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思（6）
此時的貴陽城裏鬧得一塌糊塗，以湯恩伯張治中為代表的人堅決要執行“焦土抗戰”的策略，而以當地士紳和辛亥元老的一些人堅決反對。
說起這個焦土抗戰來還真是血淚斑斑，誰最先提出“焦土抗戰”這個口號的已經不可考。但是，在會議上正式提出來的卻是光頭佬，他還舉出了1812年拿破侖入侵俄國時，俄國人為抗擊侵略而火燒莫斯科的例子。第一次使用這個法子的就是當時的湖南省老大張治中，結果由於組織不力，計劃不周，大火失控，該燒不該燒的都燒了，大火燒了五天五夜才自行熄滅，死亡在大火中的平民高達三萬人。有著二千年曆史的古城，就這樣一把火燒了。事後，國人不幹了，要求追責，結果，張治中被撤職，長沙警備司令酆悌、長沙警備二團團長徐昆和湖南省會警察局長文重孚三人當了替罪羊，被槍斃。當時社會上流傳出一副對聯，上聯“治績如何，兩大政策一把火”，下聯“中心安在，三個人頭萬古冤”，橫批為“張惶失措”。可見當時的國人對“焦土抗戰”政策的憤恨。
現在，湯恩伯和張治中又要在貴陽搞“焦土抗戰”，不要說當地民眾不幹，就是找人來執行都困難，因為，誰去執行，誰就倒黴，要麽成為替罪羊，要麽被當地人痛罵千古，這樣的缺德事，真沒有幾個人敢幹。按照事前的計劃，執行這個計劃的是13軍，可軍長石覺寧可帶兵上前線也不幹這“焦土抗戰”。他認為應該讓94軍來幹，94軍軍長牟庭芳是貴州人，自己燒自己的地方心裏要好一點。
事情還能如此亂嗎？這放火還要挑誰誰是哪裏人？吵到後來劍拔弩張，就差火拚了。光頭佬此時不琢磨著改變政策，反而是把老何派到貴陽坐鎮，還派張道藩主管貴州黨務、穀正綱主管貴州政務。這三個人都是貴州人，光頭佬大概覺得，讓貴州人來燒貴州的房子，比較有人情味一些，但是說到底還是愚蠢的認為守不住貴州，並且準備把貴州放棄，這個舉措一出來，再次出現了難民大遷徙的浪潮。
發生在貴州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昆明，老龍頓時就緊張起來。一旦貴州被放棄，那麽陪都重慶肯定也守不住，到時候，老蔣最大可能就是到昆明。這對老龍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政治壓力。雲南不同於四川，陪都僅僅是在重慶，四川的成都受到的影響並不大。可是在雲南去哪裏找一個類似重慶那樣的“陪都”？恐怕也隻有自己騰出老窩給光頭佬，自己去哪兒？滇西北那種苦寒之地肯定去不得，剩下的似乎隻有去蒙自那裏了。為此，他秘密的前往蒙自找老盧商議。
“表哥，不用擔心，我相信獨立團會給我們一個驚喜
，李先生打仗跟我們不一樣，不能用常理度之。他發來的作戰計劃我認為是可行的，必要的時候，我會派兵增援，隻要在廣西河池一帶拖住日軍，日軍就沒有辦法向貴州進攻，戰線太長了，日軍無法承擔孤軍深入帶來的損失……”在空蕩蕩的老虎山獨立團駐地，老盧陪著老龍泡完溫泉後喝茶，老盧把李久的打算合盤托出，
老龍靠在躺椅上半閉著眼睛思考著，過了好久，他睜開眼睛，“事關我雲南二千萬民眾的福祉，事關我國家領袖的安危，我們不能再繼續遮遮掩掩的，要把消息放出去，第一讓日本人知道我們的動作，讓他們投鼠忌器。第二，讓國府知道我雲南將士抗戰之決心，讓老頭子先穩一穩，局麵未必就不能扭轉，不要輕易的放棄貴州。第三，我們是滇黔綏靖公署，對於發生在貴州的事情，我們也有話語權！明確表態，不放棄貴州！第四，下令曲靖那邊全麵對西遷的難民開放，加強通往貴州沿線的公路建設和物資倉庫的建設，確保前線的一切物資順利……”
可以說，在這個問題上，老龍的率先表態在政治上得分極高，率先提出不放棄貴州的主張得到了大多數國民的支持，一時間弄的老蔣還真是不敢輕易的說出放棄貴州的話。黔東南等各個縣的“焦土抗戰”的計劃也就被拖延了下來。
