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平衡（6）
小東西在李久的“連部”是大發牢騷和大放厥詞，大有替李久抱不平的氣勢，弄的李久挺感動的，為此，特別從自己的“藏品”中摸出了一塊日本水果糖給小紅旗，以示安慰，然後摸著他那剪掉了朝天辮的小腦袋說道。
“該知足了，以我一個參加八路資曆不過一年的‘新兵’，現在已經是連長了，你還想叫團長咋辦？提營長，那是要上報分區報批的，不是給團領導為難嗎？”
“可那也應該爭取一下啊，我聽說，在我爸爸他們參加革命的時候，一個禮拜就當了班長，三個月就當了連長。特事特辦嘛，這也是傳統。”
“得了，你就別胡說八道了，你見過參軍一年就當營長的嗎？那還成啥了？山大王還差不多。咱們這是正規的軍隊，得有點規矩。我覺得團裏這樣做沒錯，很好，你沒看除了郝三喜和許東山以外，其他的連長不還是連長嗎？郝三喜是陝北老革命，許東山跟你差不多，也是跟著大人參加了隊伍，都是屬於年輕的老革命，跟他們比起來，我還真算不得啥。所以我知足，我滿足。”
“可是，可是我們連擴編的兵員都準備好了，棧村的民兵現在都快有2個連了，戰鬥力也不錯，那訓練可是我一手抓的！”小紅旗揮舞著小拳頭，“現在你去告訴他們不能成為我們七連的人，這可咋交代？他們非揍我不可。”
“你是不是又給人家許願了？”李久猛然想起這小紅旗有自作主張和給人許願的毛病，要是搞的人家不是七連不參加革命，這可就麻煩了。
“人家，人家以為你也會順理成章的成為三營長嘛，咱們這是七連，後麵再加個八連九連，那獨立團就齊蹙了，多好啊！誰知道摳門的團長大叔這樣安排啊？唉，看來我是要被那些小子們揍一頓了。”小紅旗滿臉的苦瓜樣。
棧村最近幾個月收留了不少從黃泛區逃難過來的難民，這些難民沒有不破家的，幾乎家家都有人在這場史無前例的決口中死去。人類的抱團求生的本能是通用的，到了這裏的人家，很快就又組合成許多新的家庭。一些半大小子，在那個年代就算是大人了，過了十六，那就是家裏的頂梁柱了。
李久在棧村實行了“軍屬”優撫的策略，對棧村的老百姓也噓寒問暖，李久原來的意思是要在棧村給自己弄個小小的後備兵員的補充基地，用他在講武堂裏學回來的新名詞說，那就是設立一個預備役組織，這倒不是他對政策的掌握和理解，而是出於本能，出於對戰爭的適應。團部本來這次要給七連補充兵員，被李久拒絕了，麵上的話說，李久高風亮節，把好處讓給了其他部隊。可小紅旗知道，李久不想要那些補充來的純粹“新兵”，他知道李久這人看似人高馬大，看似心如鋼鐵，可內裏卻有一顆十分柔軟的心。李久最看不得的就是一些完全沒有軍事常識的年輕人一上去就死在戰場上，太不值了。
所以，棧村有了一個半軍事化管理的民兵組織，棧村裏的半大小子幾乎都參加了民兵隊，因為民兵隊管飯，除了管飯，還要每天訓練，幾個受傷退伍的老兵成為他們的頭頭，每日裏也是背著步槍在村裏招呼著。
軍事教官是小紅旗，小紅旗不讓那些弱不禁風還不到年齡的孩子加入，他自己雖然小，可是選兵的時候卻是嚴格要求。他對外也宣稱自己十六了，還要叫那些半大小子喊自己“哥”，每天一副嘚瑟樣，把那些年輕人訓得服服帖帖。有了這些，你讓小紅旗不說大話？那還是缺德孩子嗎？
“既然這樣，那咱們七連也有辦法。”李久眼珠子一轉就說道。
“啥辦法？駱駝，你快說，我可不想被那群毛孩子打一頓。”小紅旗渴望的看著李久，“我跟他們說，他們要是進不了我們七連或者三營，就叫他們打我的屁股，絕不還手……駱駝。我萬紅旗還從來沒有丟過這樣的人，你得幫我。”
