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5）
胡璉畢竟是個小師長，當不了多大的家，可是他還是把這個情況直接報告給了孫連仲，他知道，真正要論殺伐果斷和審時度勢，陳司令長官遠不如孫代司令。
“你能確定你的判斷是準確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整個戰區現在都在積極的防禦，你這裏突然冒出一個鬼子要跑的消息，要是錯了……”
“要是錯了，我的人頭你拿去！如此立功機會豈可放過？”胡璉也不含糊，直接就把話說死了，“陳長官對你我都有恩，我們應該讓他放心，讓他回去對委員長有個交代，這事關著我們土木係的大局，如果失去這次機會，事後處理起來手尾很麻煩的，您仔細的想一想就明白了，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
胡璉真不愧是個狡猾如狐的人，他太清楚這次鄂西會戰裏出現的方方麵麵的問題了。這仗要是敗了，那找個替罪羊，最後一了百了，沒啥大不了的事情，國軍裏敗軍之將多了去了。可這仗要是打成了爛柿子，明明有機會能夠“轉敗為勝”，卻是不作為，放任敵人揚長而去，這個事情就會有人出來說道說道了。結果會使能夠撈取的好處得不到，還得背上諸多罵名和被反複的質問。別的不說，光是第五戰區的老李，第九戰區的薛老虎，還有那個成天喜歡“救民於水火之中”的馮大嘴，這些人都是打仗的行家，難道人家不會看嗎？還有那個小諸葛，事後的戰術戰略分析起來，那可是一套一套的。到時候，別說孫連仲，恐怕陳長官都要跟著沾包……不對，不是陳長官跟著沾包，而是那些本來就是衝著陳長官下絆子的人可是手中有了攻訐的彈藥了，到時候怕是自己這些蝦兵蟹將要跟著沾包。
李久坐在石頭上喝完水，招呼嘎子也坐下，他琢磨著要等上一會呢，就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香煙，這還是剛剛在那條交通艇上摸出來的，隨手扔給了站著的士兵，意思是送他了。那個士兵一看是鬼子的香煙，不僅不敢抽，反而提高警惕性了，雙手使勁的捏緊了步槍，李久看著那士兵緊張的樣子就好笑。
“放鬆放鬆，這是我們偷襲鬼子的快艇繳獲的，不能因為一包煙就判定我們是鬼子吧？”李久笑著說道，自己心裏卻是覺得今天的事情……點兒有些背。
這要是穿著國軍的軍服，軍服上有胸牌，能夠一目了然知道是哪個部隊的，可是偏偏自己穿的是美軍軍服，沒那些東西。本來是想穿著美軍軍服嚇唬人的，可沒想到，這些基層的士兵不認識，白弄了。想想也是，證件都不管用，軍服就更別提了，這也是自己上來的時候想當然了，前麵戰況那麽複雜，人家多個心眼不算錯，換成自己的兵恐怕也是一個俅樣。不樂意怎麽辦？
難道還打過去？
沒想到，盞茶功夫，那個小排長就跑了回來，先給李久敬了個禮，“長官！已經核實了，你可以過去了。剛才對不起啊，職責所在，不得不為。”
“哈哈，沒事，你們是對的！你看我不是老老實實的在這裏等你核實嗎？”李久接過了證件，然後又對那個小排長說道，“我不是二個人，是二十多個，都在後麵呢，怕引起你們誤會，所以，我打前站，把事情搞清楚。聯合小隊嘛，不可能就倆人，對不對？所以，等會你看到我的士兵不要吃驚，回頭告訴胡師長，我謝謝他，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我們要返回基地了。”
小排長是一個勁的點頭哈腰，等到他看到20來個一水的美式軍裝，個個膀大腰圓的大漢走了出來，嚇的還真不是一星半點，人家這要是來硬的，自己這幾個人哪裏是對手，就瞧人家這武器……乖乖，那個大炮筒子沒見過啊……
