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4）
“團座！咱們放在最後走，萬一碰上鬼子回頭怎麽辦？他們這分明是想拋棄你們這些傷員自己跑，你怎麽就同意……”
“你給我住嘴！”龍宗國低吼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懷疑這懷疑那？他們要是想拋棄我們，早就走了，還用等到現在？你能把他們怎麽辦？就那個突擊班，你三連全上去都是白給！你自己沒本事去打，還不叫別人去打嗎？遇事要動腦子！隻要他們前麵打開了，鬼子在這一帶的兵少，必然讓開大路，真正安全的是我們！如果我跟著趙豁子一起走，拖累他們且不說，一旦發生意外，誰打我的黑槍都不知道！你給我煮雞湯就差一點把全營的士兵得罪，第二天李先生打獵回來我才想明白，差一點咱們就捅出一個大麻煩，別忘了，咱們這是在逃難中……”
不能不說龍宗國把事情想透了，就是裝也要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羅定宗天生一個奴才心性，想的都是小肚雞腸的事情，根本就是圍著主人轉的一條狗，辦不了大事，這相比起龍宗國的水平來還真是雲泥之差啊。
什麽時候出發，不決定於天氣，也不決定於李久的決心，而決定於小紅旗每天監聽的結果，不搞清楚鬼子的布局，這個計劃沒法進行。也不知道是這些潰兵的運氣好還是他們祖墳上冒了青煙，他們首先遇到了李久這個戰術專家，把他們凝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拳頭。跟著又突破鬼子在畹町的封鎖，回到了祖國。現在，他們又碰上了鬼子的密切“配合”。
113聯隊本身就分別駐紮在臘戍和滇西，地盤太大，偏偏又碰上了雨季，各個部隊被分割在幾個據點裏，根本無法相互呼應和策應，如果不是國軍兵敗如山倒，滇西這邊的抗日運動還沒有點燃，113聯隊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安定還兩說。
促使李久下決心行動的是小紅旗提供的一份情報，鬼子的148聯隊要到滇西駐紮，把113聯隊換回到邊境線駐紮。如果再不行動，一旦148聯隊進駐，這相當於鬼子增兵了，怎麽打？現在從密支那撤回來的鬼子工兵大隊已經到了南坎，形式很嚴峻。鬼隻還派來了氣象專家，顯然後麵有大動作。根據鬼子電報往來的電文，最近三天天氣將轉好，鬼子的工兵將全力修複各處坍塌的隘口和河流上的浮橋。渡邊正夫命令還在騰衝的鬆井秀治馬上利用天氣轉好的機會，盡快的返回臘戍。說來也是活該這個鬆井秀治倒黴，騰衝在二年前剛剛修建了一個簡易機場，原本是盟軍為了從印度空運物資用的，鬼子占領了騰衝之後，這個機場也被鬼子占領了。可日軍進駐的時候是雨季，在那個年代，隻要一下雨，飛機就無法起飛。所以，這個機場也
就放在那裏，現在師團長命令鬆井秀治立即返回臘戍，就派了一架飛機過去接鬆井秀治，當然，跟隨鬆井的參謀和一些執行官也都會隨機返回。
鬆井這一走，帶去的那個大隊也就沒有了籠頭，他們根據命令也要返回到畹町，據說畹町那裏已經無人駐守，整個緬北邊界已經失控。可是想走就那麽容易嗎？汽車倒是不缺，汽油也不缺，問題是從騰衝到芒市的公路目前情況不明啊，萬一窩在山裏就麻煩了，於是，這個大隊就先到惠通橋附近，先駐紮在那裏，在鬆井秀治看來，那裏才是與支那軍隊對峙的前線。
李久找的就是鬼子混亂的這個時機，雨剛停，天色將晚，趁著視線良好的這個機會，他帶領突擊班，趙豁子帶領一連就乘車出發了。他的那個撤退渡江計劃後來又根據實際情況做了一些調整。考慮到第一仗的成敗至關重要，李久決定用突擊班配合一連首先拿下芒市的鬼子據點，接下來要連續作戰，突擊班先行，一連緊跟，一路衝向龍陵縣城，然後，再考慮是否分兵。突擊班送走大部隊上山後前往騰衝一帶騷擾牽製最大的一坨鬼子，讓鬼子無法騰出手來向龍陵和芒市增援。隻要一連接應上後麵的三連和傷員，這個計劃就成功了一大半，對於渡江的方式，李久已經對鍾誌豪麵授機宜，另有安排。
