宮流明興兵動土，在五六個不同的地方修建了行宮，還多征收了十幾萬士兵，國庫裏的錢早就被耗盡了。
如今這個爛攤子不過是被甩給了南宮玠而已。
一個看似穩固的朝政，其實隻要幾場天災就可以輕易摧毀。
誰知楚霆聽了她的話以後卻咂了一口茶道：“哦豁，你可不要小看了朝廷。大齊就算是
再窮，有些人的肚子裏還是可以摳出油水的。”
小五到底還是太年輕，太容易被表像給欺騙了。
提起錢的事情，楚霆可是比誰都要敏感。
楚霆說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話可不隻是說來給小孩子聽的。”
國庫裏沒有錢，不代表官員沒有錢。
楚霆抬頭道：“要是能夠壓下大齊官員這一年的俸祿不發，再東找找西湊湊，總能勻出一筆錢的。”
錢麽，就像是海綿裏的水，擠擠總會有的。
楚霆笑道：“朝廷每年發下去的俸祿都有幾百萬兩，拿這筆錢鎮災解一時之急也是綽綽有餘了。”
楚星瀾頓時一驚，“還能這樣？”
楚霆道：“能啊，可是官員們未必答應呀。一年不發俸祿，指不定多少人撂挑子不甘了。”
這就隻是一個理想化的事情，每個月發那麽多俸祿還有人屍位素餐，現在要他們白幹，那他們還不得叫苦連天。
沒有人肯當傻子給人薅羊毛。
換句話說，楚霆就是在逗她玩呢。
楚星瀾好一陣沉默，“爹，都什麽時候了，您怎麽還逗我呢！”
楚霆哈哈大笑起來：“這事兒就算鬧的再大，那也還有朝廷擔著呢，橫豎波及不到我們楚家。你擔心什麽？”
楚星瀾道：“我隻是擔心旱情嚴重之時，會讓大齊朝政不穩，玠兒不好做。”
她想要幫忙解決此事，不隻是在幫身在蘇州的傅見寒，也是在為南宮玠解決隱藏的危機。
楚霆卻道：“古往今來，哪個皇帝不遇到點事。”
遇到點事怎麽了，新帝年紀那麽小，以後要遇到的事恐怕還多著呢。
楚星瀾怔了怔，“可旱情一旦惡化，我怕到時候朝廷裏的人就穩不住了。”
楚霆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道：“放心吧，你現在擔心江南旱情也擔心的太早了。往年蘇州開春不下雨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事情還未成定局，要是一個月後入了炎夏還是不下雨，那才是出了大問題。”
怎麽說他也是熬過了一場大旱的人，應對這種事情，楚霆比她有經驗多了。
旱情會否更嚴重，就看未來的一個月是否會下雨。
若下了雨，就什麽事都沒有。
但倘若再過一個月還不下雨，那時民間的怨聲才會真正爬入西京人的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