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身份(2)
現在的李久是個翡翠毛石商人,由於他不僅懂毛石,而且還有辦法弄回來,頓時就成了寶善街玉石行裏的“紅人”,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輕易去緬甸或者騰衝搞到毛石的,他們拿到手的往往已經轉過好幾道手了。
戰爭,催生了許多地下行業,運輸毛石也是其中之一。為了方便自己出行,李久還是花“重金”買了一輛破破爛爛的美國產的“道奇”輕卡。
說起來,道奇這個品牌國人知道的並不多,可是道奇卡車在美國的名聲並不小。早在美墨戰爭的時候,道奇就為美國軍方生產過軍用卡車。就是在二戰之前,其設計的道奇T203輕卡也獲得了法國的訂單,最後法國被德國占領,這批貨算是砸在手上了,後來轉送給了英國和蘇聯。
上世紀有一部電影《奇襲》,裏麵美軍使用的就是道奇中型吉普,而那種中吉普就是從道奇早年的T係列輕卡逐步演化過來的,在軍方的代號是C係列。
可在我們的主人公活動的年代,這些漂亮的汽車都還沒有麵世,有的還在設計師的腦袋裏。可是作為輕卡這個車型,當年在中國還有不少,除了道奇之外,民用使用最多的就是福特卡車了。也就是這個福特卡車,也是日本卡車的範本,日本豐田公司和日產先後仿造,用了他們自己的名稱和型號,可骨子裏是一樣的。
找到一個修理廠,許了好處,總算把那輛破破爛爛的,至少跑了好幾萬公裏的道奇輕卡給“修葺一新”,至少外表上光鮮了不少。至於發動機、底盤這些關鍵地方,李久也沒少下功。沒零件?沒關係,打個電話給老劉,趕緊找,等著用!幹嘛?去緬甸搞石頭啊!得,劉敬仲比李久還著急,托人,找關係,給好處,帶私活……總之,按照李久給的清單,把零件弄齊了。
至於汽油……有劉敬仲這個“內線”,李久就沒打算花錢。上次出手一批毛石,李久隨手就給了劉敬仲一萬大洋。有了這樣的好處,劉敬仲能不賣力嗎?
給組織才上繳二萬,給劉敬仲一甩手就是一萬?這能行嗎?能行。上繳的錢要細水長流,一次給多了就會出問題!現二萬現大洋有多重?半噸重,根本沒可能一次性給,轉賬?難,需要反複的“洗錢”,劉敬仲那邊可以,一張支票解決問題,可給組織的,不是很牢靠的關係,誰敢給?一旦查出來……危險加麻煩。
李久真的著急去搞毛石嗎?那是給自己找的借口,上次搞的毛石,他隻解出了三分之一就已經賺了十幾萬大洋,足夠他應付一陣子了。那他出去想幹啥?實話說,他自己在這裏沒啥鳥事,成天的跟那些玉石商人周旋應酬,煩都要煩死了。找個借口去看看趙豁子
、曲麻子,不知道這哥倆在滇軍裏混的怎麽樣了。
錢屸不大管李久的事情,她知道李久這人做事謹慎,也不會在外麵亂來。最主要的是,她與李久的分工不同,她負責的工作不可能告訴李久,隻有在出現危險的時候,需要軍事行動或者保護的時候,才需要李久出麵。偏偏她工作的地方和環境最近平安無事,上級也沒有具體任務安排,平日裏就是與那些教授學者們搞好關係,多交往,多關心,多幫助等等這些瑣碎的生活小事,行家管這個叫“潛伏”連她都要潛伏,那李久……也是潛伏,隻不過李久潛伏的方式不一樣罷了。
很快,李久就聯係上了趙豁子和曲麻子,趙豁子現在當連長了,滇軍也在悄悄的擴軍,作為雲南王龍雲從來不嫌自己的部隊多,隻不過沒有那麽多錢養罷了。現在,老蔣有求於雲南,龍雲不趁機擴大自己的隊伍,那還是龍雲嗎?
