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3）
小紅旗被這兩個人老成精的大叔算計得透透的，有威脅，有誘惑，有插科打諢有諷刺挖苦，最後還少不了一堂政治課，說到最後，小紅旗沒詞了，似乎他要不交代出來，那就是獨立團的罪人，就是八路軍的叛逆。
“好好，我交待……”小紅旗硬是習慣性的開口了，每次被這兩位大叔共同“批判”的時候，總是這樣開頭，“其實吧，光有訓練大綱是不行的，駱駝一開始訓練我們的時候也沒用啥大綱啊，他就是叫我們每天要使勁的跑，看我們都挺能跑的，於是就讓我們走浪橋、過平衡木啥的，至於後來的這套障礙通過，隻要前麵的基礎訓練過了，這過障礙就跟玩似得……”
“什麽？這個李雜碎居然沒有把核心技術先交待出來，居然給了自己一個似是而非的空架子？”暴怒的缺德團長頓時就火了，“小兔崽子，你先帶我去看看你們的啥啥橋，老子要親自去七站教訓那個目無上級的李雜碎。”
小紅旗並不是在槐樹村七連留守駐地訓練警衛排的，而是帶著警衛排每天到後山原來李久訓練七班的地方，在那裏，還保存著幾個簡單的浪橋和平衡木。每天，警衛排在小丙的帶領下跑步到達這裏，然後走浪橋。浪橋那種東西首先要克服的困難不是暈厥，而是能不能在上麵站穩不掉下來，等到“浪”起來了，帶給上麵的人一陣陣的失重快感，跟著來的就是下來後的嘔吐……
在這個訓練的小基地裏，還有李久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舉重杠鈴，當然是那種用花崗岩做的土杠鈴，還有一般習武人常見的石鎖、石墩等。到這裏首先就是身體素質的訓練，什麽壓腿啊，俯臥撐啊，仰臥起坐啊……
任何運動的訓練都離不開身體基本素質的訓練，這在古今中外都是一樣的，隻不過訓練的法子不盡相同。比如說俯臥撐、仰臥起坐、走浪橋等等就是從西方傳過來的，而國人訓練的卻是拿大頂，站樁，走梅花樁，跟木人對打。不能不說的是，國人訓練的法子效果來的慢，但是隻要練成，那都是一般人無法企及的武林人士了，可是西方傳過來的這些法子卻是見效快，可以在短短的幾天內激活人的各種平衡機能，可以迅猛的提高身體肌肉的力量和發力的速度。
李久在身體訓練上可謂是“學貫中西”了，他從小跟著李開山等一幹武藝高強的師父按照傳統的中式法子練武，站樁3個時辰可以紋絲不動，拿頂也可以倒立著吃馮瘸子遞過來的花卷，至於梅花樁這種好玩又好練的東西，李久可以在梅花樁上健步如飛，翻著筋鬥不掉下來，到後來，李久在李家寨已經沒有了對手。而他進了軍校之後，那些訓練方法對他來說都是“小玩鬧”，可是他卻是親眼看到許多一點武學底子都沒有的普通人在經過軍校的訓練後，身體素質完全變的了，因此也留意這些現代訓練方法。後來他回去帶兵，用的就是西學的這些訓練方法，效果不錯。畢竟現代戰爭使用的是，對武學的要求已經可以忽略不計，隻要身體素質好，就可以在戰場上存活的時間長一些。
當李久成為七班長後，他就用自己理解的這些法子訓練他們，銅鑼原來就是個啥也不行的大個子，經過訓練後，起碼算是個合格的機槍手了。小紅旗因為年紀小，在耐力方麵無法達到成人的標準，可是在靈活性上在七連已經鮮有對手了。就是石頭這個笨笨的家夥，也就是射擊成為老大難之外，其他科目也都是杠杠的，尤其是石頭在土工作業方麵，那也是在七連乃至獨立團的執牛耳者。
看著這些怪裏怪氣的訓練器械，缺德團長就是不理解了，玩玩這些晃動的東西能有啥好處？他自己走上去剛剛“浪”起來就不小心從上麵掉了下來，還摔得很狼狽，不禁惱羞成怒，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征服這個能晃動的木板。半小時過後，木板是被他征服了，可是他自己也是吐的天翻地覆，早飯那點東西都沒了。
