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夥（3）
王巍更是清楚知道戴老板的脾性，他嚴格要求手下的必須“清廉”和自律，可是他自己卻是不著痕跡的撈了不少。王巍要想清廉和自律，就靠那點工資和補貼？每天吃蘿卜白菜都不一定行，現如今，有了這張本票墊底，他王巍將來去了哪裏都可以“清廉如水”，不用像其他站的那些人那樣，餓狼般的到處搶錢。
散夥了，大家在俱樂部吃了一頓西餐，這裏隻有段文宣搞不來這西餐，先行坐上黃包車走了。其他人不是留洋的就是與美國人打交道很多的，對吃西餐都還習慣。喝著葡萄酒，隨意的聊著天，氣氛和諧的很。由於這個俱樂部就開在機場附近，劉敬仲自然是不會離開的，等會他就要飛回重慶了。而穀瑞章和王巍都是借故到昆明行署辦事才過來的，吃晚飯，怎麽也得去支應一下，抹抹嘴，走了。
“我說李兄弟，李老大，你說的那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咱們就這樣散夥了？這離開了你我都不知道該去做點什麽了，你也知道，你那嫂子純粹的西方女人，那個花費……嘖嘖！沒法子，哥這輩子是攤上了，你得給哥哥我想個轍！”
“這個散夥就是給你想的轍，你好好想想，一旦戰爭結束，美國那幾千架運輸機幹啥去？每天運啥？你抓緊時間聯絡點人，然後……”李久小聲的向劉敬仲布置著，劉敬仲聽到後來是眉開眼笑，腦袋跟雞啄米似得可勁的點。
“你說，這樣的事情咱們能讓剛才那倆將軍加入進來嗎？不散夥，這邊就沒法開張，正所謂不破不立，到時候，咱們無非是換個地方搭夥，這昆明小地方，戰爭一結束，這裏就轉不開身了。”李久擺出那種老大的派頭，一口喝幹了杯中的紅酒，“好了，回去好好的想想，以前上貢的關係要繼續接上去。沒有上麵罩著，你老劉出不去的，明白我的意思嗎？別以為孔家離開了就不回來了，我看孔家馬上就會轉頭重來，老的玩夠了，小的還沒登場呢。”
“你是說……”劉敬仲滿眼的金星再次冒了出來，“小孔和小蔣？他們……”
“噓！”李久用食指放在嘴唇上，“自己知道就行了，現在貼上去算是燒冷灶，可是這兩個冷灶早晚是熱點，至少你有二年的機會可以發一筆，不過老劉啊，你的年紀也不小了，過了這個年快40了吧？你說你跟媳婦也沒有個一男半女的，這是圖啥啊？錢夠花就行了，而且，二戰結束後，保不齊你家媳婦就要回歐洲去了，到時候你咋整？你是留下還是跟著過去歐洲啊？”
“我，我還真的沒想好，就是因為打仗，媳婦不肯生孩子！”劉敬仲說。
“哦，原來是這個原因啊，哪天你叫你媳婦過來，我讓我老婆跟她
聊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嫁給中國人當媳婦了，那就得按照中國的老理來！”
“哪她要是想回歐洲去，你說我跟不跟著去？”劉敬仲此時也覺得李久提出來的那個設想是可能出現的，“我跟她分不開，每每想到她我的安心……”
“沒出息的玩意！”李久嘴巴裏罵著，可眼神裏卻是充滿了欣賞，能夠愛媳婦愛到這樣的男人，就是壞也壞不到哪裏去，這點很對李久的脾氣。“你把心放到肚子裏去吧，歐洲就是結束戰爭了，一時半會她也回不去，那種地方炸的全沒了，要想恢複哪裏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再說了，她家大部分親戚不都去了美國嘛，你先把她安置到香港，接下來的事情以後再說。還是抓緊時間養個二胰子出來！”
被李久這樣一說，劉敬仲也笑了，“有兄弟你這話，我放心了，我也跟鍾老廣一樣，今後，你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有你在，心裏踏實。”
得！這最後，竟然變成了劉敬仲死心塌地的向李久表忠心了。