中秋節的時候,趙豁子曲麻子帶著自己的老婆到昆明來看李久,把個李久高興壞了。雖然不是組織裏的人,可是在戰場上拚殺出來的情誼還是沒話說,況且,趙豁子搭上了李久這個“便車”,居然發了,在當地也算是富戶了,帶來的土特產都是“好東西”。曲麻子還那樣,蔫不拉幾的,找個媳婦也是一樣。
錢屸見到李久這些“生死兄弟”,心中就想起被自己誤殺的“狗蛋”和“周大牙”,不禁一陣唏噓,戰爭把人與人的關係拉近,也把人與人的關係弄得擰巴。
“你說,你們來就來了,還帶這麽多禮物,現在物資多緊張啊!真難為你們了!”錢屸一副女主人的樣子,雍容大方,滿臉的笑意。
“這是你們嫂子,說得不好聽點,也是我路上撿的,家裏人都沒了,全讓鬼子給禍禍了,現在在西南聯大裏當個講師,算是湊合吧。”李久大方的給他們介紹自己的老婆,“上次出來搞石頭,也就是為了如今的安定,算是有了結果。”
李久倒是沒有說謊話,錢屸家裏的確是在南京的那場災難中都沒了,為了這個,組織上多次安慰和幫她尋找,結果都是一樣的。所以,後來李久怎麽打鬼子,怎麽不想抓俘虜,錢屸都支持,在她看來,鬼子就不是人。
“嫂子是文化人啊!唉,我就讀過女中,以後家裏就沒錢了,要不是碰上豁子這死鬼,我們家還不定怎麽辦呢。”趙豁子老婆翠娥說著眼圈都紅了。
翠娥的老家在湖南,戰爭一開始就西遷,家裏原來也是小康,父母在縣城裏做買賣,可到了雲南這邊就不成了,要不,就趙豁子那樣的,如何討得如此“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娘子?要不,趙豁子憑啥如此懼內?要說戰爭帶給人們的都是災難,那
也不盡然,在趙豁子看來,起碼讓他找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不過跟錢屸比較起來,趙豁子感覺自己的運氣似乎還沒有李老大的運氣好。
曲麻子憨憨的笑著,自己討的老婆沒有趙豁子的風光,雖然也算是小家碧玉,隻不過還是沾了趙豁子的光,曲麻子的老婆阿秀是翠娥的遠房表妹。
這說起來都是有聯係的,翠娥的父母帶著她和二個弟弟敢向雲南逃難,就是因為他們在雲南有親戚。翠娥的父親早年經商,堂客是在雲南那邊“買”回去的。在那個軍閥混戰的年代,哪裏都是民不聊生。而生活在湖南的男人就是要“仗劍走天下”,湖南民風曆來彪悍,向來就是“好男兒誌在四方”,從近代開始,出了多少仁人誌士?難以統計。所以,翠娥的父親也就是那個時候“闖蕩江湖”的,也被他創下了一份不算薄的家業,否則,她如何能夠上女中?而翠娥母親那邊也得到了老爺子的幫助,嫁出了一個女兒,換來了一片田產。
可當鬼子過來後,翠娥父親舉家西遷,逃過了鬼子的禍害,可是卻把家業丟棄一空,帶著二千大洋到了雲南保安一帶,等到打點完當地的地保、族長、頭人後,所剩無幾,重操舊業也是慘淡經營,如果不是遇到趙豁子這個女婿,翠娥家還真不知道如何挨過這困難的歲月,眼瞅著兩個小子都要輟學了。
一開始,趙豁子也就是靠那點軍餉和些許灰色收入,勉強為全家混個溫飽,加上手裏有槍有手下,翠娥娘家這才算是站住腳,老爺子也算是鬆口氣。可去年底,李久給了趙豁子兩塊毛石,解出來後發了,現如今已經買了地,蓋了新屋,老爺子有文化又有些見識,成為當地內遷移民的主心骨,儼然是當地一士紳了。
有了趙豁子這個“榜樣”,在翠娥媽的說和下,翠娥的遠房表妹阿秀也就成了曲麻子的老婆。說是遠房其實也不算太遠,阿秀的父親和翠娥媽是一個爺爺。
阿秀沒有上過學,可卻是識文斷字,無他,家裏本身是塾師出身。阿秀的父親原來就是個私塾的老師,靠著教幾個學生混飯吃。這都啥年月了,咋還有塾師?還別說,雲南地處偏遠,新學推廣的慢,尤其是偏僻的地方,有能力讀書的人家不多,全縣才有一所小學,保山府才有一個中學堂,那些想讓孩子們開蒙的人家不可能把孩子送到縣城裏去讀書,隻能是沿襲傳統的老法子,幾家湊到一起請個塾師,從三字經千字文開始,等到有了一定的底子,才會去考縣裏或者府裏的洋學堂。說來你還別不信,據說,到了解放那會,有些地方還存在著私塾呢。
