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山(6)
“可是,可是我們沒有聽到激烈的槍戰啊,難道這山穀裏連槍聲都傳不遠嗎?”弗蘭克感覺到無法理解,他根本不了解最殘酷的叢林作戰是怎麽回事。
“你們今天走過的叢林如果雙方碰上了,你們覺得使用這些槍管用嗎?”白泥鰍像個先生一樣的誘導著這些美國軍人,“那些密林的樹一顆挨著一顆,好不容易疏鬆一點的地方又是茂盛的灌木叢,子彈碰上這樣的障礙物還有準頭嗎?”
都是軍人,射擊的起碼常識都清楚,白泥鰍這樣一說,兩個美國軍官總算是理解了一點。剩下的那一點,他們不用問也能想得明白了,要是論白刃格鬥,他們相信中國士兵占優,在整個突擊班裏,除了白泥鰍個子偏矮之外,其他人的身高平均都在一米七五以上,這樣的身高對付日本人,那還是有很大便宜的。
消滅掉二個鬼子的搜索小隊,李久就用夜貓子聲音聯絡其他人,然後要對鬼子最後的陣地合圍了。鬼子堅守在他們認為非常有利的地形上,準備頑抗。可他們也不想想,你認為地形有利,難道說李久就看不出來嗎?就不會事先做手腳?這種驅趕野獸進入狩獵區的法子,李久十二歲就學會了,還用得著動腦筋?
鬼子堅守的這塊地形是進入山穀穀底前唯一的一塊平坦的地麵,大概有方圓200平米左右,也就是說周圍十幾米的視線是“開闊”的,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四周”的,藤岡命令小隊裏的機槍手,隻要周圍的樹木有一些晃動就開槍,命令步兵也這樣做,結果,打沒打到人不知道,幾隻倒黴的花裏胡哨的叫不上名字的大鳥倒是被打落了下來,氣得藤岡沒完沒了的在那裏“八嘎”。
四周沒有了動靜,隻要鬼子不開槍,周圍就是寂靜的,連動物都跑光了。此時的藤岡猛然想起,這是該死的支那人玩的“金蟬脫殼”,他們死守在這裏,對方很可能就跑遠了,於是,他再次派出了一個小分隊前出東北方向,可這次對不起了,那個小分隊剛剛走出他們的視線,就接二連三的傳來的慘叫和稀稀落落的槍聲,大約十分鍾以後,山穀裏再次陷入寂靜。此時,藤岡數數身邊的士兵,已經不足三十人了。這……還能完成任務?能活著出去就算不錯了。
太陽已經偏西了,時針指向下午三點,林子裏又傳來了夜貓子的叫聲,如果是真的專家,藤岡早就該知道這不是鳥叫,大白天的哪裏來的夜貓子叫?可惜,藤岡不過是個似是而非的偽專家,他還以為寂靜之後那些鳥又飛回來了。
“呯!”一聲距離極近的槍響,鬼子機槍手應聲倒下,腦門上有個槍眼。
在這茂密的原始森林裏,唯一的一塊可以見到天日的地方,
成為藤岡的防守陣地,他就沒有想過,這樣的陣地會不會成為一個醒目的靶子?突擊班幾個人圍在四周,有著天然的樹木遮擋,鬼子就等於是在黑夜裏站在有亮光的地方。那一槍是嘎子打的,在這隻有不到30米的地方,嘎子拿著的卡賓槍幾乎都不用仔細的瞄準,抬手就打,打完就遁入樹叢中,鬼子盡管跟著就是一陣亂槍打過去,根本就沒用,掉落一大片樹枝樹葉,聽著熱鬧,看著也霸道,可人影不見一個。
不要以為就一聲冷槍就算是完事了,就在鬼子亂槍齊發,對著嘎子剛剛開槍的地方開槍的時候,夾雜在鬼子那震天響的槍聲裏,也有卡賓槍的聲音隻不過鬼子都盯著一個方向而沒有注意其他方向,等到一陣槍聲結束了,他們才發現陣地裏又躺下了好幾個,都是腦袋中彈,一聲不吭的就趴在那兒不動了。
此時的天空,時不時的傳來飛機的轟鳴聲,那是陳納德派出的野馬戰鬥機在頭頂巡邏,也許是這些戰鬥機引來了鬼子的戰鬥機,也許是這些戰鬥機出現的地方引起了鬼子的注意,鬼子竟然從臘戍起飛了一個中隊的戰鬥機掩護一架偵察機前往這個地區,於是,巡邏的2架野馬立即呼叫來了其他的野馬,在李久圈定的這個空域裏居然也在上演著一出驚心動魄的空戰。