嘎子傷好了，現在再回到玉器鋪去當夥計不合適了，嘎子想回根據地，可是沒有組織上的召喚，他走不了。李久想了想，幹脆，也把嘎子送出去留學，反正在美國又不看入學年紀，隻不過送小紅旗是一個人，送嘎子得送一對了。溫婉婷也跟著去美國讀書了。走的時候還是坐劉敬仲的飛機去的印度，然後從那裏坐船去美國，這下，老七班的可真是散夥了，連自己心愛的徒弟都送出去了。
事實上嘎子是撘得順風車，當時，組織上安排了一批進步青年出去美國留學，而嘎子的事情一上報就被批準了。與其他人出去留學不同的是，嘎子不需要到了美國還去補習英語，他的語言能力是杠杠的。
在那個時候，組織上就在考慮著培養國家建設和國防建設需要的人才，小紅旗、嘎子他們都是這個預先執行的龐大計劃裏的一員，沒有這個準備，共和國初期的建設不可能有那麽快。可以說，這樣高瞻遠矚的目光，光頭佬沒有。光頭佬也搞了一批人公費出去留學，可都被國府裏的高官子女占去了名額，他們選派的人員並不是看此人有沒有真本事，是不是能夠為黨國建功立業，而是看的關係，看的父輩的官職大小和花錢多少。而這些人又往往是拿著老子撈的戰爭財，到美國那邊落地生根，這群人裏沒有一個學有所長揚名立萬的，隻不過跑到美國去苟活而已。到後來許多國軍將領在大陸失敗，走投無路的時候紛紛去了美國，最後客死他鄉，直到半個世紀以後，還有一些人的骨殖被遷移回到家鄉，令人唏噓。
話說，在湘西懷化，戰鬥正打的如火如荼，在王耀武手下的第四方麵軍裏
，73軍是個雜牌軍，你看看他下轄部隊的番號就能明白國軍的編製有多混亂，73軍下轄15師、77師、193師，這妮瑪簡直是玩牌九啊，混搭不靠。這樣的一支部隊，現在偏偏被鬼子盯住了，鬼子進攻當然要撿軟柿子捏了。那邊王耀武把自己的主力擺開，就等著鬼子往上撞，可是鬼子不去，偏偏在進攻的路上拐了個彎，直奔73軍駐守的“藍田”地區，這不是要了老虎的命嘛。王老虎這個時候就是想換人馬也來不及了，留給他的時間不到48小時，這哪兒來得及啊？
這個仗能打贏，王耀武心裏還是有底的，可是，讓一個雜牌軍就這樣的沒了？他心裏不舒坦，此時他想起了李久的獨立團，於是，通過戰區的電話直接打給了老盧，把事情一說，老盧歎口氣說道，“兄弟啊，不是老哥我不幫你啊，獨立團已經撤編了，李先生也退伍了，現在他在昆明養傷呢。”
如同一盆冷水澆下來，王耀武頓時感覺到透心涼。可就是在這個時候，老何居然給他發來電報，讓他明天到昆明陸軍司令部開作戰會議。
“你不是總指揮嗎？這馬上就要開火了，你還在昆明開會？這對日作戰就是在你們這群混賬玩意的指揮下一輸再輸……誒，等等，去昆明開會……”王耀武的心思轉的的確夠快的，他下令立即給他準備飛機，他要去昆明“開會”。
王耀武不傻，請不來突擊隊，去拜訪一下那員神將也不錯啊，看看李久能給出什麽意見。他臨上飛機之前給戴笠打了個電話，委婉的表示自己想在昆明拜見一些“故舊”，請軍統那邊不要“過敏”，戴笠一聽就知道王耀武這是給自己打招呼，就回了兩個字，“有數”。隨即安排昆明的王巍去照顧一下王耀武。
王巍這也是最後一次在雲南站執行任務了，他已經被戴老板調到總局去擔任總務副處長，軍銜總算是升到了少將。正想找機會報答戴老板呢。
會議是第二天上午召開，王耀武是當天晚上就到了昆明，他沒有想到戴老板安排的人會在機場等著他，不過既然都是捅破了的事情他也就擺擺架子了。
“我提前來，是想見見前滇南駐防軍獨立團的團長李久，他是我的純老鄉，幫我找這個人來行不行？這個事情要機密，我看，我今晚就住在這機場，你把人帶到這裏的俱樂部來，我請他吃飯，邊吃邊談。”王耀武說話的時候眼睛盯著王巍，那架勢就是“你要不答應，我叫戴老板給你小鞋穿。”
“沒問題，你和李團長之間的關係我們清楚，我馬上安排。”王巍麵無表情。
“算你小子機靈，客氣點啊，那是我的朋友，人家現在是老百姓。”
“我
知道，要不您看著我打電話？”王巍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王耀武。
