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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臨時的(1)

  在那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邊區兵工廠裏,李久按照旅長的要求仔細的查看著,給的名義是參觀,實際上旅長是看他有沒有啥新的建議。


  複裝子彈的流水線看上去簡陋,其實很科學,一個小小的漏鬥,把需要的發射定量的灌進已經裝好底火的子彈殼裏,然後轉到另一側塞進彈頭,再用一個簡陋的機器夾緊,雖說比不上新造子彈,可也能用。


  在流水線的旁邊,是堆積如山的空彈殼,這些彈殼需要等著工人用手工一個個的把原來的底火用一個特殊的磨具從裏麵頂出來,然後又轉到下一道工序裏,用也是專用的工具把新的底火壓進去,這個活要仔細,弄得不好就會把底火裏的給點燃了。李久小心的看了一會後就轉到那一堆子彈殼邊,蹲下來仔細的看那些彈殼,很明顯,有的彈殼裏還殘餘著一些粉末,有的彈殼恐怕已經不是第一次複裝了。看著這些彈殼,又看看流水線,李久心中有些覺得不大對勁。


  從一個車間走到另外一個車間,那裏正在用鐵水鑄造殼,簡單的模具和簡單的工藝,李久隻看了一會就理解了為什麽邊區造的為啥一炸就兩半了。這樣的工藝看上去簡單,其實效果是不行的。


  “怎麽樣?參觀了我們的兵工廠有啥感想?”兵工廠的負責人老吳走過來問道,“我聽說你可是改裝了一支老套筒,據說效果不錯,看來你也是個行家。”


  李久笑了笑,沒有說話。讓他咋說呢?說人家不行?在這樣簡陋的地方能夠造出子彈和就是奇跡,要是自己來恐怕也未必搞得出來,再說了,自己到旅部來到底是幹啥?自己都不清楚,哪裏敢到處亂放炮?何況還是在現場,在人家眾多工人的麵前說人家老大的短?李久在這個問題上不算是直腸子。


  李久是從舊軍隊裏走出來的下級軍官,軍中的爾虞我詐他見的多了,你說他是從舊軍隊裏帶來的壞習氣也不錯,他可是牢牢記著馮瘸子給他念的《增廣賢文》裏的一句話,“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就連他跟錢屸那點事,還是吭吭唧唧的在最後不得不說的時候才交代的。再說了,李久也不是生活在真空裏,對於紅軍曆史上發生的那點事也心知肚明,他哪會傻到遇上誰都跟親爹似得掏心窩子?他可以不去暗算別人,可也不得不防別人暗算他啊。尤其是高偉平後來到分區裏“回爐”,可是給他和七排抹了不少顏色。李久能怎麽辦?按照江湖規矩把高偉平暴打一頓?沒可能的,李久壓根就沒把那小子放在眼裏,他就是本著踏實做事,本分做人的原則,他不相信在八路軍的隊伍裏,這樣小心眼的人能夠橫行天下,最終也不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挺好,挺好的。我那是瞎搞,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李久謙虛的說道。


  飽經世故的老吳,是從我國工人階級最多的上海出來的,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工人出身,在這個簡陋的兵工廠裏,他是集廠長、工程師、技術員、高級技工等等為一身,在這裏,除了他就沒有更內行的人員了。老吳看出來了李久是目前的兵工廠有看法的,甚至肚子裏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隻是他不肯說罷了。


  被李久救回來的愛德華和他的學生汪正在路過這裏的時候,給了老吳一個現代的配方和如何製造的方法,於是,老吳在這個基礎上,自己嚐試,嚐試加工子彈底火,硬是把一個原來簡單的軍械所發展成了可以製造複裝子彈和木柄的軍工廠。為這,老吳自己被炸掉了一根手指頭,瞎了一隻眼睛,可老吳無怨無悔的繼續在這裏工作,他帶出來的徒弟現在就是這個廠裏的技術骨幹。可是老吳畢竟是普通工人出身,對一些武器使用中的原理不甚了了,所以,他設定的複裝子彈的工序裏是有缺陷的,下麵反應,複裝子彈的卡殼和啞火的比例比較高,也造成了一些部隊不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願意使用複裝彈。而獨立團更是別出心裁的隻要裝好底火的彈殼和,這給了老吳很大的疑惑,難道獨立團自己可以複裝子彈?等到豹子旅長帶回了改裝的步槍和一些部隊的要求後,老吳才知道為啥獨立團要要底火,就是不要子彈了。