李久他們向回走的時候，胡柄中已經騎著馬在路上了，隻不過一人二馬，看似很占便宜，可走起來才發現純屬多此一舉。回程主要是爬山，是向上坡走，他多帶了一匹馬，隻要沿途碰上往後撤的人就會過來跟他打商量，請求勻一匹出去，胡柄中不是不幹，而是不敢，這是人家11師的馬，自己給了別人，到時候11師追查起來怎麽辦？搞得他走也走不快，還一路上跟人扯皮拉筋的，這會就在前麵的一個兵站裏等著，無他，肚子餓了，等著到點搞點早飯吃，這一點倒是跟李久“不謀而合”。李久也是在看了地圖後記起這個附近有個小小的兵站，專門轉送傷員和接待往來軍需運送隊的，李久的肚子也餓了，也想找個地方搞飯吃。
天已經大亮了，兵站裏傳出了陣陣的米粥香。時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就是兵站裏，能夠拿來吃的東西也是有限，一盆米粥，一個笸籮裏裝著煮熟的紅薯，再加上產自涪陵的榨菜疙瘩，這就是兵站的早餐。胡柄中是餓極了，不講究的拿起來紅薯就啃，猛然發現自己的身邊坐滿了他似曾相識的人影。他抬頭一看，隻見李久正笑眯眯的看著他，手裏還拿著一個大個的紅薯在慢慢的剝皮。
“李，李隊長，你們都回來了？”胡柄中一下子興奮的站了起來。
“坐下，坐下慢慢吃，我們的任務完成了，還剩下6顆火箭彈，正好一個巴祖卡裏還可以放一個，有2枚是臭彈。不是我們舍不得打，是沒有目標了，鬼子的坦克就那麽幾輛，讓我們一下子就打光了，具體的統計數據我回頭給你，今天，我們要盡快趕回兩河口，到了那裏好好的睡上一覺，哎呀，我現在可是困的要命！”
李久就像嘮家常那樣的跟胡柄中
說著，似乎就是出了一趟公差回來。
“三營，三營左側的那個陣地是你們奪回來的？那些坦克是你們打的？”
“那你以為是誰打的？難道是他們三營？三營長那人不錯，是條漢子，可是打仗嘛……還差點火候，要不是我們在側翼保證他們，他們的反擊能那麽容易？”
“可是，可你們在側翼如何保證他們啊？你們不就是打掉了鬼子的坦克嘛。”
“哦，對了，你是文官，大概沒親眼看前麵廝殺，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我們的事情搞完了，咱們今天到兵站休息，晚上開車打道回府！”
李久本來還想說說，可一想眼前這個胡柄中對打仗根本就是個棒槌，一竅不通，說多了他回去再胡說八道一通，誰保證軍政部將來不找自己的麻煩？幹脆悶聲發大財算了。團長不說，旁邊的那些戰士自然也不會說，他們可是知道，不該說的不說，嘎子訓練他們其中就有一條，廢話多的人肯定會被淘汰。
不一會，一大盆米粥和一大笸籮紅薯全部消滅幹淨，李久站起來，小分隊的戰士也全都站了起來，胡柄中有一種回到部隊的感覺，心情好了不少。說起來，他也是二夜一天沒有睡覺了，這會吃了點東西就犯困了，可是看到人家小分隊都準備上路了，自己也不好意提出在這裏睡一覺了，隻好跟著走。大家都步行，胡柄中也不好意思騎馬了，於是兩匹馬變成了馱馬，把那四具巴祖卡和火箭彈放了上去，還有李久的那挺捷克式輕機槍。這樣大家也是省了不少力。
說起來，這次出來行動，李久對武器的認識也進了一步，他背著的這挺輕機槍，一路上硬是一槍沒放，沒機會，在突襲鬼子碼頭的時候，警衛班的人很快就摸清楚了碼頭上駐紮的鬼子隻有一個分隊十幾號人。那輪船上倒是有不少人，可那不是軍人，是鬼子抓來的船員，外麵響搶關他們屁事，悶頭睡大覺。可是到後來悶頭睡大覺也不成了，輪船被炸了，哥幾個都跳江逃命。
孫連仲在得到了胡璉的提示之後，第一個做出了鬼子“要跑”的判斷，他要求江南江北的所有部隊都要圍上去，此時也顧不得陳老大的麵子，孫連仲直接拿起電話給各個部隊下命令，“一定要追上去纏住敵人！隻要纏住就有希望消滅他們！現在我們人多，緩過勁來了！11師已經派出部隊主動出擊了！”
下麵的部隊當然不會馬上就執行孫代司令官的命令，可也不會傻到不去核實，這一核實，真相就出來了，昨天還拚的你死我活的正麵敵人，一大早還假模假式的，到了中午就跑得一個不剩了……追！再不追就“貽誤戰機”了！天知道這群酒囊飯袋貽誤了多少戰機，如
果不是這次小分隊意外的出現在那個哨卡，還意外的碰上了一個叫真的小排長，沒有那個電話，胡璉還不定睡到啥時候才醒過來。