“你去辦吧，我先去找個房間，哎呦，這一天天累的……”王耀武裝的挺像。
隨著王耀武的離開，王巍到了機場的督察處，這是他軍統的另一種稱呼，他一進去，那裏的軍官都立正，噤若寒蟬，王巍手一擺，於是，這些軍官都出去了。
“大哥，我是王巍，王耀武要見你，他已經到了昆明，是我派車去接你還是你自己來？那好，我在機場大門口等你……什麽事情？不知道，他是來參加明天上午的軍事會議的，嗯，其他的我不清楚了。”王巍語氣恭敬的說道。
王巍為什麽到這裏打電話？因為，這部電話是不允許監聽的，每個督察處都有這樣一部電話，是專門給老大們幹一些偷雞摸狗和不便於公開的事情。事後，軍統就是要查，隻能查到是這裏的一部電話打進了李久家的電話，至於說了什麽，不會有人知道。那李久家的電話沒有人監聽嗎？沒有，這可是王巍給李久的回報，一個最普通的電話號碼，一年也沒有幾次通話，監聽這樣的電話，那軍統的監聽科得擴大多少倍才能覆蓋整個昆明？也正是因為王巍知道李久家的電話沒有監聽，他才敢這樣說話的。而李久也不傻，家旁邊有個雜貨鋪，那裏安裝了一部公用電話，所有的業務和往來都是從那裏傳呼，家裏的這個電話，知道的人不超過一隻手的手指頭，而且還是王巍堅持要李久裝的，說是必要的時候會起大作用。
李久倒是不在乎王耀武找自己，他現在無官一身輕，既不是中央軍也不是地方雜牌軍，隻不過每天還故意的用一根白沙布帶子把右臂吊著，好像是那傷口有多麽嚴重，其實，裏麵連結痂都掉了，不過是有些嫩肉粉紅粉紅的。可李久要給自己“充足”的退伍理由啊，“右臂受傷，無法拿槍，精忠報國，回家經商”，十六個字讓誰都無話可說，無黨無派，一個商人爾，老龍如是想，老蔣亦如是想。
“怎麽，你這胳膊還不成啊？要不要去陸軍總院去看看？那裏可是有美國來的醫生。”王耀武一看掛著胳膊的李久，就關心的問到。
“沒事，早就好了，裝給別人看的！”李久在王耀武麵前也不裝了，從帶子上把右臂抽了出來，“找我是不是為了前線的事情？這次你們不能慫，得狠打才行，現在你們的火力不差，憑啥就打不過鬼子？”
“啥都瞞不過你，我就奇怪了，以你老弟這身本事，為啥要散夥啊？你都已經是將軍了，難道就不想再升一升？要不你到我那裏去，我給個軍你幹……”
“得咧！老哥，你就別再亂點鴛鴦譜了，你自己都馬上要轉業了，你還
拉我去？時間緊張，把資料給我看看，能幫你出點主意我就出，幫不了你也別怪我。”
李久連忙攔住了王耀武的話頭，他可不想被王耀武忽悠，在他看來，王耀武自己將來的出路在哪裏恐怕都說不好，八麵玲瓏的結果是麵上的一堂和氣，底下下絆子的人少不了，尤其是那些老資格的浙江係土木係，能夠放任王耀武坐大？
王耀武被李久說的有些懵懂，可還是把自己的公文包拿了過來，他才不在乎什麽泄密呢，自己的副官在門口親自把門，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而更遠的地方，王巍把昆明站行動隊都調過來了，名義上是保護王長官的安全，實際上是為了給王耀武見李久的事情保密。誰叫王耀武現在是敏感人物呢？這要是沒有戴老板打招呼，借王巍個膽他也不敢這樣幹啊。
看了一會資料，李久慢慢的放下那些作戰計劃，然後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你是不是擔心73軍這個方向？你已經得到情報，日軍要先拿73軍這個薄弱點開刀對不對？老何那邊是個什麽意思？陸軍司令部給的作戰計劃是不是還是死守啊。他也不會別的，用的還是老一套的戰術，還要美其名曰什麽後發製人，實質上是要消磨這些雜牌軍，你說說，這樣的戰鬥，你們74軍打了多少次？要是執行老何的那個計劃，73軍這次估計又要傷筋動骨了，打沒了都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