  老吳是個有心人,一個可以把老套筒那樣魔改的人,對複裝子彈就沒有不懂的,所以,他才請求旅長讓李久到兵工廠來參觀,否則,這個地方,就是缺德團長都進不來,別說參觀了,就是瞜一眼都是不行。


  “李連長,這眼瞅著到晚飯點了,我們這裏的夥食不行,正好邊區給我的補貼發了,我請你到外麵去吃一頓如何?”老吳可不是隨便就能應付的。


  “別,我可受不起,您要是想跟我吃飯,咱們去旅部的食堂吧,我可以去弄點野味加個菜,你要是外出,怕就不會是你一個,邊區的寶貝,能叫你隨便單獨出去?還是不要找那個麻煩了。”李久笑嘻嘻的說道。


  “那也好,我把旅長叫上,沒有旅長在,你我怕是想喝兩口都不成,我是地方人員,享受特殊待遇,無所謂,可你不行,得把你的老大叫上。”


  “這咋還要請旅長?”李久心裏打著鼓,後悔自己剛才說的話,“該拒絕這樣的邀請的,古語說的好,筵無好筵會無好會,今天怕是撞上了。”


  李久以為旅部駐紮的這個村子該有一些集市,可出去一看,得!跟獨立團的槐樹村差不了多少,就是稍微大點,人多點,其他的幾乎一樣,這樣的地方到哪裏去買野味?看看周圍的大山,李久把旅部安排給自己的通信員小馬叫上,然後甩開大步就進山了……小馬是一溜的小跑才能勉強跟得上。


  半個小時後,李久帶著小馬從後山上回來了,手裏提溜著一隻兔子和一隻野山羊,正是中秋過後,等著過冬的野物都肥得很。小馬不是不想行使自己的通信員義務,是實在沒有多少力氣去幹了,呼哧帶喘的跟在李久身後。等快到旅部的時候,李久才把那支野山羊放到了小馬的肩膀上,那隻兔子也塞到了小馬的手上。


  小馬一開始還沒理解李久為什麽這麽幹,還以為是李久想在眾人麵前顯示一下自己的級別,他哪裏知道李久這是給他解圍。試想,如果他們進入旅部的院子,是李久抗著野山羊和拿著兔子,人們會如何想?一是下麵來的這個人很顯擺,很囂張,“不就是打了點野味嗎?有啥可吹噓的?有本事到豹子旅長麵前去顯擺。”。這是一些心眼不是那麽正的人會這樣去傳,這樣看。二是一些人會認為通信員失職了,怎麽讓首長幹活自己空手?這還是通信員嗎?是那個保衛幹事訓練出來的通信員?這也太不講究了吧?有這個想法的人大多會是有一定級別的幹部,甚至會在下麵找機會嚴厲的批評小馬或者是小馬的上級。


  “你把這些野味送到食堂去吧,我先回宿舍洗洗臉。”李久吩咐道。


  “誒,我這就去,這隻野羊可真肥,夠旅部會餐用了。”


  這小馬還真是……叫驢照鏡子,不嫌自己臉長,老子打得野味咋就成了旅部會餐的原料了?李久搖搖頭,沒說啥,自己想晚上請客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旅部跟團部一樣,有個小房子,說他是招待所?行,各種設施不差。說是禁閉室,也行,關進去門口站一個崗,那也是如同關禁閉無二。李久就住進這種禁閉室也好招待所也好的房子裏。洗把臉,把弄髒的衣服清理一下,使勁的拍拍土,弄上的泥巴卡池下來,然後……李久沒事就擦槍,那就擦槍吧。


  小馬來叫了,說是旅長親自請。李久有些受用不起,心裏發慌,麻溜的出去。


  “小李啊,沒想到你不僅是個獵人,還是個非常優秀的獵人,小馬都告訴我了,說你就沒用槍,拿著幾根削尖的木棍就行了,我不得不表揚你啊,我喜歡打獵,可是沒有槍我狗屁不是,比不得你,不用搶都行!”豹子旅長說完哈哈大笑。