這一天，石板村又是大集，知道石板村的豬肉好賣，屠戶張一德今天特別買了十頭生豬屠宰後放到市集上去售賣，這已經是破天荒的記錄了。在那個年代，總是能看到市集上有各類肉賣，是不是物資豐富？不是，其實是相反，主要是國人那個時候太窮了，等閑人家根本就吃不起肉。屠戶往往最後都是把賣不出去的豬肉牛羊肉等送到各個飯館裏去，當然，那個價格能夠回本就算不錯。
一般的屠戶每日能賣一片豬就算是不錯，所謂一片就是一頭豬從中砍開，這樣的售賣方式到現如今還是那樣，不管是什麽豬，屠宰後都是一分兩半，那麽堅實的豬脊骨，硬是可以被一劈兩半的砍開。往往是相好的2家屠戶一起殺一頭豬，然後各自拿去售賣。好一點的屠戶，一天可以賣出一頭豬也就是兩片豬。而今天，張屠戶竟然直接就殺了10頭肥豬，這要是賣不出去肯定就是要賠錢了。
秦富貴是去買肉的，根據李久的指示，隻要石板村開集，他的任務就是去買肉，啥肉都買，但是必須新鮮。以往他總是到了屠戶這裏，給錢，把整片的豬肉抗走。可今天見到這白花花的20片豬肉也是嚇了一跳。心裏埋怨這張屠戶“多事”，幹嘛都宰了，活的我可以買回去養啊。
張屠戶也是因為上次趕集的時候，一頭豬還沒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全部賣完了，弄得他很是後悔，覺得該多買幾頭豬的。這裏的生意好，他不想再次放過，他就沒想想，在這石板村有誰有這個能力一口氣吃掉他這足足一噸的新鮮豬肉呢？
秦富貴不敢擅自做主，抗走了二片豬肉後就去向李久請示。
七連的夥食獨立團第一。即便是沒有開集，七連的夥食也會有葷腥，李久那些打獵的法子早就親傳給了小賈小乙這些機靈鬼，就連哈喇子也學會了下套抓兔子。所以，七連能夠消化掉的豬肉一次也就是兩片。
“你是說張屠戶今天弄了不少豬肉？他幹嘛都殺了啊？”李久納悶的問道。
“誰說不是呢，這個張屠戶也許殺豬殺多了，人腦也變成豬腦子了！”秦富貴掏出旱煙袋，“那麽多肉，我看他怕是要爛在自己手上了，石板村就二個小館子，哪一家也吃不下多少，就是全都一起幫忙，最多也就是再收他一頭豬的肉。”
李久想了想，這些肉送到團部去倒是不錯，可這天……送到了也會有味了。如果製作成鹹肉就不怕了。想到這裏他對秦富貴說，“富貴大哥，你再去，跟張屠戶說清楚，價格方麵要他讓一點，另外，你去集上多買點食鹽回來，咱們把肉製成鹹肉，然後連夜再向團部送，這樣就不會有多大。”
“對啊，咱們可以醃鹹肉，這就不怕天氣熱了。”秦富貴也是被點醒了。
到了集上，秦富貴看到豬肉又少了一片，一打聽原來是王貴連買去了一片。
“老張啊，你今天怎麽想著搞這麽多豬肉來啊？你就沒想到賣不賣得出去？”
“上次賣的太快了，昨天正好趕上幾個農家找到我賣生豬，我一想問題不大就都收了，沒成想今天這肉賣的不順。”張屠戶此時正用一根綁著布頭的棍子驅趕著嗡嗡的蒼蠅，“你看這都過午了，還有一大半都沒賣出去，這可咋整？”
“誰叫你都殺了？你要是活的，我就都收了。”秦富貴揶揄的說道。
“賣活豬我能掙幾個錢？再說了，我是屠戶，不是牲口販子。”
“這樣，你把剩下的這些肉打個折，這些肉我就全要了，好不好？”
“打折？打多少？你總不能叫我老張虧本賣吧？”張屠戶眯縫著小眼睛。
“你保個本就算了，再說了，你頭前賣的不是已經賺了錢嗎？”
“我這肉價本身就不高，再打折我可就賠錢了，我還是再等等吧。”張屠戶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是二更起來幹的，你以為殺十頭豬容易嗎？光是洗那豬下水就差點沒累死我。你要是有心，我給你打個九折如何？”
