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再遇熟人(1)
李老大要想出去“殺人越貨”,錢屸根本就擋不住,甚至都無法知道。晚上,讓錢屸熟睡的法子很多,然後穿上夜行衣,直奔長江公司,兜頭把看門的狗腿子放倒,再把裏麵的保險櫃打開,該拿的,能拿的全都打包帶走。剩下的法幣,順手一撒,跑出來後到了附近棚戶區裏,小石頭裹著一個紙條扔進去,隨手扔出去好幾個這樣事先準備好的“石頭”,要是真倒黴到了沒有一個識字的,李久也認了,可他知道,這棚戶區裏有識字的,於是,一群叫花子去洗劫了那個長江公司。
巡警倒真的是被這群“叫花子”給放倒的,這個賬李久不認。而給段文宣送過去本票的事情也是李久找了一個叫花子,讓叫花子跟他等在“騰衝會館”的門口,看到段文宣的黃包車過來才叫叫花子把一個信封給段文宣送過去,等到叫花子回來,剛才蹲的地方石頭下壓著一張五元的法幣,足夠叫花子吃上幾天了。
像這樣的事情,李久從不假手他人,一是怕害了別人,二是怕將來事情穿包了不好擦屁股。就是嘎子,李久都不教他這些“妙手空空”的功夫,李久知道這不是正道,損陰德的,就是李久自己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自己也不玩。
一樁死案子,警察怎麽查?乞丐們說他們去了那裏就看到地上有錢,所以才撿的,至於說什麽黃金沒看見,美鈔英鎊不認識……警察倒是想把這些叫花子關上幾個,可是當地的一些有頭有臉的士紳卻出來說話,“給我們滇人出了氣,難道還要他們坐牢?明明是他們內部監守自盜,咋個還要賴到叫花子身上?”
得!叫花子也不能關了,直接把案件的性質都給變了。一些“著名”的民間偵探也發話了,“保險櫃開的那麽順利,不像是飛賊,內部作案的概率更大一些”,雲雲。可是掌握鑰匙和密碼的分部經理有不在場的證據啊。不在場?天曉得他是啥時候動的手,不過是報案的時候他肯定不在場……偵探們的推理的確是腦洞大開花樣百出。既然各種可能都有,那麽就一個個排除吧。可說起來容易,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在這個全民抗敵的時候,有哪個警察可以專心辦案不受影響?許多證人還沒等他去問,人就沒了,保不齊還會讓那些警察換工作,上戰場。
打劫回來的東西,也被李久隱藏起來,他擔心那裏嶄新的英鎊和美元上的號碼有記錄,所以,根本就不打算拿出來使用,至於那些黃金,道理也是一樣的,隻不過李久想著啥時候把那些金子融化了重新澆鑄,隻不過目前李久還沒有那個條件。融化金子需要高溫坩堝,還需要比較精準的模具,否則,隻能當成碎金使用。這筆錢,李久是打算瞞著錢
屸的,一旦被錢屸知道,又是麻煩。
李久現在過的很安逸,出了盧覌亭這個事情後,他的圈子也擴大了,沒說的,盧覌亭正在給李久活動一個60軍駐昆辦事處“聯絡員”的位置,給的軍銜是“上尉”。他這個上尉平時可以不穿軍裝,畢竟,經營一個玉器鋪子無法穿軍裝的。對此,李久也無所謂,他要的又不是那張虎皮,要的是有個身份可以應付那些地痞流氓和路上的哨卡,應付那些橫征暴斂的地頭蛇。
盧覌亭怎麽就給了個這麽低的軍銜?一來這是個閑職,如何任命他就能說了算。二來,盧覌亭也不想讓李久感到軍銜是“唾手可得”的,人嗎,各種心思都有,他還想看看李久的反應呢,沒想到李久笑嘻嘻的感謝,似乎毫不在意。
盧覌亭對李久也不諱言,發表在《滇報》上的文章出自龔仲均的手筆,而在小報上連篇累牘的花邊新聞就是他自己的傑作。而段文宣把李久出點子的事情“貪汙”了,段文宣沒有說出那些點子是李久出的,對此,李久心中是十分感激。那天說完了他就有些後悔,好在李久這人拿得起放得下,也沒追出去讓段文宣替他保密,如果那樣,顯得自己過於陰柔和不敢擔當了,這可不是李久的個性。如果盧覌亭得知這些點子都是李久出的,不知道他對給個上尉軍銜會不會後悔。