“咱們七連有一排二排，卻沒有三四五六排，猛丁的出來了七排，知道的是為了紀念七連，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是玩的障眼法，你手下的那些人就臨時編成三四五六排吧，然後讓小賈管著一三四排，他就是大排長兼副連長，程長工擔任第二大排的排長，管著二五六排。七排為特種加強排，排長還是銅鑼，至於哈喇子我要調到連部了，我需要個連部綜合排，這個活讓他幹……至於你嗎，還是七連總教官，享受副連待遇如何？”
小紅旗眉開眼笑了，自己雖然沒啥名堂，可是這總教官的名號可也不賴，他聽說書的講《水滸》，那豹子頭林衝就是禁軍教頭，他最喜歡林衝了，可見，駱駝很看重自己，給的職位是有分量的，很牛叉的，還享受副連待遇，哈哈……
“誒，你先別笑，我叫你選的狙擊手苗子，你搞的咋樣了？”
“這個，這個……他們太笨了，再說了，這槍打得準得用子彈喂，不打出個幾十上百發子彈，我是看不出誰行誰不行的，要不你再批幾百發子彈？”小東西不想有人超過自己，耍了個小心眼，畢竟還是個孩子。
“你呀！虧你還是個老革命呢，你一個人再怎麽行，你能幹多少事？抗日是全民族的事情，你必須得發動大家跟你一起幹，冬天野地裏的兔子都知道抱團取暖，你還指望自己一個人包打天下？”李久對小東西的那點心思嗤之以鼻。
“人家是真的選不出來嘛，你就給了那麽點子彈，你叫我如何去選？”
“我聽說王三猛就是獵戶出身，打獵的，一般都有點底子，你再給他在理論上深造一下，難道說就練不出來？還有幾個也都是打獵的出身，重點就在他們身上，你要把心思放到正道上，別成天想著那些有的沒的。”李久不客氣的說道。
小東西一伸舌頭，一溜煙的跑了，臨走還沒忘記從李久那兒多拿了一顆糖。
團部接到了鬼子要從柳林鎮向縣城運糧的情報，於是開始策劃了“打糧隊”的行動，由許東山帶領新建立起來的二營一個連，目的就是攪亂鬼子的視線。對許東山沒有其他的任務要求，打一下就可以撤。
易雲龍當然知道鬼子會在運糧上做文章，如果派出去的部隊多了就無法隱蔽的出山，可如果不做出接應準備，這許東山帶著一群新兵蛋子就可能有危險。郝三喜倒是前來請戰，願意帶著一連前出接應。可易雲龍卻是沒有吭聲的搖搖頭。
“恐怕不妥啊。”喬一得在旁邊開了腔，“根據我們地下組織反映的情況，在南寨集和路河口等地，都有鬼子的眼線，如果連續過了二支部隊，你以為鬼子會不知道嗎？現在，這兩個地方都有偽軍駐紮，也都有電話聯係，我們是可以剪短電話線，可那也等於告訴敵人，我們要行動了。鬼子可能會更早的做準備。”
細川最近就是打的這個主意，他想利用在縣城內運送糧食的時候把八路軍給勾出來，所以他才把“有重兵護送糧食去疙莊”的消息放了出去。事實上鬼子華北方麵軍也總結了上次運糧失敗的原因，認為大批的使用畜力車，大批的運送糧食是一個先天不足，如果糧隊綿延十幾裏，這對押送糧隊的軍隊來說幾乎沒有多少好辦法去保護，人少了，防不勝防，人多了，運送的糧食還不夠這些人吃的。所以，他們采取了新的辦法，隻要璋德要發運糧食，將從附近的野戰部隊調一個騎兵聯隊過去待命，隨時增援護送的糧隊。這個消息是真實的，放出來的目的就是要把八路軍給嚇回去。
為了保證地方治安的情報準確，細川還在璋德重建了自己的情報係統。要知道細川早年就在北滿生活，內部的身份就是情報員，如何建立一個低等級的有效的情報網，對細川來說並不外行。
細川很清楚，願意幹這偷雞摸狗事情的必須是民間的二流子，好吃懶做好逸惡勞的賴漢鴉片鬼和走投無路的賭鬼，隻有這樣的人才會為那救命的仨瓜倆棗去出賣一切。而管理這樣的人卻是很簡單，用鴉片和錢就能解決問題。
