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轉折（1）

  此時的吉田武作在哪裏？他在附近一個農田水井裏，正在折騰如何出去。


  大平原上的農田澆地水井很早就有了，在十年九旱的華北大平原上，老天爺往往會跟農民別著來。春天，冬小麥鑽出土壤開始旺盛的生長，可這個時候往往卻是無雨，民間往往流行一句俗語，春雨貴如油，說的就是這個事情。


  小麥的原產地並不在中國，原產地據說是在西亞“新月沃土”上，具體的其實就是圍繞著地中海、黑海這一帶。而在古代華夏，由於華北平原上的氣候特性，種植的主要是耐旱的黍和粟，黍的解釋很複雜，大致上我們現在北方人用來做粘豆包的黏米就是黍，而粟就是小米，目前這兩種糧食都還有種植。在我國古代崇拜的穀神中描述的五穀中，麥的排名並不靠前，主要是產量和種植期的複雜程度上蹉跎了很久，直到秦漢時期，麥的種植方式才算是逐漸的被人們摸索出來。以當時的文明程度，能夠把這種冬季種植，夏季收割的程序搞清楚，還真是斐然所思，要知道，大多數植物都是春季種植秋季收獲的。當然，在東北，後來也發展出了春小麥，主要還是冬季凍土造成的難題無法解決，所以，東北地區、河套以及新疆等地種植的是春小麥。春小麥的產量不小，抗旱能力也強，缺點是麵粉的口感不太好，如果吃到了口感別扭的麵條或者饅頭包子，估計就是春小麥麵粉。


  華北大平原上最後的主要農作物成為小麥是在解決了春旱問題後，年成好，有“穀雨”幫忙，年成不好，遍布農田的澆地水井就用上了。在使用井水上也有講究，隻有有經驗的老農才會用，生瓜蛋子亂搞，不僅保不了苗，弄不好還會把要保的苗給弄死。原因很簡單，溫差。春天時，地下水的溫度高於地表，此時澆水對小麥的生長很有好處，不過也要看天，要是碰上倒春寒，保準玩完。夏季，麥收之後，玉米棉花都在拔苗的時候，此時也需要大量的水分，可這個時候的井水不能直接使用，因為地下水溫度低，溫差往往在十幾度甚至二十多度以上，搞不好就把秧苗“凍”死了。就是想直接使用也要半夜裏涼爽的時候去。


  中國農民就是憑著這些土辦法，在大平原上一代代的繁衍至今，在大平原的土地上，各類灌井可謂是星羅棋布。當吉田武作的指揮部遭到襲擊的時候，吉田武作非常“機警”的從自己住的帳篷後窗跳了出去，這也得益於日本鬼子身材矮小，就那個小窟窿，讓李久和銅鑼肯定是鑽不過去，就是已經高大但還不是很威猛的嘎子也很困難，大約小紅旗能湊合著鑽一把。


  吉田武作有許多怪癖，比如他住的地方要安靜，他的衛兵不能靠的太近

  等等，正是這些怪癖讓他沒有在第一波攻擊中被打死，反而讓他警覺後從後窗跑了。可是黑燈瞎火的他往哪裏跑？分不清方向，身後不時的槍聲，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機關兵”能不能拿起槍來抵抗。可有一點他清楚，他是將軍，絕對不能當俘虜，要想活命，那就趕緊向黑暗的地方跑，好在，周圍都是莊家地，小麥已經收割，地裏長出來半人高的是玉米和高粱，他不懂，使勁的跑，可卻沒有注意腳下，一腳踏空，掉進了一個農田澆地的水井裏。


  華北平原上的地下水位很低，一個水井最淺的也有四五米深，就是老把式說的“丈”井，考慮到水井還要蓄存一定量的水，所以，這樣的澆地井往往是丈八或者二丈五，而地勢高點的地方，澆地井的深度甚至達到了五丈以上，就是十五米深的水井。吉田武作的運氣不錯，沒有掉進那深達十五米的深井裏，可他掉進去的水井卻是個“丈八”的水井，深度在六米左右，以他不足1。6米的身高，想獨立爬出來……困難不少，至少他在下麵濕漉漉的過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成功。


  一開始，吉田武作不敢喊叫，外麵的槍聲很難穿進來，隻能隱約聽到，後來，冰涼的井水讓他感覺到寒冷，可是那井水過了胸部，下麵還有稀泥，這讓他感到一陣陣的恐懼，跑的太急，什麽都沒有帶，連把手槍都沒有。