二戰初期,盟國並不具備空中優勢,不管是英國也好美國也罷,當時都沒有性能先進的戰鬥機,英倫三島被德國的飛機肆虐,要不是英國首先發明了雷達,以英國那點空軍真不好說後來的結局是什麽樣。而美國就更不用說了,當時美軍的所有戰鬥機機種都無法與日本的零式戰鬥機抗衡,根據後世的統計記載,戰爭初期,日美之間的空戰戰損比為1:6,這也就說明了為什麽在美國卷入戰爭後的1942年,重慶還時不時的遭到日軍轟炸,陳納德的航空隊為什麽把基地設立在昆明而不是在重慶的原因,當時,的確是沒有拿得出手的飛機與日軍抗衡。
P51野馬戰鬥機服役以後,這個局麵得到了徹底的改變,野馬戰鬥機的升限、速度、火力和爬升率多項關鍵指標能甩出零式戰鬥機幾條大街去,可以說,野馬戰鬥機已經是在活塞式戰鬥機時代的巔峰之作。至少,目前在李久劃定的這個空域內,野馬戰鬥機可以遊刃有餘的進行巡邏和空戰,而零式戰鬥機在超過5000米的高空就會出現性能下降和操控打折扣的問題。
李久圈出來的這片空域,就是在野人山和高黎貢山的結合部,這裏平均海拔4000米,沒有太過高的山峰,也沒有太過低矮的地段,典型的高原,是從青藏高原喜馬拉雅山脈以及橫斷山脈緩緩的順延下來,這些山脈就像老人臉
上的褶子,一條條,一道道的刻印在中國西南與緬甸的結合部,在這樣的高度裏,零式戰鬥機基本上無法完成許多高難度的空戰機動,要知道,活塞式戰鬥機的空戰高度一般是在3000米到4000米的高度,那個高黎貢山和野人山本身就有3000米以上的高度了,飛機要想距離地麵3000米的高度作戰,那實際的海拔高度就要超過6000米,這對零式戰鬥機來說就有些勉為其難了。而野馬戰鬥機卻是不在乎,他的升限超過了12000米,6000米不過是其一半,這正是陳納德敢以少量的飛機與日軍的一個中隊戰機對抗的底氣。果然,在地麵上打的波詭雲譎的時候,空戰卻是一邊倒,日軍在被擊落了二架零式戰鬥機和擊傷二架後,撤出了空戰,尤其是他們的偵察機也被擊落了,這讓日軍飛機失去了再繼續糾纏的意義。
“出來!你們出來!像個武士一樣堂堂正正的的跟我們打!不要偷偷摸摸的!”藤岡被逼急了,站起身來大聲的喊叫著,“你們開槍啊,開槍打我啊!打啊……”
“啪!”又是一聲槍響,這一槍可不是卡賓槍那種小玩意了,而是一顆貨真價實的七七子彈,是弄瓦在300米外的一棵大樹上打過來的,子彈打在藤岡的鋼盔上,震得藤岡一個倒栽蔥摔下了他站著的土包,很顯然,這是弄瓦估計打高的,子彈從鋼盔頂部鑽進去,把藤岡的頭皮犁出一條溝來,沒打死,頭皮破了。
“你們沒有資格說什麽堂堂正正的打,從九一八到七七事變,從上海的八一三到珍珠港,你們哪一次是堂堂正正的?偷偷摸摸的搞偷襲才是你們的愛好,我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今天,你們就是到死也看不到我們的!”
山穀裏傳來了李久那渾厚的聲音,日語說的是字正腔圓,藤岡此時滿臉是血,褲襠裏已經嚇的屎尿齊流。而其他的日本人也都恐懼的哇哇亂叫,突然,他們發了一聲喊,準備集體向一個方向衝出去,就在這時,那個藤岡認為地形不錯的周圍發出了一連串的爆炸,那是李久他們預先埋設在裏的手榴彈。
爆炸之後,還活著的鬼子已經不多了,藤岡沒有第一時間往外衝,是剩下來不多的人之一,剩下的人神經都已經不正常了,跟著,竟然有幾個鬼子端著三八大蓋相互用刺刀對刺起來,等到李久他們從茂密的叢林裏走出來,藤岡已經拔出了自己的指揮刀對著肚子來了一下子,此時正在地上扭動著。
“上去給他們補上幾槍,讓他們少受點罪!”李久淡淡的說道。
這一切,都被在對麵山上的弗蘭克和蘭蒂斯用望遠鏡看的清清楚楚。令他們震驚的不是鬼子如何被
消滅的,而是整個戰鬥,突擊班竟無一傷亡,那些廓爾喀士兵也走了出來,他們拿著卡賓槍表情木然的看著那些死去的鬼子。
“這個平台算是個風水不錯的地方,挖個大坑,把他們都埋了吧!”
