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陸墨沉盯著墓碑前低聲絮語的女人
雲卿就覺得他嗶嗶叨,軍寮派頭還在骨子裏,女人得表現出對他大事小事的依從貼心,他臉上就得意了。
才不慣著他呢。
本來心裏還琢磨著提一提明天,跟他敲個邊,這情況雲卿想,還是別說了,他脾氣大,又霸道專橫。
……
翌日。
陸墨沉照樣很早出門,順帶把兩個小家夥送去培訓班了。
雲卿在他起床的同時也醒了,她如今和十五住在育兒房裏,也就是她以前那間客房臨時改造的。
男人前腳一出門,雲卿就攛掇著稍後也出門。
由白素然跟寶媽提,和雲卿母女倆出去轉轉,白素然丈母娘的麵子自然大,寶媽不疑有他,問是否需要安排司機?
白素然按照昨天和女兒商量好的,回絕了,說她自己有車。
將近九點,雲卿把十五也‘順’出了門,理由是孩子隨時需要喂奶。
白素然開車,她們先去買了一些蠟燭紙錢,這些祭奠需要的東西,再趕路,目的地在郊區,很遠。
天空又下起小雨,淅瀝瀝地淋著車窗,十五的小身骨兒還脆弱著,白素然開了暖氣,小家夥對於外麵的世界非常新奇,在媽咪香香軟軟的懷裏拱著,小腦袋還不能獨立起來,貼著媽咪的胸胸,大眼睛烏溜溜的看外麵,很開心。
雲卿歎著氣逗他,“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呢,小傻瓜。”
十五的小手撓她,仿佛在抗議,他才不傻,他會是全家最聰明的!
白素然也察覺到女兒的情緒有些低落,快到時她發現是陵園,心中略微猜測,“小卿,你是來看誰?”
初七,是適合祭拜的日子。
雲卿站在山腳下,用厚厚的絨毯將十五裹得密不透風,抬頭幽目眺望,嘴唇動了動,她的語氣很低緩,“媽媽,他是我的前夫,已故。”
白素然一頓,但眼底並不愕然,千夜去世之前所謀壞事,就曾與人勾結陷害陸墨沉。
她知道一些,後來通過調查,自然也知道女兒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
但女兒何以帶著陸墨沉的孩子,來祭拜前夫?
……
寶媽接到陸墨沉的電話時猝不及防,雲小姐剛出門半小時左右,電話裏先生問十五小少爺的體長多少了?
“先生,這我得現量,上個數據是一周前了,小嬰兒長得很快。”
“那你就量,等你兩分鍾。”
寶媽犯難,“這個,雲小姐把小小少爺帶出門了,說和白夫人一趟出去走一走。”
“這麽冷的天?”陸墨沉皺起眉,語氣有些變沉,“安排了保鏢嗎?”
“啊?可是白夫人身手不錯,雲小姐說不用保鏢,白夫人自己開的車。”寶媽心裏有點咯噔,回道。
那邊先生果然沒了聲音,半晌掛電話的聲音很響!
陸墨沉掛了電話,手中名貴的鋼筆一扔,雙手交握抵著薄唇,一陣就把阿關叫進來,“雲卿和白素然出門,寶媽糊塗沒有報告我,重點是沒帶保鏢,他們不清楚白素然如今的處境!”
阿關立刻意會,白素然現在依舊是世界級暗殺的目標,雖說改頭換麵應該沒事……
“我立刻去追蹤。”
十分鍾後,阿關進來報告,臉色上有點……諱莫。
陸墨沉的長指點了下桌麵,阿關不得不報道,“沒什麽大事,陸總,就是雲小姐吧,可能今天初七,她考慮到這個日子,就是……她去顧湛宇的陵園祭奠了。”
阿關一溜煙說完,立刻後退兩步。
果不其然,宏偉寬大的辦公室瞬時間溫度往下沉,仿佛麵前一道冷風刮過。
一分鍾後,陸墨沉站起來,伸手拿大衣,頎長的身軀慢條斯理往外麵走,可阿關把他臉上的麵無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把車給我開出來!”
……
從山腳到山頂很遠很高,雲卿把小家夥綁在身前,好好抱著,雨細如絲,白素然舉著傘,她們走的很慢,沒有選擇旁邊的車道直接開上山。
到達山頂,顧湛宇的陵墓在背山麵水的最中間位置,抬頭一片空曠無垠,陸柔希信奉風水,希望兒子超度,擁有好的來生。
雲卿把鮮花和水果擺好,又把那碗茴香餃子擺到最中間,青花白瓷的碟子,襯著冒綠色的薄皮餃子,看著十分可口。
她把素酒倒了三杯,臉上安靜,聲音在冷峭的空氣中徐徐飄起,“湛宇,我來看你,帶著順利出世的孩子。”
“本來上個月十五滿月就該來的,但他早產,身子不好,初不了門就延遲了,你莫怪。”
“小卿,他看起來很年輕。”白素然望著墓碑上黑白的照片,上麵是個少年,鮮衣怒馬。
雲卿笑,彎腰摸了摸照片,上麵很幹淨,沒有塵土,她手指掠過男孩的下顎,“這是他大學時的照片,當然很年輕。死的時候也不大,二十八不到。”
“他曾對你好嗎?”