到了中午，各個方向的情報都匯集過來了，孫連仲已經可以明確的判斷出鬼子要撤了，此時他才向陳老大做了匯報，陳老大一聽，頓時走到地圖前，大模大樣的“傳我命令，務必追殲倭寇，發揚我革命軍人之熱血精神，一寸河山一寸血！”
11師的任務本身是固守石牌要塞，其他的任務不關他的事情，可是這第一判斷是胡璉做出來的，怎麽可能不衝出去撈上一把？胡璉一咬牙，一個團調了出去，攆著鬼子的屁股玩命的追，這下11師可是風光了，牛掰啊！
“給軍政長官部發報，說我戰區11師胡璉部，力守石牌要塞不失，並主動發起反攻，迫倭寇主力退卻，現我戰區已經全部由防守轉為攻擊，再由攻擊轉為追擊，倭寇敗退跡象初現，在我部進一步有力的回擊打擊下，倭寇潰敗之勢已成，盼軍政長官部協調其他戰區，合力圍殲當前之倭敵……雲雲。”
軍政部裏，老何正在揉著腦袋瓜子上的太陽穴，連日來的緊張情緒讓老何的體力有些吃不消了，鄂西這場會戰到底能打成什麽樣子？陪都的應急計劃要不要拿出來？該怎麽去與老蔣說？這些傷腦筋的問題，的確是讓他心力交瘁。
“前線有變化！這個仗打得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小諸葛一陣風的走進來。
“什麽？你說的是哪個方向的戰役？”老何不解的看著小諸葛。
“還能是哪個方向？目前最主要的不就是鄂西會戰嗎？這是第六戰區發來的電報，他們說目前第六戰區已經從防禦轉為了進攻，並且在追擊敵人，我感覺這個電報有些不實啊，陳辭修的那個秉性你也是了解的，這萬一是為了……好了，不說那些，我建議是不是馬上讓飛機偵查一下！”小諸葛把電報遞給了老何。
老何接過電報邊看邊想，“昨天還在告急，提出不排除後撤的可能，到第二道防線逐級抵抗，怎麽今天就變成了追擊了？這是不是陳辭修又玩了啥花樣？”
軍政部長的這把椅子，陳辭修可是瞄著好多年了，老蔣就是在小陳和老何之間玩這個平衡，讓手下信任的兩人互鬥，互相牽製，老何那邊簡拔一個王老虎，小陳這邊就收留個孫連仲。在老蔣那裏，陳辭修就相當於是個消防隊員，那裏有事都讓小陳去坐鎮一下，第九戰區司令是他，第六戰區司令還是他，弄一個薛老虎在第九戰區代著，又弄個孫肉頭在第六戰區代著，眼下這第二次組建遠征軍，好像司令長官還是他陳辭修，誰叫他是土木係領袖呢？
“派一架飛
機恐怕不夠，立即聯係周至柔，讓他從多個機場派出飛機偵查！一定要搞清楚當前日軍動向，委員長可是說了，這石牌要塞就是我們的斯大林格勒，沒有退的地方了！”老何的腦子突然清醒過來，立即對副官下令。
11師的胡璉可是不管軍政部的那些老爺們還在核實偵查，自己帶著一個團就衝出了要塞，順著鬼子的退路就開始追擊，這一路上還真被他撿了不少鬼子的洋落，加上他出來的時候，帶的這個團幾乎就是機槍到班的配置，一路上火力凶猛。當然，這小子也隨時準備撈一把就往回跑，出風頭可以，出命就不幹了。
11師帶頭殺了出去，18軍的軍長方天也看到了機會，主動指揮部隊從江北殺出，頓時，兩把箭頭分別從長江的兩岸向東撲去。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鼓破眾人擂，有了土木係這兩支部隊帶頭，其他的那些將軍都是傻瓜嗎？順風仗誰不會打？於是，龜縮在各個險要地點的國軍部隊都爭先恐後的撲了出來，昨天沒見到有這麽多部隊啊？這些國軍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這群灰孫，搶功勞的時候都來了，他姥姥個驢腚的！”74軍軍長王耀武操作一口山東話在指揮部裏大罵，“告訴下麵，給我使勁的追，務必在公安追上！”
“娘希匹！怎麽回事？前麵都打成一鍋粥了，你們還在這裏四平八穩的？要不是第六戰區抓住機會，這個東方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怎麽打？”一個聲音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