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讓爺看看
楚星瀾的雙足沾不了地,一路都是被國舅爺抱著走出天牢的。
現在是夜裏,牢外一片漆黑,並不裏天牢裏明亮多少。
楚星瀾問道:“你真的拿國舅府做賭注了?”
“嗯。”
國舅爺的步伐略顯急促,但是聲線卻穩而低沉。
她以為殷薄煊這次要不管她了,卻沒想到他竟然已經為自己下了那麽大的賭注。
楚星瀾愧疚地伏在他胸前低聲道:“國舅爺,我這次怕是幫不了你了……”
殷薄煊垂眸看了她一眼:“無妨。機關道,爺自己闖便是。”
自己闖?
可是她聽賈公公等人的話,那機關道似乎頗為厲害。
他真的可以嗎?
楚星瀾的心弦一顫,眼睛霎時又紅了起來。
殷薄煊心上一緊:“疼的厲害?”
楚星瀾搖搖頭,委屈地說:“昨夜我聽說你在東宮守著太子殿下寸步不離,也沒有去查半月花,我以為你懷疑我,便不管我了……”
殷薄煊眉心一蹙:“爺守著玠兒,也是守著你。”
楚星瀾虛弱至極,根本沒有心思細想。她抬頭看著他,有些不解他在說什麽。
殷薄煊低聲說道:“從你被抓走以後爺就知道,若是爺離了東宮,玠兒便有生命危險。皇上隨時可能趁著玠兒重病害他。”
楚星瀾心一驚,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會那麽惡毒嗎?
殷薄煊道:“若是玠兒死了,你便不用再審。皇上直接就可以給你扣上一個謀害皇儲的罪名。到時候莫說是你性命不保,楚家都難以逃脫。皇上必然借此機會將你們抄家。”
皇上曆來不喜歡玠兒,又對楚家家財多有覬覦,此次玠兒中術,是皇上一箭雙雕的好機會。
他若是趁此重病殺了玠兒,一則可以再立皇儲,二則也可吞並楚家家財。
殷薄煊不信南宮流明會不動心。
他那時候若是離了東宮,不僅玠兒性命不保,楚家也別想保存。所以他那時隻能讓小甲小乙去查半月花,而他則留守東宮。
殷薄煊道
:“若說懷疑,你說的不錯,爺對你的確抱有疑心。但你是爺的人,便是你有問題,是細作,也隻有能由爺來處置你。你的死活,從來都是由爺說了算,旁人動你不得。”
他懷疑她,但卻不能看著她在牢裏被折磨致死。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將楚星瀾救出來,她怕是要性命不保了。
所以即便入機關道很危險,他也隻能以此為由,先將她從天牢裏帶出來。
隻有將她放在眼前,殷薄煊才能保她的性命。
也許是昨天夜裏琴崢給她上的傷藥已經沒了療效,楚星瀾在出了天牢以後,踝骨上的痛意反而更重了幾分。
楚星瀾深吸了一口氣,緊咬著唇,不讓自己交出來。
殷薄煊垂眸瞥了一眼她沾滿血汙的裙擺,眸中寒意更甚。
隻是賈公公在身後催著,他們一路都沒有時間歇息,離了天牢後,殷薄煊便將她抱上了馬車,直往皇宮前去。
抱著她坐進馬車裏後,殷薄煊便從一旁的箱櫃裏抽出一件白色披風蓋到了她身上。
剛才抱著她時他便感覺到了楚星瀾的身子有多涼。
殷薄煊一邊替她係好披風上的細繩,一邊對她說道:“機關道在地底下,那裏十分陰寒,爺一會兒還像剛才一樣抱著你進去。”
楚星瀾有氣無力點了點頭,整張小臉是他從未見過的蒼白。
她本就瘦弱的像隻小貓,如今寬厚的披風一遮到她身上,幾乎就將她整個人給蓋住了,更顯得她瘦小可憐。
殷薄煊的視線落在了她唯一露出來的裙擺上。
從前幹淨的小裙子上一片血汙不說,她的腿從剛才開始便一直都在抖。
殷薄煊麵色一寒,將手伸向了她的裙擺。
可就在他指尖離楚星瀾的裙擺隻有一寸之遙時,楚星瀾卻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殷薄煊一愣,抬頭看著她。
楚星瀾顫抖著搖了搖頭。
殷薄煊的手僵持在空中沒有抽回去,他看著楚星瀾的眼睛,聲色堅定道:“讓爺看看。”
楚星瀾還是搖頭。
殷薄煊道
:“戰場上斷肢殘屍堆積如山,爺什麽場麵沒見過?”
楚星瀾輕輕吸了兩下鼻子。
殷薄煊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細腕,沉聲道:“爺不怕。”
他手上稍一用力,便將楚星瀾的手扯開了。
楚星瀾竟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將頭側到了另一邊。
殷薄煊緩緩她長裳的一角,入目便是一圈圈纏的厚實卻也醜陋不已的紗布。
她的雙腿腳踝處腫了一大圈,即便紗布纏了十幾層,血還是從中滲了出來。難以想象這層層紗布之下,到底是怎樣駭人的傷口。
殷薄煊想要替她拆開紗布看看,但是此時他們尚在馬車上,就算拆了紗布也不能為她處理傷口,反而可能讓她腳上的傷口惡化感染,他便也隻能作罷。
但是看過她的傷處以後,他的薄唇卻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眸中寒潭更似結了一層難化的寒冰,冷的叫人不敢直視。
“夾棍?”
他的口中冷冷吐出兩個字。
楚星瀾身子一顫,也不知是因為怕那個刑罰,還是因為怕他刺客駭人的語氣。
殷薄煊微眯著眼睛:“誰的主意?”
楚星瀾拽著膝上的衣服道:“長公主獄中施威,嚴逐立想的法子……”
殷薄煊咬牙道:“還有呢?”
她身上受了那些傷,又都是誰給她的傷,他要一一細數。
楚星瀾抿了抿幹澀的唇,緩緩抬手道:“烙鐵……”
殷薄煊:“也是嚴逐立的主意?”
楚星瀾再次點頭。
殷薄煊闔上雙眸深吸了一口氣,搭在腿上的拳頭緩緩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麵上服軟,卻在獄中傷他的人。
好,嚴逐立他好得很!
顛簸了兩刻鍾後,馬車終於到了皇城。
殷薄煊將她從車上抱下來。
看著夜裏更為巍峨肅穆的皇城,楚星瀾揪住殷薄煊肩頭的衣服,抿了抿唇。
這不是人間富貴處,這是皚皚白骨城。
覺出她的不安,國舅爺將懷抱收緊了一分,“爺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