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下半年(1)
李久的話讓任潮公為之一愣,“這個不是太好吧?現在國是糜爛……”
“不必大肆鋪張,可是各種活動舉辦一下應該是有好處的,比如許多國民黨員完全可以借這個機會到香港來看望老人家,到時候,你們不也是好出麵嘛。”李久平靜的看著任潮公,“總不能光是讓你們這樣年紀的人喊,得有中生代人物加入,你們不缺少發展的對象,關鍵是看用什麽手法和理念,喊大口號,你們可能還喊不過老蔣,他有文膽陳布雷,有理論家戴季陶,就是辯論,你們也是落下乘,可是光喊光說沒有用,古人雲,聽其言觀其行,老蔣的行已經被證明是不行,那麽你們如何證明你們行呢?我個人認為時日不多了,最多一年,整個國內的局麵就要完全變了,老蔣搞的那個總統選舉……讓我想起了吳三桂最後的稱帝。”
任潮公聽到這裏,細品了李久說的典故,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小李啊,嘴巴是真損啊,這要是傳到老蔣的耳朵裏,我估計他會派人來刺殺你。”
李久聳聳肩膀,毫不在意,“想刺殺我啊?他得找比我本事還要大的人,實話告訴您,以我目前了解到的江湖各門派的情況,能夠在武學上與我比肩的人,不會超過一個巴掌。許多人懂得古法,卻不識新技,而年輕人又喜走捷徑而放棄習練古法,故,既懂得古法武學,又能使新技搏殺之人,我沒有見到幾個,而且,這類高人往往遁跡於茫茫人海之中,老蔣別說是去請了,就是找到都困難。”
說著話,李久把一個火柴盒大小有氣泡的翡翠毛料輕輕的放在自己的手掌上,隨即兩手一拍,等到雙掌張開的時候,那塊翡翠已經變成了粉齏。看得任潮公目瞪口呆。年輕的時候,任潮公也有修習武學,大小洪拳都使得,可是看到李久這一手,他明白,那是衝破玄關後的強大內力所致,李久的武學早已練的返璞歸真。
“所以說,您不用替我擔心,我個人認為,最多還有一年時間,中華大地必然天翻地覆,你會問我為什麽?您知道現在廣州使用什麽貨幣嗎?是港幣!在堂堂的中華民國的大城市裏,流通的不是國幣而是港幣,這不是咄咄怪事嗎?要是強行用法幣,您知道法幣的幣值是多少?15萬法幣隻能兌換1港幣!這樣的經濟局麵,你叫國軍還靠什麽支撐?”說到這裏,李久一指外麵的鋪麵,“可您再看看,外麵那些前來買翡翠的,她們不是香港人,不是華僑,她們都是什麽人?都是國府國軍的官太太、小老婆,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了嗎?”
進入1948年的上半年,國統區的經濟已經不能用“衰退”“下滑”這樣的詞匯來形容了,隻能用“崩潰”來形容
。作為流通的貨幣法幣,已經暴跌到了比擦屁股的草紙都不如的地步。而在戰場上,從豫東到冀北,從南滿到遼東,大片的國統區被解放,華北的根據地基本上已經連城一片。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老蔣還搞了一場民國政府總統選舉,其實,這也是做給美國人看的,借以表明老蔣是“民國選出來”的,因為,此時的蔣夫人正在美國遊說,希望美國給予支援。
也不知道“禿嚕門”是吃錯了藥還是基於對老蔣的希望,他竟然提出了一個新的軍事援華法案,總額為5。7億美元,經過美國國會“激烈爭論”後,批準了4。6億美元的援助,而這些援助最後是變成了“用馬裏亞納群島上積壓的戰爭物資支付”,可這些軍用物資的價格是多少呢?是原價的1%,基本上是白給的,可是運輸費用不便宜,要想從馬裏亞納群島把這些東西運回去,運費你老蔣自己掏。
有了這筆錢,老蔣覺得自己又有了本錢,可是,下麵的那些軍隊將領不爭氣啊,這仗硬是打不贏。也不知道是曆史的巧合,還是那邊故意的配合老蔣耍猴,反正上半年的戰鬥都是小打小鬧,沒有大的戰役,這也讓老蔣感覺好像緩了一口氣。可是他“當選”總統不到倆月,第七兵團在豫東戰役被消滅,兵團司令區壽年被俘,這個兵團可是原來傘兵的底子。緊接著,山東那邊的風聲也緊了起來,幾十萬解放軍圍住了濟南,口號已經喊出來了,“打進濟南府,活著王耀武”。
美國人不是明確表態支持老蔣了嗎?看起來好像是的,可是實際上未必是。
麵臨中國這樣的一個世界上絕對是特殊色彩的“大國”內戰,別說美國人,全世界的政要們又有幾個見過?中國有五千年的文化傳承,有著悠久的分分合合的曆史,國家麵積相當於歐洲,人口占世界的四分之一,積貧積弱的中國跟小日本死磕了十幾年,當年大英帝國最強盛的時候都沒敢對中國下口,因為太大了,民族太特殊了。在這樣的國家裏的內戰,試問,誰特麽的敢瞎摻和?禿嚕門不敢,老毛子也不敢,他們都隻能用自己認為的特殊法子和桌子底下的法子去選擇站隊,以當時他們的政治眼光來看,他們其實都看不清楚,因為他們都不懂得中國。
美國人給的援助看起來不算少,可是,麵臨著百孔千瘡的崩潰經濟,那點錢連牙縫都不夠塞的,更何況還是折價算了“軍火”,軍火能當飯吃嗎?
