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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關(3)

  李久剛在一家小旅社裏安頓下來,張幹事就來了。


  張幹事不是穿著八路軍軍裝,也不是光明正大來的,而是像個當地農民那樣,悄悄的像個小偷一樣的窺視著小旅社院子裏停著的那輛十輪大卡車。他有些迷惑,首長出來交代過了,李久他們開的是一輛十輪大卡,這點對上了。可是從緬甸臘戎開到這裏,怎麽這車這麽新呢?俗話說事有反常必有妖,張幹事本身就是個心思重的人,加上又沒看到李久,進進出出都是身穿國軍軍服的士兵。他拿不準自己該如何去試探。不過還沒等他去試探,自己的身後就站著一個黑鐵塔,銅鑼被小紅旗叫出來,咬著耳朵說了一陣話之後,銅鑼就站在張幹事身後了。


  “看清楚了沒有?是來踩盤子的吧?”銅鑼彎下腰湊到張幹事耳邊問道。


  張幹事畢竟不專業,突然聽見耳邊有人說話,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拔插在後腰上的駁殼槍。可他哪裏是銅鑼的對手,槍沒有拔出來,人被銅鑼像拎小雞一樣的給拽進了李久的房間,扔到地上還沒忘記踹上一腳,那可是英國的靴子,不輕。


  “老大!抓了個蟊賊,在卡車那兒轉了半天了!”銅鑼用請功的口吻說道。


  此時的李久正在炕桌上看著地圖,籌劃著該如何向陝北走,頭都沒有抬就說道,“叫小賈去審,我沒有功夫,審完了交給當地保安團去!”


  張幹事本身被銅鑼摔的五迷三道的,也沒抬頭看,可李久這聲音他記得啊,於是馬上抬頭細看,“李久!你個混球是不是叛變革命了!”


  “什麽?”李久一愣,馬上抬頭看還半趴在地上的人,“張…張口就噴糞啊!你剛才說什麽?誰叛變國民革命了?你告訴我,我抓他回來槍斃!”


  李久一句張口噴糞算是把張幹事拉回到了現實裏,他也為剛才那句話感到冒失了,不過他也無法判斷李久他們是不是出了狀況,於是就說道,“老家找了你們很久,我在這裏也等了你們好幾天了,你們總算是冒頭了。”


  李久盯著張幹事的眼睛,想了一會後才說道,“你是誰我不認識,可你說的老家我卻是知道,現在,我沒有辦法證明你說的是真是假,你也在懷疑我是否還是原來的我,剛才你那句話就很過分!老家的人不會隨便這樣說話,你既然自稱是老家的人,那麽,為了大家的安全,隻能在這裏先委屈你一下。如果真是老家來人接我們,我相信老家不會就派你一個人,剩下的人我自己會去找,其他的你不要說了。”隨即又對銅鑼說道,“把他捆起來,蒙上眼睛,就放在這炕上!”


  李久本來沒那麽多花花腸子,可張幹事第一句話點醒了他,張幹事可以懷疑自己叛變了革命


  ,那麽自己憑什麽相信張幹事是組織安排過來接自己的?萬一這是中統或者軍統下的套怎麽辦?何況在隔壁的房間裏還有幾個啥也不知道的學生。再說了,這個旅社就那麽保險?這裏住的人也是三教九流。路已經走到這裏了,李久不得不小心,行百裏者半九十,這個道理李久是明白的。


  收好地圖,李久出去找到了小賈,“加強警戒,不設明哨,暗哨不可少。讓小乙隨時準備發動汽車,我出去找組織,好像組織上也在找我們。”


  “你去找?怎麽找啊?咱們又不認識他們?”小賈不無擔心的問道。


  “咱們的人跟國民黨的人不一樣的,用鼻子聞都能聞出來。另外,銅鑼那邊抓住了一個,是我在延安認識的張幹事,可他第一句話就說我叛變革命!我有些吃不準這家夥是真是假了,要是咱們自己的人,憑啥見麵就那麽說?”


  “那我們遇到了國府的人查房怎麽辦?難道要亮明我們的真實身份嗎?”


  “你傻啊?不見真佛不燒香,誰來查,咱們都是是第八戰區重慶辦事處的!”


  “是!我明白了,你自己出去小心點,要是二個小時沒有消息,我該怎麽辦?”


