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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洋皮(2)

  列誥接受了小施懷雅的解釋,畢竟在這次的混亂中,他的手下也陷進去不少,從調查的結果看,至少有好幾個人涉嫌受賄和濫用職權。他管的部門和手下並不廉潔,甚至是很不廉潔,而且出現的問題不僅僅就局限於這個單純的事件上。


  腐敗,人類有了國家概念後就存在,並不是誰的專利,甚至可以說,官員的腐敗催生了英國資產階級革命,而在自由資本主義時期,英國的腐敗是全球第一。


  施懷雅的祖先在80年前來到了中國上海,他們習慣於對各級官員行賄和拉攏,但這樣做是有分寸的,至少在施懷雅家族的曆史上沒有因為商業利益而做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可是這次,兩個大兵出身的家夥居然捅出了這麽大的漏子,小施懷雅不能再忍受了,他必須馬上把法雷爾和坎佐夫叫過來問問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們鋌而走險,幹出如此不計後果的事情,這兩個大兵根本就不懂中國人。


  的確,施懷雅家族能夠在東方這個神奇國家紮根並且發財,成為屹立不倒的常青樹,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們比大多數西方人“懂”中國人,這是他們獲得成功的一個法寶。施懷雅家族還有香港的嘉道裏家族等能夠在華人世界裏生存百年還發揚光大,都說明他們至少在思維上已經融進了華人的思維方式。據說,第三代的嘉道裏可以說流利的粵語和國語,生活習慣也與華人差不多。


  “告訴我,是什麽原因驅動你們去幹這件事情的!你們知道幹了什麽嗎?”


  小施懷雅憤怒的看著兩個吊兒郎當的大兵,他們的確是大兵心態,尤其是在駝峰航線上,兩人是同一個機組的哥們,就像兩個小孩子幹壞事那樣,幹的時候爭先恐後的一起上,被抓住了就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互相推諉自圓其說。


  “我們,我們就是看上了他們的飛機了,還有那些零件和維修人員,隻要運作的好,那些東西就是我們的了,等於是白撿的……”法雷爾擠眉弄眼的說著。


  “你們到底是一群強盜還是公司的股東啊?在香港這個地方,你們打算去白占華人的便宜?你們走到窗口去看看,看看下麵有多少華人?他們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們兩個,醒醒吧!愚蠢的下等人!”小施懷雅是真的憤怒了,“從現在開始,你們除了老老實實的飛行和負責具體的飛行業務之外,其他的什麽都不要管了,如果你們覺得不公平或者說你們不同意,那麽好,多少錢可以讓你們離開?你們說個數!知道嗎?你們捅下的簍子讓我的損失超過了你們那個小公司的總資產!我也是大意了,為什麽隻管了你們的財務而沒有管理你們的經營呢?”


  其實,小施懷雅


  說的不準確,經營他還是派人進去了,收購了國泰航空45%的股份後,他們內部的第一份協議就是由巴特菲爾德公司負責香港以南的所有航空業務,而把香港以北的航空業務甩給了這倆傻大兵。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根本就沒啥業務了,可是他們還是想搞到新飛機,然後飛台灣和日本,這才是兩個傻大兵心裏謀劃的。所以,他們找到了一些腐敗人士,連續的向九九記出手,逼迫九九記讓步,這樣,他們可以以那些物資為條件去找兩航遺留人員談飛機的事情。


  當兩個傻兵說出了根本原因之後,小施懷雅不得不佩服這倆人玩的“心跳”,還真是“人有多大膽,什麽都敢幹”。他長歎一聲,“不管你們怎麽解釋,我剛才的決定不會改變,如果你們不服氣,盡管放馬過來,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想要爭奪的對手不是某個公司,而是要麵對的是一個世界上最大的民族,而且,傻兵們,都不用我動手,我隻要公布真相,我相信你們的處境就會很麻煩了,怕是在香港的立錐之地都不會有,信不信?不信?你們可以試一試呀。”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法雷爾和坎佐夫都有些受不了啦,於是,他們要求要麽由小施懷雅收購他們剩餘的55%的股份,要麽,公司的事務繼續由他們來。他們認為小施懷雅肯定拿不出那麽多錢出來,不管怎麽說,公司這一年是發展了。


  可是小施懷雅連猶豫都沒有猶豫,直接就答應了,“三天後你們來拿支票,拿著你們的錢去別的地方闖蕩世界吧,香港,不適合你們。”