在一些局部的小戰役中,老蔣的對手就像零敲牛皮糖那樣把散落在各地的國軍給一口口的吃掉,直到區壽年兵團被殲滅之後,老蔣才醒過夢來,他準備對軍事部署進行全麵調整,可這時他才發現,當了總統還不
如沒當的時候,他的話不那麽好使了,許多部隊他調不動了。本來指望盤踞在北平和天津一帶的五十萬國軍南下,形成對山東解放軍的壓迫,可是傅宜生既不聽調也不聽宣,死守著平津一線就是不肯動彈,因為,傅宜生是西北軍出身,部隊南下了可以成為老蔣的,他自己呢?能幹什麽?還不是像老龍一樣被掛起來?而此時,山西大部已經被對手占領,緊鄰北平的石門(石家莊)也在去年底被解放軍占領,在華北一帶也就剩下了濟南的王耀武和平津的傅宜生了,目前都被困在城市裏無法動彈。
東北撤換掉了小陳以後,老蔣玩了個花樣,撤銷東北行轅,成立了剿總司令部,把衛立煌給頂到了東北,一開始還寄希望於衛立煌能夠改變局麵,殊不知,衛立煌本身就不想打,到後來,老蔣也看出來了,想把東北的幾十萬大軍撤回到關內來,可是,為時已晚。把幾十萬大軍向東北送的時候,是美國人幫的忙,還是和平時期,一切都沒有幹擾。可現在,要想往回撤,談何容易?此時,戰略的重點就是通過陸路經山海關進入關內,可是,就在老蔣琢磨這個事情的時候,濟南戰役爆發,國軍中最能打的王耀武在濟南被圍,三天時間,濟南府告破,堂堂的國軍中將司令長官王耀武被俘。從此啟動了整個內戰時期大決戰的序幕。
王耀武那邊吃緊,難道老蔣這邊就不救嗎?不是不救,而是來不及了,解放軍的動作太快了,王耀武被殲滅的時候,援軍還在半路上,國軍第2兵團前鋒才進至城武、曹縣地區,主力第7、第13兵團都還沒有集結完畢。那邊費了兩個月時間準備的“阻援兵團”,到最後竟然一槍未放,太特麽的浪費了,敵人沒來啊!