計劃中，鍾誌豪所帶的人將跟在一連後麵，汽車能開多遠就開多遠，最後在龍陵東邊的岔道上步行到預定的地方，李久禁止這支部隊在路上參加任何戰鬥。
這些天，嘎子單獨跑出去摸情況，此時就顯示出嘎子的腿力了，往返一趟芒市就是五十多公裏，可是嘎子還是按時的趕了回來，並且獲得了有價值的情報。根據嘎子的報告，芒市那裏隻駐紮著一支不滿編的中隊，由於鬼子沿途燒殺搶掠，加上潰兵的胡亂搶劫，滇緬公路沿途已經沒有人家了，就是芒市，也是扔給了鬼子一座空城，土司、地方政府官員早就跑了。現在鬼子就是想吃口青菜都要跑到附近的山寨去“搶”，而當地少數民族更是因為語言問題與鬼子無法溝通。偏偏這些鬼子以為山高皇帝遠，完全沒有軍紀，搞得天嫌人怨的。
李久於是下決心趁夜突襲鬼子據點，給跟在後麵的二連和三連殺開一條血路。
“我們拿下芒市，至少有二天的空白期，鬼子無法向芒市增援，除非鬼子步行，如果鬼子步行過去，你們還打不過那些疲兵嗎？”李久走的時候對羅定宗說，“所以，你們不要緊跟在我們後麵，前麵不通，你們跟上了也沒用，到哪裏去找眼下這麽好的營地？等我們走的第二天，你們一定要趁夜色，快速沿著滇緬公路跟進，一連將會在沿途接應你
們，最後，一連將跟你們一起進山步行。”
“要是我們到了，卻沒有看到一連的接應怎麽辦？”羅定宗直通通的問道。
李久真的恨不得給這羅定宗一個嘴巴，“要是沒有看到一連的接應，那說明什麽？說明我們的行動失敗了，說明我們都犧牲了！沒有接應你自己就不會動腦子想辦法嗎？你手上拿的是槍，不是燒火棍！當然，你也可以自行決定當俘虜！”
甩下這句話，李久轉身就離開了，麵對這樣的軍官，李久都有些後悔讓他擔任三連連長了。他都奇怪了，龍宗國那樣精明的人，怎麽用了這個笨蛋當副官。
讓鍾誌豪帶著會竹編的士兵緊跟在後麵，這至少讓這些士兵少走許多路，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增加了紮竹筏子的時間。鍾誌豪親自開車帶上一車人。
一起開回來的十幾台車大部分都留給了三連，突擊班開走了一輛，一連是準備戰鬥的，也就開走了三輛，加上鍾誌豪一輛，一共才走了五輛，可是山上的部隊卻是少了一半人。剩下的大部分車輛都是留給這裏的傷員和孬兵的。
“他們會不會扔下我們不管了？天殺的，留在這裏我們怎麽活啊？”孬兵就是孬兵，羅定宗那邊被龍宗國壓住了，可是羅定宗卻壓不住那些兵痞。
“不會吧，團座也留下來了啊，難道他們連團座都不要了？”
“為了逃命，誰管誰啊？他們要是不管我們，你能把他們怎麽樣？”
這樣的議論越來越多，有的人甚至打算開小差了，在營地裏鬧的亂哄哄的。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羅定宗平時根本不管這些兵，從山上的營地裏跑出來也就是跟著大隊過來的，剛剛休息兩天，這些人就老毛病又犯了。而鍾誌豪留下的兩個班和一群司機卻是靠在汽車旁冷冷的看著這些孬兵。
“你們想幹什麽？”龍宗國終於忍受不住這樣的鬧騰了，他知道，羅定宗沒本事帶兵，隻好讓羅定宗把自己抬到了外麵，他半靠在一棵樹幹上說道，“你們在平時就是一群兵痞，打仗往後縮，逃跑衝在前，現在又說怪話，有本事你們自己走！我不留你們，可以告訴你們，外麵沒多少鬼子，你們出去也許是一條生路，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們，今天你們誰自行離開，我都會在逃兵的名單上記上他的名字，到時候鐵證如山，不怕將來軍法從事，你們隻管走！”
此時的羅定宗卻是能夠做到狐假虎威，他的手裏提著大張著機頭的駁殼槍，眼睛瞪著那幾個打算開溜的兵痞。震懾這些家夥羅定宗還是夠用的。