  郝三喜也是很拚，接到了李久的電報後，二話沒說，把自己的偵察連交給了胡老悶，讓胡老悶帶著，奔襲60公裏，戰鬥由胡老悶指揮，把個小疤瘌鬱悶了一把。看著胡老悶的眼神，似乎在說，“你牛氣啥？現在要歸我指揮！”


  郝三喜是做好了幾手準備的，第一，作為獨立團，他有權根據敵情做臨機處斷。第二，對於動用兵力不超過一個連的規模，也不需要請示，如果是一個營……亮劍裏的李雲龍就是吃了這個虧，動用一個營去打劫偽軍，被上級抓住把柄，乖乖的把繳獲的大部分上繳。郝三喜把握住了這一點。第三，跨區作戰他“不知道”，派出的偵察連遇到敵人“不能不打”……總之，郝三喜是早就把自己的退路想好了，甚至連檢討的腹稿都打好了，大不了把繳獲的好東西上繳，不過，那也得要有才行。其實，郝三喜最擔心小疤瘌帶領的偵察連能不能打這種長途奔襲的運動戰，至少在自己的轄區裏沒有這麽玩過，如果這次打出經驗，那以後自己的手就可以伸得更長了，而且這樣的戰例很有模範性，可以帶動其他部隊。


  小疤瘌也是在七排混過的，對直屬班的老人熟得很，尤其是跟小紅旗、石頭、銅鑼和嘎子，隻是他現在是連長了，響當當的魯西獨立團的偵察連連長，21

  歲的連長，在獨立團可是有一號的，而老七班的這幾頭蒜……還是幾頭蒜。


  小疤瘌盡管少年心性，在老七班的人麵前顯擺，可他知道，論打仗的本事，這幾頭蒜還真不是自己偵察連那些人能比的，匡縣一仗已經把偵察連那些牛氣哄哄的幾個人給震住了，現在又跟著出來，他讓偵察連的戰士要抱著“學習”的態度，甚至說是“偷師”都不為過。不說別的，就銅鑼那挺機槍打的，一挺機槍起到的作用相當於小疤瘌偵察連兩挺機槍，問訣竅，銅鑼一拍胸脯，牛皮哄哄的說，“你得先有我這個坨才行，機槍後坐力對你們影響很大，對俺，沒啥影響。”


  至於小紅旗的神槍神炮，那更是一翻白眼大言不慚的說，“我這是胎裏帶來的，沒啥訣竅。打槍要有槍感，哦，我說的是感覺的感，不是木杆的杆，別那麽沒文化！知道啥是槍感嗎？不知道啊？等知道了你就練出來了……嘻嘻！”


  小紅旗這次背著兩支槍，他在郝三喜的倉庫裏發現了一支英七七，還有100多發子彈，於是，跟郝三喜商量，拿走那支幾乎是新槍的英七七。


  這支英七七步槍是從冀東根據地那邊轉過來的，換取郝三喜派出教官，教那邊使用擲彈筒。當時郝三喜也沒注意，等到仔細郝一看口徑，就沒有給戰士發下去，原因很簡單，沒有後繼的子彈。一旦子彈打光了，這槍就成了廢鐵。不是有100多發子彈嗎？郝三喜可不是傻瓜，等到把子彈全部打光了，那槍還有個屁的價值，現在好歹還有100多發子彈，保不齊啥時候就能與其他部門換點啥……


  小紅旗可是剛剛把從雲南帶回來的那支英七七的子彈打光，他看上的是這裏的一百多發子彈，可光要子彈不要槍？難道郝三喜是那麽好糊弄的嗎？加上這次行動，正好用這槍打給他們看看。果然，在戰鬥中，小紅旗那支英七七的火力讓小疤瘌都發蒙，“這特麽的是步槍還是機槍？咋打得這麽快？”


  戰鬥結束，小紅旗戀戀不舍的把那支英七七步槍還給了小疤瘌，不過剩下的50多發子彈被小紅旗給“密”下了。小疤瘌在戰場上親眼看到此槍的厲害，頓時“感激不盡”，至於子彈嘛，在小疤瘌這樣的人看來，總會有辦法的。


  突襲吉田武作的指揮部收獲還是頗豐的，大批的彈藥和藥品，郝三喜是發了。直屬班補齊了自己的彈藥和拿了一些食品後，與小疤瘌的偵察連分手，他們快速的潛伏到了疙莊葛春霖家的地道裏。同時，謝勁也把他們的地點用數字發了出去。