光頭佬後來丟掉了大陸，從根本原因上說，是他個人在思維上示百姓為草芥，抗戰三大災難無不與他這樣的思維有關，黃河決堤，長沙大火，重慶大轟炸，哪一樣不是他對百姓生存漠不關心的結果？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此對待老百姓，他能不“該死”嗎？（抗戰勝利後，南方人以老蔣名字的諧音詛咒老蔣）
老龍這邊的表態，一方麵鼓舞了慌亂的滇黔民眾，另一方麵也給日軍提了一個醒。當時老盧就這個問題曾經勸告老龍，這樣的表態等於是泄露了滇軍的軍事意圖，這對前出的獨立團是很危險的。可是老龍是政治家，他考慮的問題角度不同，用他自嘲的話說，甘蔗沒有兩頭甜，兩權相害取其輕。如果需要犧牲獨立團，他認為也是值得的。老盧當場無語，說一千道一萬，不就是你不想讓老蔣入滇嗎？
問題是，這樣的情報匯集到日軍那邊以後，日軍高層卻是不屑一顧，尤其是橫山勇在接到了情報通訊之後，更是嗤之以鼻，“當麵8個軍都不能把我怎麽樣，難道說滇軍那邊過來的小部隊就可以讓帝國停止攻擊的步伐嗎？愚蠢！”
針對這個戰局變化，中國派遣軍司令岡村寧次與第六方麵軍司令岡部直三郎之間也產生了分歧，岡村寧次認為“作戰目的已經達到，不宜過度刺激”，甚至用中國成語“欲速則不達
”來說明日軍不宜繼續攻擊貴州，並且提醒前線各部留意中國軍隊的遊擊戰。可是岡部直三郎卻不是這樣認為，他認為“帝國在華多年，一直以攻占其陪都重慶為主要目標，餘從未見如此大好機會和如此近距離”。
這個岡部直三郎一開始對橫山勇自行發動攻擊柳州，最後導致中國軍隊逃出是很不滿意的，可是，橫山勇的部隊一口氣追擊到了貴州獨山，距離貴陽也不過隻有不到200公裏，距離重慶也不過隻有600餘公裏，可以說在對華作戰中，從來還沒有這樣接近過重慶。貴州雖然山道多，很偏僻，可是，拿下了貴州，將是對整個一號作戰計劃的最好結局，可以從整個局麵上迫使光頭佬屈服。
在日軍高層中壓根就沒把滇軍提出的警告當回事，這也就算了，可是國府那邊也沒當回事，光頭佬甚至都不回複，老龍自己在“都督府”白表演了一把，以那個時候的政治體製，你光有民眾和媒體的支持有個屁用啊，老蔣的不搭理就像是一個大人在忙自己的事情，孩子過來弱弱的說了一聲，結果長輩一句話，“大人正忙著呢，小屁孩別搗亂，一邊玩去！”
老龍憋屈啊，難受啊，這特麽的到底是抗戰還是……來挖我牆角啊？老龍火了，再次前往蒙自，這次他不秘密去了，大張旗鼓的去視察滇軍。
“嘿嘿，龍老大還算是識趣，看來不理他是對的！”看著小戴送過來的報告，光頭佬得意的說道，“現在就著急給我們騰地方了，嗬嗬，他還不傻！”
到了蒙自的老龍，直接去找老盧，“讓獨立團組成敢死隊，要戰鬥到最後的一槍一彈，必須把日軍打疼，把日軍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我希望他們殺身成仁，為我們滇軍做個表率，為振奮國人而戰，以換取我們雲南二千萬民眾的福祉。”
“你說啥子？你的腦殼裏是咋個想咧？讓李先生他們去殺身成仁？那剩下的這二十多萬滇軍如何看你？你以為大家都是傻瓜，就是你一個人聰明？”老盧當場就跳了起來，“讓士兵去送死，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來，真是叫人寒心！”
這要不是自己的表哥，老盧可能當場就要拔槍了。戰場上拚命是一回事，明知道不可為卻叫士兵去白白送死，這又是一回事，老龍久不帶兵，還沉浸在護國軍時代，動不動就組織敢死隊，那是敢死還是送死？
老龍並沒有被老盧的斷喝驚醒，反而是更加陰鷙的說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到了關鍵的時候不犧牲，我養他們幹什麽？既然是我的兵，就得為我去犧牲！”