這一係列的事情讓段文宣明白了李久的能耐,保護好李久,也是段文宣有久經江湖曆練的經驗。他清楚,李久這樣的人物輕易不會出頭,可一旦出頭,那必然是要有個結果和交代的,這樣的人必須要隱藏好。他家那個老二段武經過這次運作,也順利的當了營長,這讓段文宣感到是遇到了李久這個“福星”所致,如果沒有李久順利的解決盧覌亭的危機,他段家錢出了,兒子的官也可能升,但未必就是現在這個營長的實缺。從某種意義上說,李久是段家可以依賴的能人,正因為如此,段家在後來,把在昆明的所有翡翠業務都交給了九九玉器鋪代理,與李久建立了“長久合作夥伴”關係,李久也有了一個穩定的毛石供應商。
張諾古還是回到了“合字號”錢莊當掌櫃的。受了驚嚇的張諾古原本是不想再幹了,可是真的能不幹嗎?段文宣就不同意。作為騰衝玉石同業在昆明的“金融機構”,其位置是很重要的,一時半會哪裏去找馬上就可以上手的人?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你出獄了就不幹了,那是不是等於承認原來的‘罪行’?人家可以說你心虛,所以出來就不幹了!”有這樣一條,張諾古就是想立即“急流勇退”也是不可能,隻能答應再幹一年。當段文宣把五萬現銀補貼給張諾古以後,張諾古更是沒有理由拒
絕了,而且對段家更是感激涕零,發誓要守住“合字號”。
隨著戰爭的發展,時光也在很快的流失,1940年底,汪精衛正式的出任“最大漢奸”的位置。滇緬公路的運輸也達到了一個高峰,過往車輛每天都有一萬多輛汽車在路上穿梭,考慮到交通不便,加上有段家供應優質毛石,李久幹脆也放棄了去畹町那邊自己找毛石的計劃。現在守在昆明,日子過的很平淡,很安逸。
經過“不懈努力”,錢屸終於學會了“開車”,可以在清晨的時候開著自己家的那輛龐蒂亞克順著盤龍河走上一圈,不過李久不讓錢屸單獨開車去學校,那太紮眼了,被人問到還要羅裏吧嗦的解釋解釋,李久不讓錢屸去討那個麻煩。結果,錢屸學會開車也就是早上起來由李久陪著在附近過過“車癮”。
戰爭還在繼續,而後方也在“緊吃”,許多“有識之士”堅定的認為日本鬼子打不過三峽,重慶可確保無虞。因此,燈紅酒綠,畸形的繁華把重慶打造成了達官貴人的另一個消金窟和享受天堂。紐約新出最時髦的服裝,用不了三個月就能在重慶出現。說哪裏來這麽多達官貴人?要知道,在那個時期,光是國民黨授予的將軍就有幾千個,其中大大小小的中將就有幾百個。不是所有的將軍都在前線,真正留在後方的將軍才是多數。而那些大大小小將軍的家屬也都在後方。不能說她們都是腐敗的,可是清廉的將軍還真是不多。再加上國民黨內的一些委員,常委,再加上從下江跟著老蔣一起過來的財閥和商賈,很快就在重慶形成了一個“富貴階層”,這還是川軍“退讓”,把重慶讓了出來的結果。如果算上四川那些大大小小的軍閥,他們可都不是隻有一個老婆,大小姨太太可是一大堆……正是這些人,被諷刺為“前線吃緊,後方緊吃”。
如果說要從外表上看起來,李久現在也算是這個階層的人,起碼是為這個階層的人在“服務”,誰能想得到,在戰爭進行的如此殘酷的年代,翡翠生意卻是異常的好,說起來也是一種悲哀。隻不過李久與“緊吃”不大沾邊,由於他的鋪子裏“貨源充足”,“質好價格合理”,加上他在財力上“量力而行”,因此,他求別人的時候少,被求的次數也有限,簡直就是“浸潤其中”卻又“遊離之外”,生意做的都是熟客熟人和關係戶,對於那些生麵孔或者偶爾闖進來的遊客,銅鑼就是一副“隨行就市”的麵孔,“童叟無欺”。
這一天,店裏突然來了一名身穿軍服的客人,斯文的不得了,恭謹的詢問李久的大號,偏偏李久今天去機場那邊接貨。劉敬仲最近搞美國絲襪子已經上癮了,每次從香港回來都有幾大