  第二天襲擊鈴木派回去尋找吉田武作的那個中隊，直屬班沒有參加，李久嚴令他們“不得暴露”，潛伏在疙莊休整。實際


  上李久對直屬班還有“大用”。


  就在吉田旅團指揮部被襲後一小時，一列專列通過這裏，拋下了給吉田旅團送物資的一節車皮，也正是因為他們，發現了這裏的不對勁，在看到了大量的鬼子屍體後，押車的鬼子斷定這個指揮部被襲了。於是他們通過鐵路電話向北平的軍部報警。等到軍部通知安縣的江口，江口的部隊趕到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由於找不到吉田武作的屍體，也沒有看到吉田武作本人，江口心裏發慌了，第一時間向華北方麵軍司令部報告。一個將軍失蹤，這對於日軍來說是件大事，笠原幸雄在頭天還與吉田武作通話，現在竟然失蹤了？


  為了核實情況，笠原幸雄下令各個情報單位密切注意八路軍方麵的消息和動靜，他最擔心的是吉田武作被俘，如果被俘，那就是鬧出大笑話了。同時，他此時也發現了當初吉田武作上報的作戰計劃裏的漏洞太大太大，他甚至怒罵吉田武作這個“混蛋”為什麽選擇那樣的地方做指揮部，為什麽不加強指揮部的戒備，犯了一個士官新生才容易犯的低級錯誤，真是活見鬼了！

  等了一天以後，不用鈴木自己想，軍部那邊的壓力已經很大了，笠原幸雄參謀長多次來電詢問尋找吉田武作的情況。麵臨這樣的情況，鈴木已經無暇多想，自己親率藤田聯隊兩個大隊向安縣“轉進”，把南寨集扔給細川的守備大隊“堅守”，為了鼓勵細川，特別留給了璋德縣守備大隊二門速射炮，並且說這種炮對付八路軍的攻擊“非常有效”，讓細川發揮帝國軍人“堅忍不拔”的精神，確保山裏兩個大隊的後方安全。細川沒有拒絕，容不得他拒絕。至於守不守得住，細川心裏沒底。在細川的心裏，他對打贏這場戰爭已經完全失去了信心。


  鈴木撤走的時候並沒有向橫山和內田說明，笠原幸雄發給鈴木幸一的電報都是再加密的，即便是橫山大隊和內田大隊能夠收到，也不知道內容，這也是華北方麵軍怕影響前線士兵士氣而做的安排。但是，鈴木回防安縣的事情卻是告訴了他們，這讓橫山角夫和內田平昭郎頗感意外。更叫他們感到詫異的是，他們直接呼叫旅團司令部的時候，居然沒有應答，這說明了什麽？

  已經深入山裏的橫山角夫明顯感覺這兩天八路軍的騷擾加大了，甚至到了他不想糾纏都不行的地步，麵對到處都有可能是陷阱，是地雷的山區，橫山此時才明白為什麽以前的掃蕩都不了了之，連個戰情通報都沒有。那肯定是大敗虧輸，損兵折將的結果，難道自己也要陷在這裏嗎？橫山在聯絡不上司令部以後，腦子裏就開始盤算找什麽借口向後撤，一開始的那種急於進山建功立業的


  心情早就被他拋進了日本海了。


  守在五裏牌的內田平昭郎也是憂心忡忡，畢竟他這裏每天要與外麵的部隊有接觸，很快，小道消息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裏，“納尼？旅團長失蹤了？”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這次的進山掃蕩的結束，沒有了後麵大部隊的支援，就他與橫山這兩個大隊根本就幹不了什麽啊？再說了，沒有了聯隊長坐鎮南寨集，萬一那裏失守，自己與橫山大隊就是困也會被困死在山裏，這簡直是太危險了。


  內田平昭郎不敢用電報的形式把知道的消息告訴橫山，畢竟沒有接到撤兵的命令，可是不把情況如實告訴橫山，內田覺得不妥，於是，他寫了一封信派出了通信兵隨著運送給養彈藥的輜重兵去了橫山大隊。可是沒有想到直腸子的橫山一看就火了，立即用電報直接質問聯隊長，把個鈴木幸一搞了個措手不及。


  鈴木幸一思慮很久才艱難的讓通訊參謀給華北方麵軍發電，“我部已經不具備繼續清剿八路軍根據地的條件，請求將進山的部隊撤出。”


  不能不說鈴木幸一是冷靜的，也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問題是這個請求提出，軍部方麵竟然整整一天沒有回複，原因是軍部又在爭論，等到半夜裏回複“同意撤離”的時候，為時已晚，橫山大隊撤不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