這天下午,李久忙活完了後,又順道去看望任潮公。此時的任潮公已經沒有那麽忙了,該撒出去的網也撒了,該下的種子也下了,此時的任潮公頗有點“我在城樓觀山景”的意味。李久這次的順路也有些原因的,那是因為他看到今天的報紙上登載著一張大副照片,抓過來一看,不是王耀武是誰?隻不過王耀武穿的不是鮮亮的將軍服,而是一身北方老百姓穿的黑夾襖,外表顯得頹廢和無助。
這是王耀武在化妝潛逃時,在壽光縣被俘的照片,讓李久看了後不禁有些唏噓。“你說你幹什麽不好,非要跟著老蔣去打內戰!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抗戰勝利後,李久來到了香港,就碰到過好幾次王耀武的副官也在香港進出,隻不過李久沒有主動上前去搭理,他知道王耀武在香港有資產。不過李久也懶得去管這事,自打王耀武“飛黃騰達”後,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聯係。
事實上
,王耀武在濟南被圍的時候,曾經想起過那個神奇的獨立團長,他想給在雲南的老盧發電報,可是他更清楚,老盧現在是被架空著,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根本就說不清楚,發電報去,不光是給老盧添麻煩,就是自己,怕也事後也不好解釋。就在王耀武猶猶豫豫的想法子的時候,城破了,他也得逃了。
“任公,你看了今天的報紙了嗎?”走進堅尼地18號,看到任潮公正在拿著一本古棋譜在那裏打譜,神情還挺專注,於是李久朗聲問道。
“哦,他們還沒有給我送來,不過啊,我已經告訴老蔡了,讓他放心,我會去找北邊幫他說說話的,他的那個外甥問題不大。”任潮公連頭都沒有抬。
“嗬嗬,這個譜啊,我在12歲的時候推演過,第147步是敗招,如果不是在原地接,放進空腹之中點死那個眼位,這就應該是最早的倒脫靴了,可惜,當時的人沒有那種‘置死地而後生’的想法,這個棋譜您打了也是白打。這是明末時期一些棋壇痞子的偽作,後來一些人擺地攤專門騙人的,隻要抓住了那一步,這白棋就能翻盤,大多數棋力不高的人都會上當,當年在濟南的鉄公祠就有人擺過。”李久看了一眼棋譜,立即就說出了那個棋譜的出處,還指出了其中的問題。
“啪!”任潮公一甩手,把那本棋譜扔在了棋盤上,頓時,擺了半天的棋子全都亂了,“你也不早說,就這個棋譜,我還是花了20塊港幣從古董店買的。讓你這麽一說,一點心情都沒了,一塊錢我都覺得不值。唉!上當了。”
隨即,任潮公招呼李久去茶幾那邊坐下,李久立即動手衝泡功夫茶。而把報紙順手遞給了任潮公,任潮公當然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照片,不過他似乎有些不信。
“這會不會是另外一個人啊?活著王耀武?可能嗎?”任潮公猶疑的問道。
“不會錯,這個人就是王耀武,我不會認錯的。可惜了王耀武這個人才了。”李久一邊洗茶一邊說道,隨即給任潮公布茶,這是新茶,被滾水一衝,香氣四溢。
“拿下了山東,整個華北恐怕就剩下傅益生那邊還有點兵了,閻老西那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看來,我們的工作要加緊了。”任潮公若有所思。
“不會那麽簡單,我個人覺得,這是雙方對決的前奏,老蔣前出徐州的這步棋很臭,搞不好就是送給人家的肥肉。本來是要去山東救援的,可還沒等集結好,濟南就沒了,既然已經失去了出動的目標就該盡快的撤回來,可是你看看老蔣,在徐州這一帶竟然開始集結重兵,乖乖,有差不多八十多萬啊,他以為人家啃不動嗎?我看玄乎!”李久說著端起茶杯也開始慢
慢的呷了起來。
“你認為那邊啃得動嗎?那可是全部都是美式裝備,邱瘋子、黃伯濤、黃維這些人都不是善茬,整個山東,那邊的部隊數量也不過五六十萬,我看……那邊未必願意跟老蔣決戰,我估計還是會避重就輕,如果找不到縫隙,雙方也許會僵持一段時間。嗯,最近這些報紙發新聞有進步,不僅發消息,還有了分析,我覺得這上麵的分析還是靠譜的。”好像是找論據似得,任潮公用手點著報紙說道。
“好像去年的萊蕪戰役,孟良崮戰役的時候,也有人這樣說過,看待北邊的戰鬥,不能用簡單的眼光去看,國軍的那些能打的,一對一的放在哪裏都還算條漢子,可是捏合到一起去,那就是一群豬隊友!其實,我倒是還沒有想這邊,我在想,東北那邊估計火候差不多了。那邊的國軍估計要完蛋了。”李久放下茶杯,“從1946年開始,東北那邊,戰鬥大多在冬季,這是典型的反其道而行之,東北的冬季,氣溫往往在零下20度,為什麽要在冬季進行戰鬥呢?就是因為冬季河流結冰,可以大大的提高部隊的機動性。連續二年都是這樣,這已經足夠迷惑那裏的國軍了,今年,國軍在東北已經被壓縮進了幾個孤零零的城市,長春被圍多久了?除了營口,國軍在東北都沒有什麽港口了,一旦那邊把進關的陸路掐斷,東北那邊就完了,打的長到年底,打的快,我估計用不了二個月。”
“一旦東北都丟失了,那整個北方不就剩下了北平傅宜生那點人了?”
“北平?我估計北平不會打,幾百年的古城,打爛了,如何對得起祖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