  “為什麽是三天?我們現在就要,現在就要簽署收購協議!”傻大兵上套了。


  “你們現在就要?那麽現在公司的作價是多少?要不要評估?從去年開始,公司為了獲得新的航線花費了多少錢?還有,由於經營狀況惡化,在這個財政年度裏,你們知道公司虧損了多少嗎?既然是合股,虧損也是要按照股份比例來分攤的,你們做好分攤的準備了嗎?還有固定資產的折舊,尚未支付機場租用的停靠費、報關費以及貨物進出的關費等等,難道這些不需要計算一下嗎?”


  傻了,兩個傻兵頓時徹底的傻了,他們呆呆的看著小施懷雅。


  這倆人真的這麽傻嗎?是的,兩個年輕人根本不懂得小施懷雅說的這一套,那麽去年他們是如何被收購的呢?當時兩個傻瓜缺錢,畢竟他們那僅有的兩架破飛機很難在飛速發展的航空業裏立足,他們當時急需現金購買新的飛機。於是,通過中間人找到了施懷雅家族。那些複雜的法律文件和繁瑣的計算都是找的律師行和會計事務所去代辦的,他們哪裏懂啊,隻要錢到賬了,能夠把新飛

  機買進來就成,那個時候,你就是讓他們回去刨自己家的祖墳都幹!


  現在,小施懷雅粗略的一算,這倆貨不僅拿不到錢,還要倒貼錢出來才能離開公司,跟商場上的老狐狸玩這一手,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別扭?

  說實話,能夠促使施懷雅家族在自己都很困難的時候出手拉這倆人一把的原因,除了那些明麵上的商業決策之外,重要的因素就是覺得這倆人屬於那種“人傻,有點錢,還有點手藝”的人。加上當時的國泰航空公司是市值很小,不過十幾萬港幣,對於施懷雅家族來說,就是再有難處也不在乎這一星半點。沒想到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家夥一下子給自己捅出了個大麻煩,這下子可真是虧大發了。


  事情到這裏就算是結束了嗎?小施懷雅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事實卻是不可能,事情沒完。任何爭鬥不能說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結束就結束。九九記因為這兩個傻兵和一群腐敗分子的魯莽行為也損失了不少,難道就不該找補回來嗎?而且,由兩航起義引發的其他國府的企業起義,引發出來的問題並不單純,有些關係的理順並不是李久和小施懷雅這樣的小人物可以控製的。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麻煩,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協商辦法,這個李久管不了。可是小人物之間的賬也必須算一算,與巴特菲爾德公司的事情必須要有說法。


  倉庫裏的物資沒人來扯皮了,這邊的事情似乎就了結了。可是巴特菲爾德公司的樓盤仍然開工無期,這對小施懷雅來說,亞曆山大。每停工一天,小施懷雅就要損失好幾萬港幣,而有些投資人已經暗示他,再這樣下去,他們要考慮撤資了。此時的小施懷雅要是還搞不清楚這個事情的源頭在哪兒,那他就不夠資格繼承家業了,他很清楚,自己犯了錯,要為錯誤買單。現在,他需要與九九記的老大談一談了,隻是,他怎麽去找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呢?他根本就沒見過李久,而對這個神秘的人物也是最近通過偵探社調查才知道是李久。


  此時的李久正在葛量洪的官邸裏與葛量洪和列誥一起喝咖啡,場麵上有些尷尬。怎麽尷尬了?李久是被他們“叫”過來的,而不是請過來的。一見麵,葛量洪和列誥都感覺他們看到的調查資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他們被李久那種淡定和無視宗主國代表的神情給刺激到了,原來那種殖民者的優越感一掃而空,最後還是葛量洪提出來一起喝點咖啡。就是這個喝咖啡後來也被李久給奚落了一頓。


  李久一進來,就見到了葛量洪坐在碩大的辦公桌後麵,屁股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那種拿架子的樣子似乎在等待李久上前打千或者作揖見禮。可是李久壓根就沒


  理他這一套,自己直接拉過一張包著牛皮的椅子倒過來坐下,雙手放在靠背上,用一雙銳利的目光毫不畏懼的與葛量洪對視著,而奉命過來的列誥此時在旁邊站著,不知道說什麽好,顯然,雙方一碰麵就都在保持著各自的尊嚴。


