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我們一起睡覺
小甲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
這些人的存在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知道,若是死了,也隻會被人遺忘。
國舅府每年騰換的人不知幾多,那麽多人來了又走。
他們也不過是洪流中的一些泥沙罷了……
很殘忍。
但想要不被遺忘和淘汰,就得活下來。
“夫人,您心地純良,自然不舍那些從前保護過您的近侍。但是那就是他們的職責所在,若他們連為主上死的勇氣都沒有,個個懦弱,您又怎麽會緬懷他們,來這裏看那些幸存者呢?”
楚星瀾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確實是他們的職責,但是這不代表他們的死就不值得被記住。”
她能活著,她大哥能活著,都是因為他們在用命來給他們做守衛。
楚星瀾看著他道:“回去之後幫我辦件事,將那些死去的近侍的名冊給我。”
也許別人不會記住這些人的名字,但至少她不能忘記。
小甲愣了愣,“是。”
楚星瀾走到營地中間站定,她的身子纖瘦,卻還是一下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護衛隊的人抬頭看她,眼底都透著疲憊。
可是他們同時又懷揣著幾分詫異,為什麽夫人會來這裏?
楚星瀾低聲道:“上次就說過不久後見,沒想到再見麵的時候人會少掉這麽多。就隻剩你們了。”
好些人的眼簾垂了下去,遮住了黯然無光的雙眼。
他們也沒想到,訓練有素的他們有一天會突然折損這麽多人。夫人覺得惋惜,他們這些日夜生活在一起的人更是。
他們沒有家人,這些編排在一起的護衛,對他們來說就是他們的手足兄弟。
楚星瀾抬頭一笑,“但是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再見麵了。你們活著,我很高興。以後不知道還有多難的路要走,那時候,還希望你們能像從前一樣保護我這個不成器的夫人。”
她將自己說的那樣普通,好像她真的隻是一個不成器的紈絝,需要他們的保護。
其實她哪裏是那樣無用的人,她隻是在用自己的話告訴那群護衛,他們的付出沒有白費,依然有人記得他們,並且心懷感恩。
不是隻有那些炙熱地愛著她的人才值得被銘記,楚星瀾一直都相信,那些在黑暗中給過她零星溫暖和微光的螢火,同樣該被刻進感恩的石碑裏被任銘記。
就好像不是隻有眼前維護治安的將士才值得被歌頌,那些在邊關年複一年鎮守山河默默無聞的士兵,也同樣為國之安定出了一份力。
她的話好像清晨裏溫柔的光,照進了那些疲憊的護衛的眼底。
他們抬頭看著楚星瀾,心頭好像被點燃了一團螢火。
也許這團火現在燒的還不夠大,但是總有一天,這團火會照亮他們心底的一方土地,讓他們在活著的每一段歲月裏,都能想起曾經有一個人記住了他們的微末之力。
人群中一個侍衛笑了笑,率先說道:“還是那句話,為夫人,萬死不辭。”
她讓他們知道,她值得。
值得被擁護,值得更好的生活。
珍珠被送進江隱蹤的院子後,就一直沒有醒來過。
楚星瀾本想帶著珊瑚去看看她,可是卻被江隱蹤攔在了門外。
那時江隱蹤站在門邊擦著手,將裏頭的去路擋的死死的,甚至不讓楚星瀾有半點看到珍珠的可能。
楚星瀾的視線落在江隱蹤的手上,那雙手滿是殷紅的血,用布怎麽也擦不掉。楚星瀾沒法想象到底是什麽樣的傷能讓江隱蹤一天了還沒洗去手上的血漬。她隻是心底覺得害怕。
江隱蹤道:“裏頭場麵血腥,珍珠姑娘有幸還吊著一條命,夫人有孕之軀,還是先回去吧。若珍珠姑娘脫離了危險,小人字會叫人給夫人通傳消息。”
這也是殷薄煊的意思。
珍珠傷成那樣還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身上好些傷口江隱蹤都才剛處理完。
這時候要是讓楚星瀾進去,不小心嚇到了她,那孩子可經不起繼續折騰。
珊瑚擔心珍珠:“我沒懷孕,我可以代替夫人進去
看看。”
江隱蹤瞥了她一眼,“裏頭太亂了,珊瑚姑娘也別進去給我添麻煩了。你好生照顧夫人便是。珍珠姑娘要醒怕也得是兩三日後的事情,你們不必再等了。”
他說完便關了門,將兩人都攔在了門外。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廝推開門走了出來,端出來的卻是不知道第幾盆血水。
楚星瀾在江隱蹤的院子等不到珍珠醒來,就隻能先回院子。
殷薄煊的一直到深夜才回,楚星瀾等了他許久。
殷薄煊是很厲害,但饒是鐵打的身子在經過這麽長時間的奔波勞累以後也得疲累下來,進屋的腳步都比往日沉重了幾分。
楚星瀾聽見動靜,立刻坐了起來。
殷薄煊給自己倒了杯涼水,抬頭看見幔帳裏的人坐了起來,放下水杯走過去道:“怎麽還沒睡?”
簾子被他撩了起來,楚星瀾望著他:“在等你。”
幕府裏的幔帳不如國舅府裏的金絲幔帳好,但微弱的燭光透過的幔帳曳在她臉上,卻也顯出別樣的溫柔。
是那她星眸如水。
楚星瀾往裏挪了挪,對殷薄煊說道:“你快躺下,我們一起睡覺。”
殷薄煊:“嗯?”
濃眉一提,仿佛從她的話裏讀出了些微……別的味道。
楚星瀾已經開始鋪枕頭和小被褥,“我們一家三口今日一起睡個覺,這個床很大,不擠的。”
她就是想要和殷薄煊待在一塊,靜靜地待一會兒。
小姑娘說的認認真真,國舅爺心底剛爬上的那些微酥癢乍然消失殆盡。
她說的睡覺,真的就隻是蓋棉被純睡覺。
不加任何運動的那種。
沒勁……
殷薄煊卻還是解了腰封褪去外衣,在她身側躺下。
實在是太累了,他躺下後就閉上了眼睛。
楚星瀾本來想要像從前一樣趴在殷薄煊身上,貼著他睡,可是又怕殷薄煊最近太累,再給他睡夢中累得過度疲勞了,隻能軟軟地靠在了枕頭上麵,側著身子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