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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容(2)

  當李久在第二天上午到達段家的時候,老爺子一定要擺酒,說李久錯過了段武的喜宴,必須補上,李久也沒推辭,一分錢的禮物沒帶,卻要大剌剌的坐在人家那裏喝喜酒,這事也就是李久幹得出來,也就是段文宣不計較。


  段武小兩口子甜甜蜜蜜的,段武對新娘子很滿意。席間,李久悄聲地對段文宣說道,“此次來不帶禮物,是因為要帶您全家走,昆明那邊我已經準備好了。”


  “難道我們真的守不住這裏嗎?我們段家在此二百多年,故土難離啊!”


  “鬼子不來,你這故土還是你段家的,可萬一鬼子來了,您這腿腳如何跑反?鬼子現在最缺的就是軍費,不拿您這樣的開刀才怪了。咱們提前預防著點不礙事,昆明那邊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再說了,離老大不是也近點嗎?我可聽說那小子在學校裏可是忽悠了一個女孩子,人家家裏可是詩禮傳家書香門第喲!”


  李久的話頓時把老爺子的情緒轉移了,沒口子答應要去!好在段家沒多少人,他的原配夫人已經過世,目前陪伴他的是一個小妾,還有一個小女兒是這個小妾生的,目前在大理女校讀書,所以,除了房產田產之外,這段文宣還真是可以說走就走。當然,段家的家底遠不止這些,至少還有幾百塊毛石藏在地窖裏,對於這點,李久的建議是直接把地窖掩埋,不要再弄了,避過此劫,這些毛石還是段家的,避不過,帶到哪裏都是白搭。段文宣聽後“深以為然”。


  至於段武的新媳婦,那本來就是當地另一家玉石商人的小姐,也是在大理女中讀書的,去年剛剛考進雲南師範學校,本來還在讀書,可是家裏需要跟段家聯姻,於是,被弄回來成親。原本女孩是不樂意的,以為段武是個丘八,可沒想到,段武卻是講武堂畢業的,在文化方麵並不差,而且相貌堂堂,又是為國而戰,於是,也就……反正現在小兩口黏糊得不成樣子,段文宣直呼“沒眼看”。


  “我那親家要不要一起帶走呢?好歹是親戚啊。”段文宣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他們要願意也行啊,問題是,他們能信嗎?”李久端起了酒杯小口泯了一下,“我是這樣想的,隻要有您在昆明,將來他們就是跑反也有個方向,現在不宜把動靜搞大了,他們跟您不一樣,您可是這騰衝玉石界的一杆旗子,不能倒。”


  段文宣默默地點點頭,對李久的想法,他算是領教了不少一次二次了。


  段武是軍官,是軍人,雖然是新婚,可是戰時的情況變化太快,李久到了第三天,段武就接到了軍部直接發給他的電報,由保山保安司令部派一個中尉通訊參謀直接送過來的,電報令他立即歸隊。


  這從另一個側麵印證了李久的判斷。


  1942年的春節來得比較晚,要到二月十五日才過年,可鬼子不管你過年不過年,1月19日,日軍開始進攻緬甸,1月30日,日軍占領毛淡棉,緬甸的局勢非常緊張。遠征軍的組建原本是英美中三國組成協調後的產物,早在1941年底,就由第五軍第六軍和第六十六軍組成,其先頭部隊200師也就是在1942年1月中旬進駐到了保山,而其他各路部隊到達的時間是在過完年以後的3月份了。


  為了配合遠征軍作戰,駐紮在雲南邊境的各個部隊全部都進入到了戒備狀態,段武被提前召回就是一個必然的結果了。正好就著這個由頭,段老爺子提出去昆明過年的決定,於是,李久在第四天,開著兩台車,帶著段家老少十來口人開往昆明,而真正的家主也就是段老爺子及小妾,小女兒和段武夫婦,剩下的都是傭人和使喚丫頭之類的。家裏交給老管家照料,藏毛石的地窖被徹底的封蓋了,一切都做得很隱秘和快捷。段武到了昆明,找到留守處報道,最後回部隊去了。


  到了昆明,李久把買到手的好幾處房子給段老爺子看,段文宣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距離李久家最近的那一幢很一般的房子,其他的都不要。對此,就連錢屸都感到吃驚,以段老爺子的眼力斷不會走眼,看來,滇西那邊的情況嚴重。


