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偶遇（6）
拿著外國運輸公司的“帕斯博”，在加油站輕鬆的加滿了汽油，還捎帶著購買了二十個五加倫的油桶，反正車廂裏空蕩蕩的，這些汽油應該夠跑到昆明了。商老頭給的英鎊在這裏很好使，李久也沒有虧待商老頭，實際上那英鎊是李久用金條換的，商老頭並沒有吃虧。一根大黃魚的重量有310多克，按照當時的兌換牌價，可以換出來80多英鎊，而那個時候的汽油一升才不過七八個便士。買了那麽多汽油也不過才花了不到15英鎊。
行走在滇緬公路上的汽車，都是要攜帶大量的這種五加倫的汽油桶，從臘戎到昆明全程超過1100公裏，按照那個年代的油耗標準，百公裏大約要近30公升汽油，如果在路上沒有自己車隊的油站，那麽，司機就要攜帶超過300公升的備用汽油，而此時，後世常見的大油桶還沒有普及，隻有德國在秘密的使用，直到1942年以後，盟國通過繳獲的德軍汽油桶才開始大量仿製，直到今天，這種汽油桶還在使用，而世界石油交易裏，也是用“桶”做交易單位的。
從臘戎往回走，李久也沒有忘記一件事，不管是不是運氣，也不管是否公平，在路過某個當地玉石商行的時候，李久用二根金條購買了幾十塊毛石，老板“哭天抹淚”的說自己虧大發了，可卻也沒攔著李久讓人把那些石頭搬上了汽車。李久心裏清楚的很，不就是一些破石頭嗎？給了你二根大黃魚還不夠啊？再特麽的貪心就滅了他。他哪裏知道，李久前腳走，這個商人樂得假牙都差點掉下來。大過年的遇上這麽大一筆買賣，哪裏去找這好事？至於說什麽“虧血本”啦，“跳樓”價啦，那都是商人的套路，哪個商人會告訴對方“老子這次發了！”
汽車很快就穿過了木姐，跟著就到了畹町，這台看相不是太好的吉姆西的車廂和篷布上都印著大大的英文“比爾運輸公司”，這就是招牌，這就是一個護身符。就算是畹町的哨卡，對這個公司也不陌生，那是外國人開的運輸公司，惹不起的。在有著治外法權的那個年代，外國人在國府的眼裏是高一等的。
車上人員的武裝除了沒有機槍和擲彈筒之外，基本上達到了當初李久設想的標準。即便是遇到土匪打劫或者路霸擋橫，李久壓根就不在乎。經過四個多小時的駕駛，李久把車子開到了趙豁子的那個哨卡。
車子還沒有停穩，那哨兵就揮動綠旗放行，可李久的車子不僅沒有加速通過，反而是靠邊停了下來。當吃驚的哨兵心中忐忑的看著拉開車門下來的李久時，才想起來這不是前兩天跟排長一起的大個子嗎？於是，馬上打電話報告。
不一會，趙豁子就跑了過來，“
哎呀！兄弟，你這可真是神速啊！這才二天，你就回頭了！找到石頭了？別被那邊的人給騙了！”
“嘿嘿，不會的，弄了幾十塊，特別給你和曲麻子留了幾個，在車尾呢，去拿吧，貨我是帶給你了，能不能發財要看運氣。龍連長那裏你也幫我說說，替我代好，我就不叨擾你們了，還得趕路呢。”李久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明天這裏就過小年了，你是想在明天感到昆明？”趙豁子關心的問。
“再怎麽辛苦，明天也得跟弟兄們吃一頓啊，咱們不送灶王爺，給自己的肚子上點貢也是應該的，要不，誰還跟著咱？所以，趕趕路不礙的！”
趙豁子理解的點點頭，這趟遇到了李久，他似乎也是沾了不少光，拿了大洋不過是其中之一，他在連長那的分量可是加重了不少，尤其是李久給班排長講的那一堂課，給連長捅到了團長那裏，這就算是“簡在帝心”了！以前，團長知道趙豁子是誰啊？有位置你也上不去。現在不同了，連長的評語是，“趙豁子講義氣，會帶兵，還有一群很有實力的江湖朋友。”