箱子,這些絲襪子最後全部都由李久經手,輾轉賣到各地去,這純粹是走私,完全沒有任何關稅,劉敬仲從中漁利,獲利頗豐。
“我們老板出去辦事了,要不您改天再來?或者您留個地址,等我們老板回來後我讓老板親自登門拜訪!”銅鑼滿臉堆笑,諂媚的說道。
“無妨,我在這裏等他一下,我知道你們樓上就有一個接待室,我去那裏等他吧……你別緊張,我跟他可是老朋友,多年的老朋友!”來者說道。
銅鑼這心裏就犯起了嘀咕,老大本事不小他知道,可沒聽說他還有這樣的老朋友啊,這也太牛氣了吧?萬一是冒充的呢?這年頭聽說下江那邊來了不少拆白黨,可是不好對付。可眼前這人斯斯文文的,不像“匪類”,既然口氣那麽大,去老板的接待室坐一坐……行嗎?那地方自己都是不叫不敢上去的!唉!這可是個上校,官不小,得罪不起的,大不了老大回來讓他罵一頓唄……
忐忑的銅鑼最後還是把來客帶上了“接待室”,而他偷眼看外麵,一輛轎車安靜的停在那裏,有二個穿軍裝的站在邊上抽煙。
還好,今天劉敬仲的飛機沒有晚點,還提前到了,李久把那幾大箱“貨物”讓嘎子搬上了輕卡,自己走過去找劉敬仲要“清單”,然後拍拍手就上車回來了。快到鋪子的時候,眼尖的嘎子就看到了那輛停在門口的雪佛蘭轎車。
“師父,咱們鋪子可能來大人物了,您瞧,那裏停了一輛轎車。”
“嗯,你到路口把我扔下,你自己開車回家裏去,把貨先卸在家裏的小倉庫裏,沒搞清楚來人是誰,咱們這個生意不能讓他知道。”李久沉穩的說道。
下了車的李久,步態穩健的向自己的鋪子走去,他看到了那兩個穿軍裝的人,一個是上尉,一個是上士,很明顯,一個是副官,一個是司機。
“請問是哪位貴人到敝號前來購物?啊,我是這個鋪子的老板。”李久笑眯眯的走到了兩個軍人麵前,掏出了兩包香煙塞給了他們。
“這個,這個不敢當,是我們主任前來拜訪故友,不是來買東西的!”那個上尉軍官連忙推辭李久給的香煙,還抻抻軍服,立正站好。
“敢問貴主任高名大姓?我們這個鋪子小的很,可沒啥高官的朋友啊。”
“噢!我們是軍訓部炮兵資料翻譯處的,我們長官姓穀。”那個上尉說道。
“噢?原來是老穀來了?看來他升官了!”李久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你們別在外麵站著了,到鋪子裏喝茶,我叫掌櫃的招呼你們!”
穀瑞章在樓上就聽見了李久的笑聲,他也從樓上下來,“好你個李老板,真沒想到你居然在昆明藏
起來了,年前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跟我說笑呢,要不是我這次前來雲南辦事,遇到盧覌亭,我還真是不知道你在這裏,而且你還經商!”
“鄙人欺瞞有罪,請長官手下留情!”李久雙手抱拳,嬉皮笑臉的說道,“請,請到上麵喝茶,晚上,到家裏去,我請你吃自己燒的菜,東北口味!”
這就是李久的精明,他不請穀瑞章去館子裏吃飯,而是請他到家裏去,起碼有三個原因。第一,請一個上校去吃飯,你叫同行怎麽看你?以後還要不要在圈裏混了?人家已經“風聞”你有軍方背景,現在你就帶個上校出來?顯擺?還是示威?容易引起誤會!不得行。第二,帶回去,早晚得讓老婆錢屸知道,正好可以一次性解決,至於要交往到什麽程度,組織上說了算。不費那個腦筋還要拐彎抹角的請示和等待批準,愛咋咋地。第三,穀瑞章是地道東北人,怕是多年沒有吃到東北菜了,自己回去燒一鍋“豬肉燉粉條”,既緩解了思念家鄉菜的口福,又暗中提醒穀瑞章,莫要忘記“國恥家恨”,莫要忘記家鄉還在日本的鐵蹄下。
兩人在樓上喝茶聊天,李久也不問他是為什麽提拔為上校的,反正,穀瑞章就是一個文人,還是那種隻能幹幹翻譯的“無用”文人,就是提為上將又有個鳥用?穀瑞章卻是不能不感謝,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