  春節剛過不久,滇西那邊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就開始了,一開始似乎還進展順利,可就是這個樣子,趙豁子的老丈人還是帶著一家老小輾轉來到了昆明,好在李久給他們預備了房子。翠娥的爹直接就說,要是過年的時候跟他講,他當時就跟李久來昆明了,根本不會猶豫。李久疑惑地看著留著山羊胡子的老頭。


  “就國軍那個打法肯定不行,離戰場越遠越安全,錢沒了可以再去掙,人沒了什麽都沒了。”顯然,老頭子是個老江湖,看事情比趙豁子高出不是一個檔次。


  翠娥把孩子讓父母帶到昆明,她和阿秀留在騰衝,一開始錢屸還不理解,可是錢屸媽的一句話把錢屸給說明白了,“老公比孩子重要!”


  翠娥是識文斷字的,她當然知道像趙豁子這樣的老兵油子的德行了,不是說趙豁子不好,而是像趙豁子這樣的男人是禁不起誘惑的,必須時時看著。有時男人犯錯誤未必是男人真的意願,許多時候就是那麽愚蠢的經受不起誘惑。兵荒馬亂的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失去男人的女人,這個道理翠娥當然清楚。


  邊境上槍炮一響,滇緬公路的運輸就徹底地中斷了,可是,在通往昆明的公路上還是車水馬龍的,無他,都是向昆明逃難的人。段家的那門親家最後好歹也

  算是趕到了昆明,好在有親家在,還不至於流離失所。此時,對親家的先見之明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而段文宣也不在乎的“欣然受之”。


  正像李久在年前預測的那樣,整個滇西那邊亂成了一鍋粥,到了四月中旬,前線傳來了敗潰消息,邱秉堂的保安司令部先是改成了大理編練司令部,後來就變成了66軍裏的一個暫編師,潰散下來的遠征軍許多建製都已經打亂,有些部隊必須馬上補充,哪裏還有比就地整編保安團更快的手段?於是,滇西的保安團全都被整編進這些嚴重缺員的部隊。而新五軍、新六軍還有相當一部分部隊滯留在緬甸北部的崇山峻嶺中。根據史料記載,新五軍軍部緬西北山裏轉悠,後來轉向印度,最後到達印度利多的時間是7月25日,而另一部在穿越野人山後又翻越高黎貢山,到達雲南劍川的時間是8月17日,此時離戰敗緬北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騰衝,在5月10日被日軍占領,要不是有一條怒江阻隔,要不是及時炸毀了“惠通橋”,日軍還真的是可以一鼓作氣地拿下保山。


  立夏了,對於地處亞熱帶四季如春的昆明來說沒多少變化。李久這些天忙的就是各種地產交易。正如他預計的那樣,現在昆明的房價是像二踢腳那樣地往上竄。李久買了那麽多房地產,除了留下必須的之外,都按照市價的九成價格出售,就是這樣,他幾乎賺回來原來投資的三倍,這個錢賺的心安理得,看得段文宣是眼跳心熱,連讚李就是個商業奇才。再過些日子,錢屸就要生產了,李久的心裏卻是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在縈繞,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這天,小紅旗背著行李回來了,學校鑒於雲南的局勢,提前半個月放假了。主要是昆明現在又像剛剛開始抗戰時期那樣,到處充滿了難民,到處是流離失所的人,學校組織了好幾次公共募捐,也組織了幾次安置行動,無奈,人太多了。學校提前放假,把校舍和教室騰出來給難民居住,大大的緩解了緊急安置的難題。在昆明,蓋簡易的住房不難,難在時間上,難在規模上。


  小紅旗放下行李就想出去,突然被外麵來的兩個哭哭啼啼的女人給“堵”了回來,一看,全認識,是趙豁子與曲麻子的媳婦翠娥和阿秀。


  看著破衣爛衫的兩個女人,李久不問就知道出事了。戰爭,帶給老百姓的災難是一撥接一撥,想逃避,不是那麽容易和簡單的,李久感覺自己無法再逃避了。


  “嫂子,有話慢慢說,到了這裏就是到家了,小紅旗,你去接大爺他們過來…”


  “不用,不用!”翠娥止住哭,攔住小紅旗,“李兄弟,豁子他們哥倆全陷進去了,說是去接應撤下


  來的兄弟部隊,可他們去了就沒了音訊,我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你跟豁子他們是兄弟,我隻能來求你!”