幾十具屍體要掩埋,這個坑不能小,真要用人挖還是要費些功夫的,起碼一時半會挖不好。好在,嘎子腦筋靈活,在土台上埋上了一公斤炸藥,然後引爆,炸出了一個直徑好幾米的大坑,周邊的土石也都鬆動了,突擊班一起努力,很快就把那些鬼子深深的掩埋了,這也是造成這夥鬼子最後失蹤的直接原因。
本來,李久在這個碩大的墳丘上是立了一個木牌的,他從一個大樹上砍下一片,在上麵用燒紅的刺刀燙出了兩個大字“鬼塚”。隻是這個木牌子在後來的風吹雨打中腐朽了,於是再也沒有人能夠發現這裏埋葬著幾十具鬼子的遺骸。
李久寫的那個木牌也是有講究的,中國人對墓、墳和塚是有著嚴格規定的,正常的喪葬可以立碑的叫墓,屈死冤死客死他鄉的叫墳,墳不得立碑。至於塚,可以是真的埋人,也可以是衣冠或者其他隨身物,可以是單人,也可以是一群。以這群鬼子的身份來說,埋的地方隻能叫“塚”,算是替他們的家人做一件善事。
當弗蘭克後來詢問李久為什麽要掩埋那些鬼子屍體的時候,李久隻簡單的說了一句話,“我們是人,不是野獸,我們不能讓他們成為野獸的食物。”
弗蘭克晚年在自己的回憶錄裏這樣描述,“中國軍人以一種令人無法想象的智慧和無比強悍的作戰能力,消滅了三倍於己,跟蹤在我們這些戰俘身後多日的日軍。他們麵對強敵的那種無畏的作戰精神令我至今印象深刻,如果讓我選擇,我寧可選擇逃避也不願意與這樣的軍人為敵。但是,他們又那樣的富有崇高的人類文明精神,最後,是他們掩埋了敵人的屍體。他們這樣做並不是擔心瘟疫或者其他疾病的傳播,因為在這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裏,並不存在那種可能。中國軍人之所以那樣做,他們的回答很直白,很簡單,他們說,他們是人,不是野獸。”
三個小時以後,李久他們趕到了大部隊宿營地,他們不僅帶來了繳獲鬼子的牛肉罐頭,還有2頭野豬和三隻麂子,那些滴瀝多羅的野雞之類的被忽略不計。當那些戰俘看到如此豐盛的野味後,個個都裂開嘴巴笑了起來,不用動員,這些人主動的加入到了剝皮拔毛的行動中去,突擊班的士兵全都找地方打盹去了。
到了此刻,李久才打開了電台,開始了呼叫,滴滴滴的電波傳了出去。
“我的上帝啊!他不僅把弗拉克幾個人給救回來了,竟然還救
出了那麽多被日軍抓去的戰俘?難怪他要這樣隱秘的行動!李久的這支突擊隊真是太棒了!”
看著這次李久發回來的詳細電報,多恩將軍被感動了,尤其是他不拋棄、不放棄那些戰俘的精神,讓多恩將軍很是震驚。在西方的軍隊裏,執行任務和行動中都可能產生一些“副產品”,而執行任務的突擊隊往往是帶走他們的目標,其他人就任期自生自滅,很少有把“副產品”一起帶回來的,因為那是累贅。
這次的行動把英軍欽迪特指揮官凱特少校和諸多欽迪特突擊隊員的下落搞清楚了,這些人在此之前都是在英軍的“失蹤”名單上的。還有麥瑞爾突擊隊裏的蘭蒂斯中尉,第十陸航隊的飛行員卡爾蒙斯以及牧師伍倫沃得。其中,卡爾蒙斯已經給其家屬送去了陣亡通知書,伍倫沃得的葬禮都在紐約舉行了好幾個月了,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都回來了……多恩將軍已經指示,把這些失蹤人員的名單通知相關各方,通知他們的老部隊,至於回來後的甄別工作,多恩已經安排好了。
甄別,是被俘人員恢複自由以後都必須要經曆的一個程序,其中有二個重要的意義,第一是搞清楚被俘後的行為,是否有被判、出賣和向地方提供重要情報的問題。第二,則是把他們被俘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述出來,他們的作戰經曆和被俘原因都是無比寶貴的作戰經驗,許多後來的戰術調整和戰術要求的修改,都是來自這些經驗總結出來的數據。這種甄別幾乎是世界各國軍隊的通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