這個新建立的情報網，細川交給了當時跟高橋一起來的石原次郎去負責。說這石原次郎怎麽會留下來？說白了，石原次郎也是個浪人出身，自己本身就是個爛人，雖然一身本事，可是卻是個缺少腦筋的莽撞家夥，在軍隊裏不服管，仗著自己有點本事，連聯隊長都敢打，所以才被趕出了軍隊，是高橋收留他，介紹到了竹機關，但凡有點腦子的人，怎麽可能在竹機關裏幹那種“掏糞工”的活計？說是行動隊，其實就是幹一些暗殺、攔截、綁票等下三濫的事情。
石原次郎很幸運的逃過了上次李久對高橋的伏擊，他在行動之前被高橋派到太原去聯絡兵工廠的事情，等到高橋出了事，他就成了斷線的風箏，連個身份都沒有了。其實高橋還是想找他，可是高橋此時還在軍部的牢房裏呆著呢，還沒有被放出來，自己都泥菩薩過河，還談什麽照顧自己的部下？
細川是見過石原次郎的本事的，他從軍部出來的時候，看到石原在外麵徘徊，稍微一思忖就明白了大概是個怎麽回事，於是靈機一動就過去搭訕了。
“石原君今後有什麽打算？高橋君最近可能有些麻煩，他組建的那個小隊已經被取締了，說是沒有備案，是他私自搞的。這樣……竹機關你恐怕是回不去了。”
“高橋原來答應給我們身份的，這個家夥竟然在竹機關沒有備案？”
石原的腦袋還是簡單，這樣的備案還不是說你有就有，說你沒有，有也沒有。
細川擺擺手，“那邊的事情你一個人過去說不清楚的，好像你的那個小隊就剩下你一個人了，你怎麽證明那個小隊是隸屬於竹機關？軍部更不會承認，好像你在軍部的記錄不是太好，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要是去糾纏，最後的結局就是被遣送回國。當然了，回國是很好的，我們想還想不到呢。”
“我不能回國，絕對不能回國！”石原猛然抬起頭說道。
細川沒有開口問，可眼神裏充滿了疑惑和詢問，似乎在等著石原解釋。
“我在東京把黑龍會裏的一個大人物的小老婆給……上了，回去肯定會被砍死的，無法回國了，隻能在這裏混，現在連混都混不下去了。”
“你跟我走吧，如果可能，你立下功勞，我給你一個新的身份，至少可以叫你重新穿上軍裝，隻不過我聽說你桀驁不馴，這個我不能說什麽，叫你改變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嚴格的執行我的命令，我不會叫你們去前線，也用不著時時刻刻的麵臨敵人，嚴格說，你的工作不危險，隻不過很低賤。願意不願意去，你自己想，我沒有多少時間。”
細川畢竟活到了40多歲，人生閱曆不是石原這樣的浪人可以比擬的，他是掐住了石原的脈搏才想起來這個人怎麽用。就這樣，石原次郎跟著他又轉回了璋德縣。細川是璋德縣憲兵司令，統管著駐璋德縣的鬼子和偽軍軍事力量，手上還是有一定的權力的，在他的指令下，石原次郎建立了璋德縣憲兵特務組，細川給了他一個中尉組長的職務，正式幫他重新加入了軍籍。
比起高橋來說，細川可謂要實誠多了，石原就是再愚蠢也知道誰好誰壞了，浪人也是有尊嚴的，得到了細川的賞識，石原認為值了。
細川把石原弄來，一是給憲兵司令部的直屬中隊教習武打技能，這個直屬中隊也是細川沒辦法湊合起來的，上次八路攔截糧隊，分段打擊基本上把細川的老本打光了，就剩下大島和幾十個殘兵敗將，這些人，人家濱田大隊不要，丟不起那個人，可做退役處理也不合適，整個戰場都需要人員，把他們退役了，用不了幾天就會再次被征召入伍，那就不像在細川這裏這麽舒服了，隨時就要送上前線的。於是，細川再次耍了個手腕，強調司令部的重要性，從軍部那裏要了一個“直屬中隊”的指標，這樣，目前駐紮在璋德的鬼子其實是一個大隊另一個中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