  “別二個小時,時間不夠,三個小時吧,如果三小時我還沒消息,你帶著小分隊開車立即向東開,不要進西安的外圍,在扶風縣就向北走,能把車子帶走就帶,帶不走就燒毀,什麽時候保存人都是第一位的!明白嗎?”


  “連長!你,要不你把嘎子帶上,好歹有個可以回來報信的!”小賈說。


  “也行,你去叫嘎子來!今天晚上大家都安生不了,那幾個學生不用管了,走的時候給他們扔點錢就行了,革命不革命的,看他們的決心和運氣了。”


  說完,李久帶著嘎子就消失在街道上。此時的人流並不少,別看是城鄉結合部,這裏反而更加熱鬧。李久甚至都不敢相信,這裏的管製怎麽會如此的鬆懈。


  李久不知道的是,他給小賈指出的那條路其實是走不通的死路。胡宗南按照老蔣的意思,搞的是外緊內鬆的把戲,在邊區的附近,碉堡林立,各種防禦工事修的比防日本人還要厲害,而在他的轄區裏,不僅是寶雞,包括漢中、蘭州一直到四川,這一條路上的盤查都很鬆,關鍵是安置的難民還在源源不斷的從內地湧過來。要想安置難民,要想把支援前線的大後方建設好,如何能使用高壓的管製?不是蔣介石不想,而是國際環境和國內政治空氣不允許他這樣做。


  可是對於陝甘寧邊區,胡宗南就是一個字,“防”。李久精心選擇的路線根本過不去,不管拿什麽樣的證件,那都會被攔截下來,用不了多久,李久的那些

  冒充的證件就得露餡。如果李久的小分隊強行通過,那恐怕就要背上“破壞抗戰”“製造摩擦”的罪名,到時候誰也保不了他。


  張幹事的出現讓李久的腦袋開了點竅,如果是延安派人來找他們,那麽肯定不止就派張幹事一個人,為什麽張幹事隻有一個人出現呢?這就需要李久自己去找了。如何去找呢?第一,八路軍或者地下黨的隱蔽地方大多數是普通老百姓家裏,而且還都是很窮的那種。第二,八路軍走到哪裏都有幫助群眾幹活的習慣,不會老老實實的在躲在家裏當“大爺”。第三,八路軍走到哪裏都會去做群眾工作,都會貫徹黨的群眾路線。最重要的一點,李久判斷如果張幹事是真的來找自己的,那麽跟著來的一定有金幹事,隻要找到金幹事,這個事情就好說了。沒有可能兩個人同時被國民黨抓了後同時叛變再一起出來誘捕我黨的同誌。李久最擔心的就是抓一個放一個,那他是不是還要去把金幹事給救出來?


  怎麽去找金幹事他們?嘎子是不知道的,他隻知道跟著李久。而李久則是順著公路向偏遠的村落摸去,他深信,如果還有人在接應小分隊,那麽一定會遠離寶雞這個熱鬧的地方,熱鬧的地方雖然便於隱藏,可也無法騰挪,而且一旦出事,還要連累當地的地下黨,這是在地下工作中絕對禁止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從延安派出來的人肯定會主動的規避,主動的尋找更加安全的地方。


  還有一個細節讓李久也判斷出這裏是有一個通道進入邊區的。那就是他在進入寶雞的時候,看到堆積的各種物資裏,就有一些軍毯在延安看到過,如果沒有地下通道,這些軍毯是如何進入延安的?老蔣和胡宗南肯定不會那麽好心的把這些物資送給八路軍,就連八路軍的那點軍費也是七扣八扣最後剩不了幾個。到了如今,雖然邊區還在使用法幣,但是,在邊區內真正流通的還是作為輔幣發行的邊幣。李久是從太行山某一個根據地來,對邊區內的貨幣流通壓根不清楚,他要是知道法幣在邊區還是有作用的,那他路上就不會那樣“瀟灑”的花錢了。


  李久首先就把一些遠離公路的村子給排除了,延安要想找自己,知道自己開著汽車,那麽最大可能就是在靠近公路邊上的村子裏隱蔽,而且,這個村子不能小,太小的村子來了生人根本就瞞不住,所以,那些隻有幾戶人家的小村子也被李久剔除了,要想進入某個村子不被懷疑,必須要具備幾個條件,第一,這個村子的外來貿易很繁榮,經常有外麵的人進來買賣,第二,這個村子的地理位置靠近公路,便於交通運輸。第三,村子裏有強大的地下黨組織,群眾基礎好。


  有


  了這些條件,李久要是還找不到,那還是李雜碎嗎?