  說著,翠娥和阿秀就給李久跪下了,眼淚嘩嘩地往下淌。


  “我家男人臨走的時候說,要是十天沒有他們的信,就讓我們來昆明找你,說隻要你在,哪怕他們死了,你也能把屍首找回去……”阿秀邊說邊哭。


  “豁子那個死鬼不聽你的話,這次把自己也撘進去了,可,可他是我男人,是我一家的主心骨啊,李大兄弟,我們孤兒寡母的就指望你啦,隻要有個準信,我們就認了,可現在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叫我們怎麽辦……”


  李久站在那裏一個字都沒有說,可誰都知道,此時的他已經怒火中燒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嘎子來了,銅鑼也來了,還有就是挺著大肚子扶著門框站著的錢屸。他們似乎都在默默地說著,“我們是人民的軍隊,我們是有信仰的軍隊,我們是要打鬼子的軍人!”錢屸的眼神更加堅定,那裏麵透出的意思更複雜和崇高。


  “你是共產黨員,是要為人民流血犧牲的,去吧,組織上我去說。”錢屸用英語說道,她沒想到,這裏能聽懂英語的可不止李久一個了,至少嘎子和小紅旗都沒有問題。“是的!我支持師母的決定!”“我也支持!好久沒有跟鬼子玩了!”嘎子,小紅旗都用英語說道,他們這一年多來其實跟李久一樣渴望戰鬥!

  “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啥,反正老大去哪兒我跟哪兒!”銅鑼憨憨的嘟噥道。


  “OK!七班集合!”李久低沉的用英語說道,嘎子和小紅旗立即站好,銅鑼聽不懂,看到兩個小東西的樣子也明白了大概的意思,連忙湊上去站成一排。


  “嘎子,去準備車輛,那輛輕卡是我們出行的車輛!小紅旗,去檢查武器和軍裝!銅鑼,你去準備幹糧,在沒有給你配備武器之前,你負責背大家的幹糧。”


  “是!”三人異口同聲地立正答道。


  翠娥看傻了,阿秀都顧不得去擦流出來的鼻涕,這些人怎麽突然就變了。


  “翠娥,我媳婦交給你們了,男人到前線去,女人看好家,隻要把趙豁子曲麻子找回來,以後這就是我們的規矩!”李久麵色如水,平靜地說道,“隻要他們還活著,我一定把他們帶回來!現在,你們進去洗洗換件衣服,我要出去一趟。”


  錢屸知道自己的男人想定的事情,那就必然有完全的準備,她為有這樣的男人感到驕傲。算不算違背組織原則?說算也算,說不算也不算。現在組織在蟄伏,就是錢屸也很難聯絡到上級,可不可以越級匯報?不可以,雖然李久有電台,可那是留在最關鍵的時候用的。再

  說了,用這樣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去幹擾上級?沒有必要。如果說,組織上認為是違反紀律,那麽為了救民眾救戰友,救中國人去犯一次錯誤也是值得,最主要的是,錢屸早知道把李久這個戰場殺神困在這裏不是辦法,他早早晚晚還是要回到戰場上去,這不是什麽紀律問題,而是認識問題。


  九九玉器鋪交給段文宣去打理,沒有比這個更牢靠的了,段文宣得知李久要去前線找那幾個兄弟,當時就感動的老淚縱橫,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段武也出了這樣的事情,李兄弟一樣會毫不猶豫地去救,這就是一代大俠啊!


  傍黑的時候,李久帶著這個小號的七班出發了,第一站還是大理,他想去找邱秉堂。天亮的時候到了大理,可邱秉堂已經不在了,這裏目前隻有遠征軍留守處的幾個人,前線大敗,老蔣正在緊急地向這個方向調兵,可這裏的條件……哪裏是說調上來就調上來的?此時的前線是一片混亂,打散的,新來的,李久不想跟他們扯皮,直接叫上嘎子出發,路上輪流開車。


  在大批向後撤的公路上,一輛改裝過的輕卡在飛馳,誰能想到,這是去增援的?是去找人的?此時的騰衝已經陷落,要想過去,首先得度過怒江。


  波濤洶湧的怒江正如其名一樣在發怒,滾滾江水奔騰咆哮,怒其主人不爭,怒其主人打敗仗,似乎要用自己巨大的能量為主人爭取一點喘息的時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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