讓趙豁子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李久扔給他們的五塊石頭個個裏麵有翠，在他們各自隨機的拿了石頭之後，連長那一塊裏挖出了上等玻璃種的紅翡，被連長作為年禮送給了龍家老大，得到很高的讚揚。趙豁子和曲麻子各拿了二塊，曲麻子的還沒有動，可是趙豁子的那個親戚在家裏憋不住，第二天就找了工匠開了，結果，出來了一大塊上等的帝王綠，當場就要甩下2000大洋拿走。趙豁子不傻，翡翠自己不會看，可難道還不知道行情嗎？這帝王綠是可遇不可求的，沒價！老子作為傳家寶放在家裏。另一塊石頭也開出了翡翠，雖然是地一等的冰種翠綠，可那也是價格不菲了，這次那親戚不講究了，直接甩了一千塊大洋的銀票，抱著石頭就跑了……趙豁子提著腦袋幹，一個月的糧餉不過50元法幣，連特麽的10塊大洋都不值，有了這一千塊大洋，趙豁子認為仗打完了後有家底了。
曲麻子始終沒有去切石，他不認為趙豁子如今這樣是個好事，他沒有多少文化，可是他聽說書的講過“懷璧其罪”的故事，後來，趙豁子果然因為有了這點家底而出了狀況，不過，那是後話，這裏暫且不說。
從保山到昆明這一路上“暢通無阻”，路上沒車，李久也不怕，這一路上他至少培養出來了三個駕駛員，第一個就是嘎子。機靈的嘎子從一上手就顯示出了他對機器的靈性，在歪歪扭扭的走了幾公裏之後，嘎子的駕駛漸入佳境。第二個學會開車的是小賈，畢竟年紀要比嘎子大點，在嘎子學車的時候，他就從車廂上
伸著腦袋聽，後來幹脆從車廂上下來，扒在駕駛室的車門上聽李久講解，等到嘎子學的差不多了，李久就讓小賈來試試，結果，小賈連歪歪扭扭都沒有，穩穩的在路上開了起來，雖然車速沒有上去，可是在爬坡加減檔上已經熟練。第三個是小乙，當嘎子和小賈已經掌握竅門的時候，小乙就扒心扒肝的難受，非要也試試，他比小賈還賴皮，幹脆擠進了駕駛室，實地學習。很快他也能開了，不過，小乙還是在躲避一塊落石的時候把車子紮進了旁邊的排水溝裏，被其他戰士是一頓的嘲笑加譏諷，小乙看著路上的那塊大石頭，有苦說不出。
跟著小紅旗不幹了，也要學，可當他坐進駕駛室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個子太小了，勉強可以踩到油門和刹車，那離合器硬是得挺著身子才能踩到底，而上身不夠高，看車頭前的路況就有問題了，最後，在李久答應等他長大了的時候第一時間教他開車，這才算是作罷。哈喇子也想開，可是心理素質不過關，一摸方向盤就緊張，對李久的指令也反應不過來，李久不得不“命令”他以後回了根據地再學。至於胡老悶和銅鑼，壓根就沒興趣，躺在車廂裏睡覺多舒服。
石頭想學，可看到小紅旗和哈喇子都敗下陣來，他沒有勇氣去試試了。石頭本身就是個缺一根的人，對這大家夥自忖控製不了，幹脆放棄。
教會了仨徒弟，李久失業了，三個人商量好了，每個人開2個小時，李久一開始還要在副駕的位置上幫著照看，到後來，李久也靠在車門上打呼嚕了。
當這輛“外國”運輸公司的汽車進入了昆明的時候，三個新司機都已經很老練了，不過他們都是不會倒車的司機，路上沒有機會給他們練習倒車。
回到那個長包的旅店，李久沒有看到鍾老廣他們，問了一下那些人的女人，才知道鍾老廣他們去了重慶，有一批貨必須在年前送到陪都，說是給前線將士的過年獎勵。能不能在年前趕回來，誰也不知道。
從昆明到重慶這段路曲裏拐彎的加起來也是超過一千公裏，李久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段路。這段路上的軍、警、匪、霸非常多，而且進入貴州和川南的道路也很不好走，那個著名的二十四道拐就是在這段路上。
想著在路上還有很多地方要花錢，再說，拉著毛石去重慶不合適，首長問起來如何回答？是，是可以在進重慶的時候把石頭扔掉，可那是財富啊，這麽敗家的事情李久幹不出來。思來想去，李久還是把從緬甸弄來的毛石卸了下來，全部放在旅店裏，他打算實在不行就給鍾老廣留一封信，讓鍾老廣去處理這些石頭。寧可便宜自家兄弟也不要隨手敗家。