  在葛量洪之前的曆任港督裏,對華人是極度歧視的,這也是促使香港的大財團大公司基本上清一色都是英資的,就是很爭氣的何家也是掛著洋字碼的牌子,那個年代,華人還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由於華人在香港社會地位低下,加上英國殖民者在發現了上海之後,對香港也不重視,使香港僅僅是一個象征性的殖民屬地,百年來在經濟上毫無建樹,跟廣州和上海比起來,當時的香港就是個給輪船加煤補充淡水的中間碼頭而已。進入20世紀以後,香港才在經濟上逐步發展,一些洋行在這裏設立分部,利用香港的特殊法律地位展開轉口貿易。


  在葛量洪以前見到的華人,大多數都是唯唯諾諾,無不想拍他的馬屁。可是李久不買賬,一來,他自己手中有與對方抗衡的力量,不管玩陰的還是玩明的,他不怕。就他那名聲,隻要弗蘭克和班達裏稍微漏一點,一準把港督給嚇尿了。另一個原因就是,時代不同了,中國人民站起來了,憑啥還要看你們這些殖民者的臉色?再說了,你們不是一貫標榜紳士風度嗎?你不紳士,我憑啥要紳士?


  “你是我見到的華人裏最具有進攻性的人,好吧,我們一起喝點咖啡。”


  “你的眼力不錯,我是當兵的出身,我打鬼子的時候喜歡進攻!”


  李久之所以那樣“無禮”,原因也很簡單,你叫我來,我來了,你連屁股都不打算動一下,好像我要覲見似得,這如何可以接受?跟你耍流氓沒必要,可惡心惡心你還是好辦,李久的做法完全是藐視港督,是一種十分囂張的藐視。


  “你們這個咖啡……恕我直言,放的時間太長了,我不相信葛總督每天都喝這樣的咖啡,你似乎喜歡喝茶多過喝咖啡。”李久泯了一小口就把咖啡放下了。


  喝咖啡,葛量洪的確不是很多,他喜歡喝茶,這個習慣並不是在香港養成的,而是在其他地方就喜歡喝茶,說起來也是怪了,在西方國家裏,隻有英國人喜歡喝茶,還特別的發明了“喝下午茶”的節目,在茶水裏加奶啥的。


  說起喝咖啡來,這裏有個小知識。在速溶咖啡還沒有完全流行的時候,要想喝一杯噴香的咖啡不是個簡單的事情。咖啡的香素都集中在咖啡豆裏,平時濕度要合適,還要保持咖啡豆的完整,一旦磨成粉那就要馬上燒煮後喝掉,否則,粉狀的咖啡是無法長時間保持香味的,那些香素會

  在粉狀的情況下慢慢的揮發掉。所以,能夠請人品嚐咖啡的人家至少會有一個專用的小小咖啡磨和一個專用的咖啡機,現炒現磨,然後……速溶咖啡也是即時生產即時封裝,打開了以後也要馬上衝泡,否則,香味就會差得很遠。葛量洪這咖啡很差勁,可他請別人喝的時候沒人敢說實話,隻能老老實實的受著,但是,到了李久這裏可不行。


  “看來我們遇到行家了,那麽好,我們改喝茶!”葛量洪自嘲的說道。


  “算了吧,有什麽事情咱們直來直去,說完了我走人,你們兩個是香港的大人物,可用你們信仰的宗教話說,你們都是上帝的仆人,用我們民族的話說,人民就是上帝,所以……時代不同了,要用新的眼光看這個世界,看這個國家,看這個民族,這是不以你們個人意識為轉移的一個曆史發展的必然!明白嗎?”


  李久那流利的倫敦腔,說的比長期在海外“打工”的葛量洪和列誥還要好,這讓葛量洪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這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華人。心裏在咒罵著政治部那群笨蛋,在李久的資料上僅僅注明“懂英語”,這特麽的是懂嗎?這簡直就是倫敦上流社會的標準語言,跟李久比,葛量洪都有一種相形見絀的感覺。


  作為一名職業管理者,列誥在旁邊似乎欲言又止,李久也看出來了,這老小子是想叫自己給他撘個梯子,免得被總督給說成“喧賓奪主”,於是轉向他。


  “列誥先生是不是有什麽可以指教的,不妨說來聽聽,言者無罪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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