  豹子旅長一生酷愛打獵,不管是戰爭時代還是和平年間,這個愛好基本沒有放下,但是,豹子旅長打獵算是現代獵人,離不開槍。像李久這樣,不動槍火就能把野物弄回來,他是絕對不行的。


  “這個……我從小就在山上追兔子抓野雞,也許是天性吧。”李久謙虛的說。


  “今天這頓算是你請的,炊事班沒弄清楚,還以為是我打的,我現在可是忍著自己的愛好,因為我要去打獵肯定得開槍,現在子彈多金貴啊。”豹子旅長倒是不貪功,實事求是的說著,“本來我想單獨跟你聊聊,這老吳啊是死乞白咧的要參合進來,他說你一定在軍工廠裏看出了問題,我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不過我要對你說啊,我們八路軍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為了革命,為了早點把鬼子趕出中國去,我們應該放下門戶之見,那種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情在我們這裏是不會發生的,所以啊,我請你把今天看到的問題都說出來,來,我先敬你一杯!”說著,豹子旅長舉起黑陶土碗,一仰脖,那就是二兩啊!

  “這,這可是當不起!”李久嚇得連忙站起來,“我連喝兩碗,以表達敬意。”


  “你這酒量可是不賴,坐下坐下!老吳,你想聽什麽,趁還沒有喝大,讓他說,我相信李久同誌的覺悟不會低。”到底是老革命,這套人的法子直接有效。


  “這個……吳廠長,下午那會啊,人多,有些話不能直說,你得原諒我,這個我……來,我先向你賠禮道歉,我喝一碗,您自己隨便。”


  豹子旅長對李久這樣的幹部心裏明鏡似得,這些來自國軍的軍官,心裏有陰影,讓他們一下子像紅軍幹部那樣敞亮是不可能的,就是紅軍幹部,現在不也是有很多人都是說一半留一半嗎?都知道是張國燾害死人,可你有啥法子?連總指揮都把自己的老婆給斃了,那些冤死的戰友找誰說理去?留著心眼的人未必就是貪生怕死,他們還不是想留著命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李久,你就別來這一套了,老吳,那是百分百的工人階級,是光明磊落的革命者,今天就我們三個人,你有啥說啥,離開這桌子,啥都不算!”豹子旅長給這次的吃喝談話定了性。


  李久眨巴眨巴眼睛,心裏算是明白了,他琢磨了一會,豹子旅長不會有問題,否則他也當不了這個旅長,老吳一看就是個憨厚人,估計也不會計較,於是一咬牙一跺腳,端起麵前的酒碗,一口幹了。旁邊的老吳是盯著李久的酒碗起起落落,這一會就是六兩下肚了,還能說出明白的事情嗎?這可是燒刀子啊。


  “好吧!我說說今天的感受。”李久氣定神閑,很久沒有這樣大腕喝酒大塊吃肉了,就一個感覺,“爽!”


  “吳廠長,複裝子彈的流水線上沒有問題,基本上也就是那樣,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了。”李久還是按照在國軍的習慣,先給對方戴上一定高帽。


  “李久,別用在國軍裏的那一套對老吳說話,大家都是明白人,現在複裝子彈在卡殼和啞彈上的問題比較大,你拍這個馬屁毫無意義。”


  李久臉紅了,不是喝酒喝的,是被豹子旅長的話給臊的。


  “好,我不拐彎抹角了,吳廠長,你複裝子彈的過程中缺少了一個清洗和打磨的環節,這是造成卡殼和啞彈的主要原因?”李久被逼的隻能直言了。


  “什麽?清洗什麽?打磨哪裏?”老吳瞪大眼睛,為了聽到李久的話,他到現在也沒喝一口酒,都是裝樣子,他怕自己喝酒喝糊塗了記不住。


  “子彈殼!”李久從口袋裏拿出了一顆子彈,一邊比劃一邊說道,“子彈發射後的彈殼,裏麵一定會殘存一些個汙物,彈頭在發射出去後,彈殼的開口處也一定會有毛刺什麽的。這些東西你不處理好,複裝子彈就等於是帶病上崗。”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有啥法子可以解決?”


  “解決起來不難,隻是……”李久也是頭疼,邊區廠的條件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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