雲卿搖頭,“不好,恨過他到極致。可最後,他卻是救了我和十五兩條性命的人,尤其是小十五。”
她低頭,看著懷裏懵懂的小家夥,他仿佛也受氣氛感染,變得乖巧安靜,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著墓碑上的照片,雲卿低頭,“十五,媽咪跟你說,這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叫他湛宇叔叔。”
“嗚……呀。”
雲卿笑,捏捏他的小臉蛋,“可以說,沒有他的堅持,就沒有你了……”
她盯著照片上顧湛宇的眼睛,那時他的眼神多麽清澈陽光,她的眼眶難免泛起紅潮,聲音壓抑著說,“媽媽,死者為大,他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來看看他,不希望他孤零零的在這裏,太孤獨,他活著時走了歧途,就很孤獨……十五,你幹什麽呀?”
小家夥在她懷裏慢慢的拱,竟是好奇的要把小手碰觸那張照片。
雲卿訝異,這家夥見到顧湛宇會是這樣的反應,因為有時家裏來客人,十五雖然還不懂得認生,但也對陌生臉孔愛理不搭的。
她看一眼滿滿墓碑的陵園,心中想,難道冥冥之中也有牽引?
顧湛宇是救了他一條小小生命的人,所以十五生來親近?
雲卿走近了一點,讓他的小手觸摸到了那照片中的臉,小家夥粉嫩的手指蹭了蹭,其實並不知道,發現並不是什麽好玩的東西,也就撒手了。
雲卿細細與他說,“當時這個叔叔用最後的生命威脅我,媽咪才答應好好把你養著,生你下來,抱歉,因為媽咪那時候太絕望……連自己都放棄了,可這個叔叔絕不讓我放棄自己,他說過,他的命延續到你的生命裏,小十五,你或許該叫他一聲幹爸爸,姓名這些無可動搖你要姓陸,但你要記住,生命裏有過這樣一位叔叔,施與你恩。知不知道呀,寶貝……”
她搖晃他的小手,十五開心,可愛地咧開嘴笑,對著照片也笑。
雲卿也揚起嘴角,順著地麵坐下來,拿起那三杯酒一一灑下,“湛宇,孩子我帶來見你了,該給你瞧一瞧,酒我不能喝,還在哺育期,你見諒。你兩次托夢給我,我也不知道你要說什麽,是不是你還沒找到歸路,遺忘不了前世遲遲不願投胎?嗬,也是我迷信了,我中間事情很多,這是第一次來祭拜你,你也見諒,這是你最愛吃的茴香餃子,十一年前的聖誕夜,你偷偷送到我的晚自習來給我吃,因為你知道我也愛吃……我真的,希望帶著孩子來看過你之後,你能魂歸故裏,安然相息,不要再托奇怪的夢給我,老給我一種你還在世的錯覺……”
她的情緒起起落落,話也就絮絮叨叨,低低地同他聊了很久。
白素然站的比較遠,因此以她的警覺性都並未察覺到陵園的側路,車道上停泊著一輛黑色轎車。
大衣筆挺渾身寒氣的男人坐在裏麵,後車窗開著,陵園這時很安靜,而他又是什麽聽力什麽視力,將她的一字一句一舉一動都聽看得十分清楚!
看她低頭溫柔模樣,輕輕地摸顧湛宇照片。
懷裏那個臭小子,居然也學著他媽媽,伸手摸那男人的照片,還咧開一張小嘴,傻兮兮的笑。
對顧湛宇笑?
他媽地!
此刻陸墨沉耳朵裏來回就是那幾句‘媽媽,他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兒子,或許你該叫他一聲幹爸爸,沒有他就沒有你了’‘這是你最愛吃的茴香餃子,也是我愛吃的’‘湛宇,你兩次托夢給我……’
還那麽溫柔懷念不舍的說,‘你給我一種恍若還在世的感覺’?
在你媽地世!死都死了那麽久,她還希望顧湛宇在世,怎麽著,還想和他重歸就好怎麽地?!
阿關氣息不敢大喘地盯著後視鏡,陸總的臉孔已經一寸寸變得冷酷難看,神色很陰沉,薄唇抿的非常直,眼看就山雨欲來!
阿關真怕這車被冰塊冰封了,或者直接被陸總一腳踢個稀巴爛……
更怕,陸總就這麽衝下去直接捉住雲小姐的現場……
那沉沉的大衣一動,阿關猛地一僵,看到男人側過身,阿關低聲驚叫,“陸總!您別下去發火啊,這祭拜也、也無可厚非……雲小姐言辭之間沒什麽過分之舉,陸總您三思,千萬別下去打了雲小姐,嚇著了小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