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6）
這劉德是那種典型的掉進茅坑不嫌屎臭的餓狗，都有人告訴他江湖上有人掛了他的牌子，可這家夥還是不在乎，仗著自己有幾杆駁殼槍，有幾個人，任然在縣城了招搖，這也就是他沒有江湖見識的原因。
馬二狗得知自己惹了李家寨的人之後，就完全是把自己給“雪藏”了起來，除非必要，他是不會走出縣政府大門一步的，就是找那些遺老遺少商量事情都是叫下麵的把人叫到縣政府裏。除非細川喊他去，那馬二狗也弄得如臨大敵，自己的那輛二手的日本轎車兩邊門上都要站滿自己請來的保鏢。如果不是看著璋德縣長是個有油水的職位，他馬二狗早就腳底下抹油溜了。
細川要把囤積在璋德縣城的20萬斤糧食發運出去，這是個大事，軍部已經連續的催促，並給了細川一批新的軍火，可以說，細川目前手上的這支殘缺不全的守備大隊武器已經多過了人頭了，因為，上麵是按照滿編給他配置的武器，甚至增補了3門九二步兵炮。
看著殘缺不全的守備大隊，要想再從軍部要人是不可能了，於是，細川也學著刁得貴那樣把部隊精簡，原來配置的52人的小隊一律改成31人的小隊，每個小隊裏有三個十人班，一個排長，每個班配上一挺歪把子。三個中隊組成一個中隊，在中隊裏配置一個機炮班，有一挺重機槍和二具擲彈筒。這樣，一個中隊的人數就從原來的180多人縮編成了百人左右，這樣，他的守備大隊就基本成型了，三個作戰中隊，一個輜重中隊和一個炮兵中隊，加上憲兵司令部的機關人員和一個中隊的守備憲兵，不到八百人的守備大隊還是讓細川整編的像回事了。
細川不能不這樣做，20萬斤糧食的運輸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大石頭。100多輛大車加上護送的摩托車和人員，稀稀拉拉的能排出去幾裏地，從璋德到疙莊是要跨境運輸的。根據他向軍部提出的計劃，他的護糧隊把糧隊的車子送到璋德縣與安縣的交界處就算是完成任務，安縣境內的護送任務由安縣的守備大隊負責。
問題是安縣有沒有細川所說的守備大隊，安縣是個小縣，除了是平漢路上的一個站點之外，毫無戰略價值，這與璋德縣無法比。日軍占領了華北之後，如果按照每個縣級行政區都配置一個守備大隊的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華北地區，大大小小的縣級行政區近500個，按照這個數字計算，鬼子光是守備師團就要近60個，還不包括京津地區，不包括華中華東地區。所以，日軍對華全麵開戰以來，從來就沒有全部占領過所有的縣城，更別提縣城以下的鄉鎮，他們無力也不可能去那麽做。鬼子能做到的也就是沿著津浦鐵路、平漢鐵路和隴海鐵路這幾條交通線布點，不重要的地方根本就不駐兵，有些地方也就放了一個守備中隊。安縣就是因為有個火車站，所以，這裏有一個鬼子的駐軍。
河南，是華夏民族的發祥地，從商周開始，這裏就是一個戰亂多過和平的地方，所謂逐鹿中原，問鼎中原都是指得這裏。到了清末民初更因為交通樞紐的作用而成為了四戰之地。從清末開始，平漢鐵路、隴海鐵路相繼建成，而交匯點就在河南的鄭州，事實上鄭州當時並不是河南的首府，河南的首府在開封，就是所謂的東京汴梁，後來，日軍南下，著名的蘭封會戰也就是衝著開封去的。由於京漢鐵路與隴海鐵路都是在鄭州交會，形成了我國最大的鐵路樞紐，圍繞著這個最大的鐵路樞紐相繼建設了更多的周邊行業，逐步成為河南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1954年，鄭州正式成為河南省會。