  這裏說明一下,抗戰時期是沒有寶雞市的,那個時候叫寶雞縣,其縣治就是現在的寶雞市,在公路和鐵路還沒有修通之前,寶雞縣治的人口不過六千多人,當時寶雞縣裏最大的集鎮叫虢鎮,(虢鎮這個虢字在當地方言中讀“gui”還是三聲,說直白了就是“鬼鎮”,有了寶雞,誰還去鬼鎮啊!)而我當地下工作者搞的地下通道就是設立在虢鎮。1936年,從西安到西府(寶雞)的鐵路修通,算是隴海線中的一段,沒想到在全麵抗戰後發揮了巨大作用。由於鐵路和公路全部都要穿過寶雞,所以,寶雞迅速的興旺起來,縣城的人口猛增到9萬多人,據史料記載,僅僅寶雞縣轄村鎮在1937年就淨增人口12萬多人。說起來,寶雞縣在那個年代人口就超過了80多萬,在地廣人稀的西北,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大縣”。


  由於寶雞的迅猛發展,原來的虢鎮卻是逐步變得蕭條起來,成為了寶雞的一個附庸,李久他們的旅社就是在寶雞郊區與虢鎮之間,走上個十幾裏就到了虢鎮。


  雖然說虢鎮的商業沒有寶雞那麽興旺,可也算不得是凋敝,周圍三府七縣的農民要是出來打貨,還是得到這樣的地方來,寶雞,那是政府的。


  李久看著這些在夜晚還在車水馬龍的盤貨,就覺得有些奇怪。一打聽,原來今天初八,正是虢鎮的大集,人們為了要過元宵節,這多少都要進貨出貨的。


  李久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晃出去差不多快一個月了,他還真是有些思念在延安的妻子,新婚沒幾天就分開了,說是革命需要,可心裏還是思念。


  就在李久的神情有些恍惚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幫一家貨棧往驢車上裝貨呢,那不是金幹事還是誰呢?看來是化妝成貨棧的小夥計潛伏在這裏。李久在延安的時候就知道這個金幹事是個老實人,現在看來,張幹事是出去找,金幹事是在這裏等。想明白了這一層,李久反而不急著見麵了。


  帶著嘎子找了個麵館,兩人先把肚子填飽再說,吃完了麵,李久讓嘎子先回去給小賈報信,什麽時候出發還要等他的命令。現在找到了組織,許多事情就不是李久自己一個人說了算的,還不知道這倆人帶給自己的是什麽指令呢。


  張幹事被捆的結實,銅鑼還靠在旁邊看著,自己想出聲解釋一下,可嘴巴被銅鑼用毛巾給堵住了。此時的張幹事後悔啊,自己說什麽不好,幹嘛一開口就說人家叛變了?叛變了用得著千裏迢迢的還往回趕嗎?這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得明白的道理自己當時怎麽就瞎火了呢?檢討起來,還是自己看人


  待人總是往壞處想,總是懷疑這個懷疑那個。而人家呢?看似外行,可回答的話是滴水不漏,周圍就是有國民黨特務,倒黴的也是自己而不會是他們。這個李團長不簡單啊,搞地下工作也是無師自通啊!對比一下,自己還真是……回去要寫檢討。


  金幹事幫助店家裝完了貨,出了一身透汗,這些布匹都是運往延安的,每一件都有差不多二百來斤,不是年輕小夥子還真是扛不動。延安那邊的軍裝和老百姓用布,就是靠著這些驢車或者牛車一點點的運進去的。


  用毛巾擦幹了額頭上的汗水,金幹事瞅了一眼貨棧裏的座鍾,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心悸。“這老張已經走了大半天了,往日這會都回來了,今天這是怎麽了?”


  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了,金幹事與貨棧的負責人還有幾個夥計準備吃麵條的時候,李久一個騰身從後院的牆頭翻了進來,幾個夥計抄起手邊的家夥就迎了上去,而金幹事卻是迷瞪著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


  貨棧是秘密通道的一部分,為了完全偽裝,這裏沒有一支槍一顆子彈。金幹事原本會兩下,可是他知道這裏的夥計都是從警衛團選出來的高手,也許用不著自己動手吧……可他沒想到,這些夥計衝上去不到二個回合全部被來人放倒了,還是那種起不來的放倒。“金幹事,認不出我了?”“是你!”金幹事瞪大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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