“我告訴你們，他們不會扔下我們不管的，他們是去替我們開路的，要是扔下我們不管，為什麽還有這些
司機留下來陪著我們？他們不會自己開車跑嗎？你們動動你們的那個豬腦子想一想，他們是去打仗，帶上你們這些兵痞能打嗎？”
被龍宗國這一通臭罵，那些鬧事的兵痞老實了。可是沒有了管製，這些兵痞又想進寨子裏去“偷雞摸狗”，結果被留下來的二個班給攔了回來。其中一個還罵罵咧咧的，最後弄到羅定宗那裏評理，羅定宗哪裏會斷案，也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把那個罵人的兵痞一頓胖揍，再不服氣就要上軍棍了。
晚上十點多，李久的突擊班趕到了芒市的外圍，藏好車子，幾個人就跳下了公路，順著嘎子早就踩好線的小道摸進了城裏。
芒市是個很小很小的小城，與其說是一個小城，還不如說是一個比較大的寨子。這裏沒有電，城門上掛著一盞風燈，鬼子哨兵帶著鋼盔依靠在牆頭上，而其他地方也沒有看到鬼子有巡邏的。實話說，這群鬼子從三月底進入緬甸，又經曆了從東部小道上的大迂回穿插，然後一路追趕著國軍的潰兵來到這裏，可以說也是疲乏至極，加上這裏的天氣，鬼子也是極度的不適應，許多人病倒了……守這個空城有什麽意義？沒人回答，更不會有人問，守就守唄，隻要不再沒完沒了的走路，那就是天照大神的照顧了。今天還不錯，沒有下雨，總算是可以涼爽一點了，隻不過那哨兵要時不時的用手驅趕著嗡嗡叫的蚊子。
李久的手勢一擺，嘎子和弄瓦就飛身上了不到2米高的城牆，沒過一會，馬燈還亮著，可是那個城門卻是打開了，跟著李久帶著其他人就衝了進去……
弄瓦還是動作粗了點，不小心把鬼子的洗臉盆給踢翻了，於是，本來的無聲殺戮變成了乒乒乓乓的打鬥和偶爾伴發的駁殼槍聲。槍聲就是命令，趙豁子他們加大油門衝進了芒市那狹窄的街道，隨即，一連散開，端著步槍的士兵開始搜捕漏網之魚……哪裏還有多少漏網的大魚啊，就剩下點小蝦米了。李老大辦事從來不拖泥帶水，一個突擊班就把鬼子的一個不滿編的中隊給“團滅”了。不過還要感謝當地的蚊子，這個中隊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正在打擺子，對付這些人，曲麻子和弄瓦是毫不客氣，幾顆手榴彈，輕機槍一通掃，齊活。
趙豁子趕來的時候就撈著點殘羹剩飯，幾個光屁股在街上跑的鬼子被他們的人追上去撂倒了，還捅死了一個鬼子曹長，大概是這個中隊的司務長。
“不對啊，鬼子的人數不對！少了至少二個班！”細心的李久立即警覺起來，“鬼子的中隊長怎麽不在？去了哪裏？立即找！分頭去找，看看有沒有活口。”
也許是太恨鬼子了，一連和突擊班沒留一個活口，根本無法判斷
鬼子的中隊長去了那裏。最後，還是嘎子在通往龍陵的公路上發現了新鮮的車轍印，李久推斷這個中隊長大概是帶著自己的親信到某個地方禍害老百姓去了。既然是向東走了，那麽順著車轍應該找的到。此時的李久也沒時間多去考慮，隻能賭一把。
“趙豁子，你連就地打掃戰場，把那些鬼子的屍體全部扔進芒市河裏去，把找到的糧食罐頭都帶上，半小時後你們出發，按照原來的路線走。如果聽到槍聲就是我們跟鬼子幹上了，你要審時度勢的增援上去！另外，讓鍾誌豪他們可以先走，在快到達零陵的地方下車徒步滲透過去，這個鬼子的地圖和指北針給他，上麵的地名我都翻譯過來，行軍路線也畫在上麵了！”李久說完帶著突擊班就走。
突擊班再次登車，慢慢的跟著那條清晰的車轍印走，不到6公裏，剛剛拐過一個山口，就見前麵一片火光，靠近路邊不到2裏的一個寨子裏人嘶馬叫的。
“快關燈，停車，我們摸過去看看！”李久跳下汽車，一眼就看到鬼子汽車。
突擊班的人不含糊，就是新加入的曲麻子和弄瓦也都是飛毛腿，片刻就來到了寨子外。原來，鬼子中隊長見雨停了，有了想出遊的心思，於是帶上二個分隊向這附近的寨子開去，他要到這附近的寨子裏去宣示帝國的威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