隴海鐵路原來叫豫海鐵路，隴海線的構想起源於清末盛宣懷構想的汴洛鐵路，是以鄭州為原點，向東西兩個方向修路，後來東部由於地理條件比較好，1915年就已經在徐州連接上了津浦鐵路，到了抗戰前夕，鐵路已經修通了從連雲港到寶雞。這是華夏第一條東西向的大動脈，鬼子發動台兒莊會戰、蘭封會戰目的都是為了控製這條交通大動脈。
疙莊車站，一個三等小站，可是卻被鬼子的一個中隊守備著，無他，這附近的各種物資運輸都要通過這個三等小站來進出，這裏不僅有鬼子駐兵，還有鬼子的鐵甲車在鐵路上巡邏。日軍目前從北邊壓向漢口的幾個師團的給養，都要通過平漢線和豫海線看來實現。
白牡丹把情報送到了李久那裏，零零散散的什麽都有，白牡丹不懂得啥是重要啥是不重要的，她把從妓女那裏聽來的消息全都寫在一張張的黃紙上，然後一股腦的送到了李久那裏。
從那些大小不一和紙張顏色上看，李久就看出來這不是一天兩天內記錄的，幾乎是李久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記錄的所有信息了。
李久也不著急，很有耐心的慢慢的看著這些紙片上歪歪扭扭的字跡，直到他看到最近一個紙條的時候，李久想了很久很久。
一個偵緝隊的班長，對上了白牡丹手下的一個妓女的眼，王八瞅綠豆的事情，這種賣油郎遇上花魁的故事在哪個朝代都有。這個班長讓那女的在某一天晚上別接活，他要趕回來。而這一天正好是押運糧食的那一天。
從璋德縣城出發，到疙莊來回將近200多公裏，雖然公路的狀況比較好，可趕著大車無論如何當天是回不來的，可這個班長卻讓那個妓女當天等他，這是個啥意思？難道說鬼子要用汽車押送？20萬斤在現代看來不算多，也就是100噸，超載的司機敢用一輛半掛車就拉走。可在那個年代，100噸就是用汽車裝也需要至少30輛卡車，璋德縣鬼子控製的卡車不超過10輛，還有一半是載重不超過2噸的輕卡。那麽鬼子是在玩什麽花樣？難道說鬼子從別的地方調來了卡車？在縣城裏集結大車是個幌子？如果是幌子，那鬼子演戲是不是太入戲了？把趕車的車夫都給“養”了起來？這個劇本是這樣寫的嗎？李久不相信。
於是，李久把所有人都放了出去摸情況，晚上，李久坐在自己的房間裏開始把摸來的情況再次匯集到一起，他看著各種情報，腦子裏一個個的過著情報。
“在水旱碼頭那邊的假買賣已經有2家關張了，對外說賠錢，不做了。”小賈第一個匯報南城那邊的消息，“還有幾個扛大個的也不見了。倉庫裏的那批鋼管還在，不過聽說貨主準備運走，可一時半會找不到大車，大車都被鬼子征用了。”
“今兒來買煙的不少，都說帶著路上抽，還有一個說另一個，‘你運氣好，能有摩托坐’，另一個則說，‘誰叫你不跟我一起去幹便衣’。”嘎子說。
“十八郎勘探社門前掛了個招牌，要轉租房子。不過隻轉租給日本商人，那幾個日本字我還認得。”銅鑼在進關之前學過日文，他帶來的消息很重要。
“劉德這群偵緝隊正在滿世界的找單車，縣城中學校長的單車都被他給搶走了，說是借用幾天，用完就還，不知道他是要幹什麽？”老韓頭反應了個情況。
“刁得貴的綏靖軍也在準備，不過好像就出動一個連……”
“晚上看到高橋去找細川了，好像什麽事情沒有談好，高橋黑著臉出來的，細川都沒有送，高橋扯著嗓子在大門外喊了幾句……我聽不懂。”小乙說。
當李久把所有的這些情報再次串起來的時候，他驚愕的發現，不僅是細川要運糧食走，那個高橋也想撤離，估計是高橋去找細川要大車，結果被拒絕了。如果是這樣，那麽一個千載難逢的戰機就出現了。通過各個情報之間的對比，李久發現，細川運送糧食的出發的時間就在兩天後。
通過對這些情報的分析，李久判斷璋德縣的鬼子護糧隊大概是在與之交界的安縣邊境上把糧隊叫給安縣的鬼子繼續保護，那也就是說在交界的地方相對會集中一定數量的鬼子，這對伏擊糧隊是增加了困難。可如果在璋德縣境內伏擊糧隊，那麽安縣的鬼子也會過來增援，同樣也是增加了許多不確定因素。