翠娥性格潑辣,一副典型的湘女辣妹子脾性。阿秀內斂含蓄,與翠娥形成
了鮮明的反差,可兩個人的關係卻是極好,要不也不會把阿秀這朵鮮花插到了曲麻子這坨牛糞上了。就是她自己,當時聽說把自己嫁給了一個年紀比她大七八歲的丘八,也是要死要活的。可是形勢比人強,為了救全家,為了讓弟弟能夠繼續讀書,翠娥是一種“殉道者”的心態跟趙豁子成親的。結果,趙豁子模樣雖然一般,可是卻是典型的北方大漢,比起南方人來那強壯的不是一星半點,加上知冷知熱,財權全部上交,而且是真心對翠娥好,對翠娥家裏好……這也讓翠娥悟出了一個道理,緣分這個事情說不清,隻要運氣好,天涯何處無芳草。
三個女人很投緣,沒過多久就嘰嘰喳喳的攪合到了一起,翠娥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現在肚子裏好像又有了,阿秀還沒有生,可肚子裏已經有了。倒是錢屸這個大嫂卻是肚子癟癟的,沒啥動靜。午飯過後,三個女人去逛街,李久帶著兩個“軍官”去茶樓喝茶,這也是擺個樣子給同行看,雖然官不大,可好歹也是“咱軍隊裏有人”啊。融入當地人的生活,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這就是組織上給錢屸夫婦的任務,而這個任務對李久來說……太過簡單了。
晚飯時,哥幾個在一起喝酒,趙豁子問起上次跟著來的一些弟兄,李久笑著說道,“那個大個子給我當掌櫃呢,嘎子也在店裏當夥計,那個病的要死的半大小子,我送他去上學了,還有幾個弟兄留在北邊了,你們也都知道,那些人是道上的,咱們關係不錯,分完好處就隻能‘後會有期’了……哈哈哈!”
把自己的大致情況做了交代,剩下的就是聊過去,聊那些已經不在的人。李久做夢也沒有想到,中秋節的大晚上,劉敬仲居然帶著自己的洋媳婦來看自己。
劉敬仲早年在歐洲學飛行,後來竟然被他“拐帶”回來一個洋媳婦,還是個從德國跑出來的猶太姑娘,這可是讓李久大吃一驚。
“這是賤內,海琳娜,母家姓納德爾,現在隨我姓了,哈哈……”劉敬仲一臉的喜氣,“本來想早點來,可是因為天氣原因,耽擱了,這不,一回來就過來了,可別嫌我冒昧啊,這中秋節可是個大節日,我這還是禮數不周啊!”
劉敬仲還真是講究,帶過來的禮品俊然是洋月餅“蛋糕”,據他說是請香港的師父專門給定做的,上麵果然用中文寫著“李久夫婦中秋”的字樣。
李久對劉敬仲的“熱情”和“友誼”心知肚明,他是在變著法的催自己再去緬甸搞石頭,上次見麵的時候就說以後不要錢,要石頭,想發財的心思不言而喻。
不過李久這次的猜測有些偏差,以劉敬仲如今的身份,還是愛銀子勝過愛石頭,可他為什
麽要石頭呢?這是因為他的東家,孔宋二家的那些太太們喜歡翡翠,要想在“航空委員會”裏混的好,不給秘書長送點亮眼的東西怎麽行?他知道李久是玩石頭這方麵的大行家,至少不會瞞哄自己,所以,他必須要跟李久搞好關係,提供方便,至於他自己將來要混到哪一步,他還真沒想。
海琳娜到中國不過才二年,漢語說不好,隻能說簡單的幾個單字,還得是單音節的,複雜一點的就不成。可是她沒有想到錢屸能說英語,而李久還能跟她說上幾句德語,這讓海琳娜感到了意外的驚喜。海琳娜一家原來是生活在德國法蘭克福,1935年9月,德國通過了《紐倫堡法案》,在法律上定義了對猶太人的種族排斥,納德爾家族在法律上被剝奪了德國公民權利,於是舉家遷往荷蘭,其家族有一部分去了美國,有一部分到了上海。海琳娜由於跟劉敬仲“一見鍾情”,沒有去美國,最後跟著劉敬仲來到了中國,說起來,好像也在西南聯大教外語。
《紐倫堡法案》公布以後,納粹德國的反猶太運動也高漲起來,其實在這之前,納粹黨就開始了對猶太人的迫害,許多生活在德國和歐洲的猶太人開始了遷徙,其中就有著名的物理學巨匠愛因斯坦,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也是在那個時候離開德國移民到了美國。富人名人可以跑,普通猶太人呢?很悲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