“老張，做生意要有誠意，你悄悄你這裏有多少豬肉？你告訴我，在這方圓30裏之內，有誰家可以一下子吃掉你這麽多肉？就是刁老財、孫有得這樣的大財主家做壽辦喜事，怕也用不了你這麽多豬肉吧？這這是要幹哪樣？你要是連這個都沒想明白，你還是別做買賣了。”
張屠戶這也是有苦說不出，為啥？原來這張屠戶張一德是我們地下黨發展的外圍堡壘戶，經常利用走街串巷，走村進莊的機會為地下組織收集情報。這一段時間璋德縣的肉類漲價，尤其是石板村的大集上，各類好吃的都好賣，他稍微的打聽了一下，原來是咱們自己的部隊要加強營養，需要各類肉類食品。
一開始他還不信，弄了一頭豬就去了石板村，繳納了攤位費後不到一刻鍾就被看著憨厚，兜裏有錢，明顯的人傻錢多的秦富貴給全部買走了。這堅定了心中的判斷，他很清楚石板村對麵就是八路的地界，秦富貴也沒遮掩自己是對麵棧村的身份，用他解釋的話是抗回棧村再去零賣，可這話哄鬼啊？棧村能有人吃得起豬肉那還去棧村幹嘛？2片豬足夠棧村人均半斤了，棧村有那麽富裕嗎？
這一次一口氣殺了十頭，心裏也是憋著給自己的部隊多供應點，自己殺豬的手藝好，省的人家弄回去還得再殺……這張一德完全是一副好心沒落著好處的傻缺，光是洗那10付豬下水就差點讓他累的斷氣。可現在被秦富貴這樣一問，他才明白自己把事情想漏了，他尷尬的聽著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秦富貴教訓。
“你給我讓點價，我想法子把這些肉幫你賣掉，你不吃虧。”秦富貴繼續說。
“難道我就不能現在送到餐館裏去嗎？”張一德還是不死心。
雖說張富貴是心向八路軍的，可不等於他要傾家蕩產的支持，他還要養家活命。事實上在抗戰期間，遊離在抗戰和當普通百姓之間的人是最多的，他們可能會對抗日行動支持，但前提是他自己得活命，自己得生存下去。還有的人參與抗日行動並不是連貫的，他們可能在一時一地幫助抗戰甚至是挺身而出，但絕對不會全程的參與抗日武裝和鬥爭。這樣一類人未必就是抗戰的中堅力量，可卻是抗戰中遇到最多的基本群眾，你可以說他抗戰不堅決，但你絕對可以放心的是，這樣的人不會當漢奸，他們哪怕是當縮頭烏龜也不會去當漢奸，甚至連王貴那樣的偽軍都不會去幹。張屠戶就是屬於這一類人中的一個，他想著既可以幫助八路軍，又可以給自己掙錢，這才是他認為的“圓滿”。
“這個石板村啊就兩家小餐館，你去打聽一下，看看他們能要你多少？你要是往柳林鎮或者縣城送，送到了也是天黑了，你覺得天黑了之後就更好賣嗎？”
看不出，眼前這個老實巴交的秦富貴挺能說啊，張屠戶心裏有些發虛。
“好吧，你要是能把這剩下的都拿走，給我5塊大洋。”張屠戶咬牙說道。
秦富貴心算了一下，這張屠戶沒玩花樣，差不多這也就是他收購的本錢，可秦富貴不甘心，必須還要找點啥搭頭才行。
“這樣，你這些豬頭豬下水的一並都給我，我給你5塊大洋。”
“豬頭和豬下水我要留一付，家裏也要吃，其餘的你全拿走！”
於是，秦富貴帶著人，稀裏嘩啦白花花的十幾片豬肉被拉走了。張屠戶也算是從破產的危機裏驚險的走了一回。
“小乙，你小子腿腳快，帶上一付豬頭豬下水送到團部，其他的豬頭豬下咱們自己吃！另外你把這個報告送到團部去，給團長政委都行！”李久牽出一匹馬對小乙說，“這馬是送回團部的，你可以騎過去但是不可以騎回來，明白嗎？”
“是！保證完成任務，天亮之前我一定趕回來吹號！”小乙挺直胸脯說。
“你是不是也該帶個徒弟了？難道你要給七連吹一輩子號啊？”
“可目前沒有看到好苗子啊！能吹響的都沒幾個人……”小丙撇撇嘴說。
“吹個破號還要這麽挑？我看你是教的不得法！”李久瞪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