“你摸下自己的良心，獨立團是你養的？”老盧反唇相譏，“你發的那點軍餉夠不夠獨立團給我們掙來的20
00支盤尼西林？再說，那些軍餉也不是你龍老大自己掏腰包拿出來的，是二千萬雲南老百姓掏出來的，當今的政治格局根本就不可能允許你封疆自立，還在做那個夢？你有本事去爭老蔣的那個位置，我們滇軍全體絕不含糊！為了保自己的屁股，你真是丟我們羅倮家的人！”
老盧最後與老龍怎麽掰扯的沒人知道，反正老龍是轟轟烈烈的來，俏不聲的回去了，也不提什麽滇南反擊了，大概是回到都督府去生悶氣去了。
獨立團此時已經撒出去了自己的偵察兵，嘎子帶著突擊班的人，化妝成日軍巡邏隊潛入了河池。（這裏說明一下，河池在曆史上不叫河池，這個稱呼是1965年才開始叫的，在此之前，這裏叫金城江，為了表述方便，我們下麵就叫河池。）
現在的獨立團在通訊方麵可是比小鬼子強多了，嘎子出去的時候可是帶著報話機呢，不到三個小時，嘎子就發回來了河池城內的敵情。
抗戰期間，為了解決大西南的運輸問題，國民政府修建了從柳州到貴州獨山的鐵路，這條鐵路早在1941年就通車了。這也是為什麽大批物資集中到了全縣的原因。日軍在占領了柳州以後，又南下與從越南過來的日軍21軍會師，打通了大陸交通線，這條鐵路又反過來被日軍利用。橫山勇為了確保進入貴州部隊的後勤保障，同樣在河池囤積了大批的物資。而駐守在河池的就是橫山勇的第3、13師團的輜重聯隊。日軍進入貴州後才發現那裏的氣溫要比廣西低得多，正在大量的籌集和準備向前線運輸冬裝，也就是在這個關鍵節點上，獨立團殺過來了。
此時已經是12月初，戰局變得非常微妙。就在獨立團連夜趕到河池外圍的時候，日軍13師團104聯隊占領了獨山縣城，第二天，日軍13師團的第65聯隊、第116聯隊、工兵第13聯隊，以及第3師團的第34聯隊、第68聯隊、工兵第3聯隊也陸續到達獨山縣城，此時，在獨山縣已經集中了日軍五個步兵聯隊和二個工兵聯隊，要說橫山勇沒有繼續北進的心思，鬼都不信。
這麽多鬼子走到獨山就不動了，為什麽？鬼子也要休整，同時也要等待後麵送上各種物資和給養，說白了，橫山勇就是打算要用獨山縣城作為一個出發攻擊貴州的跳板，而在獨山做短暫的休整也就成為必然。
軍委會和軍政部現在都亂了，老何去了貴陽，剩下的就是剛剛從廣西那邊跑回來的小諸葛，他根據前線報來的情報做了分析，得出了“日軍必然進犯貴陽”的結論，並且把這個結論上報給了光頭佬。
老蔣一看小諸葛的分析，也感覺亞曆山大了，目前，在重慶
周邊沒有部隊。
說老蔣的部隊去了哪裏？好幾百萬哪！日軍從4月份開始實行一號作戰計劃，前前後後打了8個月，在這8個月中，老蔣豫湘桂戰場上損兵60多萬，喪失4個省會和146座城市，7個空軍基地和36個飛機場，喪失國土20多萬平方公裏，6000萬人民陷於日軍鐵蹄之下。此時的部隊都打光了，要不老蔣也不會提出十萬青年十萬兵了。可是這兵抓來就能用嗎？沒有受過訓練的士兵根本不能打仗，這是個普通的常識，而訓練一名初級合格的士兵至少需要半年！
可以說，橫山勇的這個部隊是孤軍深入到了國軍的腹地，如果按照正常人的看法，這是殲滅日軍一個師團的好機會。在國軍抗戰曆史上也的確有殲滅日軍一個師團的記錄，可那是花了多大的代價？集中了多少部隊？現在在貴州周圍，除了湘西第九戰區還有部隊之外，第四戰區基本上是打光了，老蔣連自己的衛戍部隊都調上來了，那個意思是擋住而不是圍殲，這樣的態勢不就等於是讓日軍繼續向貴陽進軍嗎？此時的光頭佬就是想從雲南調兵也不可能了，因為，同時在雲南那邊也在打，緬北反擊也到了關鍵時刻。光頭佬哀歎，“1944年對中國來說是在長期戰爭中最壞的一年”自稱“從事革命以來，從來沒有受過現在這樣的恥辱”。
“小鬼子不蠢啊，守河池的部隊還真不少！”李久看著嘎子發來的電報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