李久本
來打算在昆明把這些石頭賣掉，可惜，年關之前，那些做玉石的商家殺價太厲害了，李久不慣著他們毛病，幹脆不賣了。為了籌集路上的經費，李久還是打算用老辦法，去交易的幾家玉石商家都跑不了，好生的跟你們談你們不幹，那就叫你們破點財吧！這也是江湖恩怨江湖了。
臘月二十四，忙活到了晚上，李久拿出錢來讓房東給哥幾個做了一桌，時間雖然緊張，可李久還是決定在昆明休息一天……猛然，李久想起來了開飛機的那個劉敬仲，不知道這個劉機長此時會不會在昆明過節呢？
吃過晚飯，李久出去找了個上點檔次的賓館，因為這樣的賓館接待地方有電話，高檔的賓館電話是隨便用的，而低檔的賓館電話則是要收費，還在李久不在乎這點小錢，拿起電話給劉敬仲的家裏撥去。
劉敬仲是飛機機長，他家裏自然是要安裝電話，隨時要準備被老板叫出去飛行，天知道啥時候去哪兒？這些劉敬仲說了不算。不過那個年代當飛行員有個好處，就是一般晚上都不會飛，單身狗會學著西方人那樣去泡酒吧，有家有口的往往都在家裏，李久算的就是劉敬仲會在家裏過小年。
果然，電話沒響幾聲就有人拿起了電話，竟然是一個稚嫩的聲音，李久很小心的先問了“這是不是劉敬仲機長的家”，在得到了肯定之後，李久又小心的詢問“劉機長在家嗎？我是他的一個在西安機場認識的朋友，我叫李久。”
李久自報家門不久，電話那邊就傳來了劉敬仲那爽朗的大嗓門，這也是飛行員的職業病，當然，現在沒有了，那個年代，飛機密閉差，噪音大，就是帶著耳機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不大不行啊，聽不清。
多虧李久打了這個電話，如果不是這個電話，李久就會把石頭全部留在旅店裏，而鍾誌豪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到昆明了。就是那些機師也被重新編遣了，有的去了別的地方，有的調到別的車隊，守在旅館裏的女人在接到各自老公的來信後，又踏上了顛沛流離的路程。那些石頭誰會去理？
在過小年的時候能夠把鍾誌豪的車隊調出去執行任務，自然不是一般的命令，偏偏在到達重慶的時候，鍾誌豪遇到了自己的老長官餘漢謀。
十幾年之前，在那個大革命時代，餘漢謀在廣州被任命為上校團長。鍾誌豪那個時候就是他手下的一個新兵，在餘漢謀的手下幹了好幾年。後來發生了許多事件，餘漢謀步步高升，鍾誌豪卻是轉輾於粵軍的幾個部隊中，始終是個排長。直到在南京保衛戰，鍾誌豪的官階沒有進一步。
餘漢謀剛剛在粵北打勝日軍，終於一血丟掉廣州的恥辱。
1938年10
底，擁有十三萬軍隊加上地方武裝差不多有五十萬條槍的廣東，丟掉了中國唯一剩下的廣州港，當時，老百姓用“餘漢無謀，吳鐵失城，曾養無譜”的段子來諷刺當時主政廣東的三個巨頭。
其後，餘漢謀帶著殘兵退縮到了粵北山區，以高壓之態隨時威脅著被日軍占領的廣州，日軍無法忍受這樣的威脅，同時，駐廣州的日軍還要配合其他日軍進攻廣西，於是，在1939年12月以七萬人的兵力北上，要把餘漢謀的12集團軍徹底消滅，結果，被餘漢謀利用粵北山區的地形和老百姓的支持，加上要一雪前恥的勁頭，激戰一個月，把鬼子趕回了廣州，整個戰役消滅鬼子萬餘人，是廣東軍民抗戰以來第一個大勝利。此次，餘漢謀到重慶來，明麵上是來被授勳的，老蔣還另外給了年貨，打了勝仗自然是要“嘉獎”，而實際上是來找老蔣要彈藥武器和軍餉的。沒想到在接收年貨物資的時候碰上了鍾誌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