李久思來想去，把自己的想法寫了一封信，叫來小乙，“我不管你用啥法子，馬上把這封信送到團部去，你隻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路上一定要小心。”
小乙點點頭，裝好文件就出發了。城牆現在對經過特訓的他來說壓根就不是問題，一根繩子就溜下去了。他快步的跑到了石板村，在石板村他直接打著李老大的旗號去要了一匹馬，然後就衝出了石板村，等到了奇棧，又換馬飛奔……
李久不可以使用地下電台嗎？這個問題李久想過，電文太長，風險太大，一旦被鬼子截獲，後果就是另一個樣子了。那麽李久不擔心小乙出狀況嗎？擔心，所以，他還有另外一個安排。對於打仗，李久曆來是給自己製定高中低三個目標的，正確最高目標，實在不行中間的，乃至最低目標也是可以接受的，總之，他的主要目標是鋼管，至於糧食……他相信上級能夠掌握這樣的情況，最後怎麽弄，靠他李久這個小隊不行，那是要調動大部隊的。
就在易雲龍帶領著獨立團的所有主力已經到達了五裏牌與2連匯合，準備休息一個白天晚上繼續趕路的時候，趕了一夜的小乙終於到了團部，可團長已經帶著部隊去了五裏牌。於是，喬一得一方麵把小乙帶回來的信抄了一遍，然後再派人緊急送往分區，另一方麵給小乙又換了一匹馬，小乙又快馬加鞭往五裏牌趕。
“多虧李久這小子送來這個情報！太重要了！”幾乎是在同時，五裏牌的易雲龍和分區裏的豹子旅長同時拍著桌子說道，“看來我們的布置要變化一下！”
“立即去聯絡新一團，看看他們有沒有興趣過來幫幫忙！跟孫大炮說，老子不會虧待他！”易雲龍立即決定蛋糕要分著吃，自己一個加強營的人馬吃不掉。
“立即命令新一團，在安縣和璋德縣交界的地方打援，不能放安縣那邊過來的敵人進入璋德縣一步！”豹子旅長下的就是命令了，沒得商量，“同時動員新一團、獨立團轄區的農救會婦救會的人，搶運糧食，一粒糧食都不能給鬼子留下，運不走的就地燒毀！分區其他部隊要在各地展開各種襲擊騷擾戰鬥！減輕新一團和獨立團的壓力！此命令立即執行！”
“好嘛！小小的李久把整個分區都給調動了！這小子不簡單！”看著分區發來的命令電報，喬一得裂開嘴巴笑了起來，“可是這鋼管的事情也不知道這小子進行到哪一步了，這小子的嘴巴就是嚴，沒譜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說。”
李久在這裏動腦筋，高橋也一樣。他去找細川還真是去要車的，不過不是大車，而是汽車。但是，細川沒有同意。整個璋德縣城目前能動的卡車一共隻有4輛，那是細川的機動部隊的腿。細川自己反複思考過了，這20萬斤糧食八路軍肯定要動腦筋，還不排除有國府的地下組織跟著參合進來，光靠明麵上的一個中隊日軍和一個連的偽軍，根本經不住土八路大部隊的襲擊，搞不好就要出事。所以，他命令偵緝隊必須騎上單車先在前麵探路，同時，他準備了另外2個中隊的日軍隨時待命出發，而這汽車就是留給這些日軍的。之所以用汽車，就是這汽車不僅僅是運送兵源，還承擔著把3門步兵炮也帶上的重任，這樣的情況下，細川怎麽可能把汽車調給高橋。高橋跟細川吵了一架，同時知道了細川的部署。此時的他也不想在璋德縣找什麽地下組織了，趕緊把這些鋼材送到太原去才是正經事。釣餌既然無效，拉回去是不可能的，他虧不起。附近最大的買家就是太原兵工廠。閻錫山撤退的時候沒來得及把工廠拆走，也沒來得及炸毀，所以就被日本人接收了。這個廠子除了可以製造一些日式炮彈之外，能製造的還是偽軍的製式武器，鋼管可以給他們去造迫擊炮。細川在這個時候運糧，正好可以掩護高橋運鋼管，在這一點上，高橋想得清楚，否則，八路軍要攔截的就不是糧食而是鋼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