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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故事(6)

  看著操場那簡單的幾個設施,彪悍團長滿臉漲得通紅,“這算是咋回事?難道自己這些日子練兵是白練了?”他怒吼道,“警衛排上,誰通過我提他當班長!”


  李久設計的這些障礙物其實都是因陋就簡就地取材,隻有豎立在正中央的“天橋”是讓村裏木匠緊急製作的,至於壕溝、沙包、矮牆、繩梯、吊索啥的都是他和銅鑼現場挖的,在靠近那顆千年大槐樹的粗枝上,弄了幾根吊索,一個戰場各種地形的躍進科目訓練場就這樣成了。


  這種已經接近現代的訓練模式其實在一戰以前就存在了,模擬近似戰場的場景訓練士兵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出現在歐洲的軍隊中,以德國和英國為開路先鋒。現代戰爭由於裝備的變化,對單個士兵的體力和耐力以及應變能力要求更高和更嚴格,一些國家軍隊訓練把原來在體育比賽上用的器械給搬到了訓練場,比如跳木馬、單雙杠、長跑、遊泳等等。李久進講武堂比較晚,接受的訓練也就比較新,尤其是德國教官特別強調單兵素質,這也是為啥李久訓練出來的七班、七排乃至現在的七連,人員從來沒有滿編過,可是論起戰鬥素質,獨立團是第一。


  讓缺德團長沒臉見人的是,警衛排上去了也不行,最好的成績是小丙的,用時3分20秒。缺德團長幾乎要暴走了,猛然他用懷疑的眼光看向李久。


  “你小子該不會是做個套讓老子鑽吧?就這一趟下來你能用時多少?”


  “嘿嘿,我就不參加了,我要是走得太快,你們會說我是因為有功夫,其實,功夫在這個訓練中起得作用非常有限。這樣,你看見那頭熊了沒有?那是我們連體重最重,是七班速度最慢的,銅鑼,你上去跑一圈看看。”


  銅鑼很不情願的放下了啃了一半的嫩苞米,嘟噥著嘴巴,“老大,這玩意咱們連不是給新兵練的嗎,我這都是老兵了。姥姥的……”


  “你給他們做個示範,跑好了回去我批你睡一天。”李久走過踢了銅鑼一腳,“你要是還是不及格,小心回去我拆了你的骨頭!成天不是吃就是睡!”


  銅鑼搓搓手,稍微活動了一下身子,然後就是行雲流水般的通過那些障礙,缺德團長親自拿著自己的那塊懷表在那裏看時間,2分48秒!

  傻了,全場都傻了。就這樣,銅鑼還是被李久走過狠狠的踹了一腳。


  “你看看你都肥成啥樣了?這成績你回去怎麽帶兵?一個禮拜之內要是不達標,我撤了你的機槍班長!”李久小聲的訓斥著銅鑼。


  “老大,不帶這樣埋汰人的,說人應該是胖,說人肥那是罵人是豬啊。”


  “你以為我不知道啊,你看看你好吃貪睡的,你跟那豬還差多少?”李久氣得用軍帽使勁的抽銅鑼的腦袋,銅鑼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腦袋,裝出痛苦的樣子。


  “好啦,不用在我這裏演戲了,你們的標準是多少?你自己是多少?”易雲龍此時才明白原七排戰鬥力來自哪裏,他想看看七排的家底到底有多少。


  “報告團長,我們的訓練障礙科目裏比這個還多一個十米左右的匍匐前進,場地也比這個要大一點,我們的標準成績是2分45秒,我個人成績可以在2分鍾以內完成。這種訓練可以提高士兵的個人身體素質,提高反應能力和通過能力,在戰場上往往快了那麽一點點那就是一條命……”


  “好,你給大家來一次,讓他們徹底的服氣!”易雲龍已經不懷疑李久的能力了,他太了解戰場上士兵的速度決定什麽。


  李久連身上的駁殼槍和牛皮包都沒有解下來,幾乎就是全副武裝,他一個箭步就上了天橋。要說銅鑼是行雲流水,那李久就是電閃雷鳴了,許多細節和特殊的動作,就連易雲龍這樣的老鳥都沒有看清楚,一趟跑下來,1分50秒……


  “乖乖,難怪這李雜碎什麽都敢幹,人家這手上是有真功夫!”魏大刀傻愣愣的在哪兒想著,“當初自己還想跟他拚一把,拚啥?就人家這身手……”


  “老喬,狠話都說出去了,你看咋辦?”缺德團長向喬一得求助。


  “我能咋辦?你要人家組隊,要人家挑,可你看看,誰夠格?一連二連倒是有幾個懂得拳腳的,可那也看對付誰了,要是碰上老七排的,我看都沒戲。”


  喬一得說的話簡直就是落井下石嘛!缺德團長難得被自己的話給噎了一回,自己那拆散七連相威脅,可人家卻拿素質標準回敬,真是六月的債還得快。


  大操場上的隊伍解散了,可是人卻是沒有走多少,許多身手靈活的戰士不服氣,硬是在那裏一遍一遍的跑,可再怎麽跑,沒有人指點,那也是瞎跑。


  老七班在槐樹村有自己的“駐地”,變成排以後駐地擴大了一次,現在又升格為連了,駐地也正在擴大,反正這老財的宅基地麵積不小,無非是多砍些樹木來,多搬些石頭來……李久不差錢,拿出2塊大洋來,村子裏的泥工瓦匠蓋房子的老把式都來了,整個駐地按照井字形設置,中間是塊不大的操場,周圍是一排排平房,把原來的平房淹沒在其中。七連在獨立團這個駐地也是獨立團裏最像軍營的駐地,絕對沒有二連的那種湊合,一連的那種簡陋。


  “我覺得我的團部應該搬進來,你這裏設置的很正規。”溜溜達達過來的易雲龍又打上了七連駐地的主意,看到李久迎了出來,繼續說道,“你們一個連,修建的營地比我住的還好,整個獨立團也沒有你們這樣的房子,這合適嗎?”


  “沒什麽不合適的,這裏平時也沒有人住,團部搬過來就是。”李久不買賬。


  “你的意思是我要強占你們七連的營房?我有那麽缺德嗎?”


  “那團長還想咋樣?找人把這房子拆嘍?團部來我沒意見,其他連隊來不行,明明可以自己努力,為什麽總要吃現成的?”李久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易雲龍平時沒有架子,說話也隨便,李久也知道自己的外號,可他無所謂,房子要這樣修是跟著養父學的,在李家寨,這樣的營房至少有10處,別看是一個響馬的駐地,可那李開山和李久都是科班的軍人出身,他們喜歡把自己的駐地建成標準的軍營。在奇棧,雖然沒有槐樹村這樣好的地形條件,可那依山而建的營房也都是標準的,房間裏的床鋪也都是統一的,李久管這個叫軍人素質。


  說起這個軍人形象和素質來,從紅軍開始,指揮員裏就有黃埔軍校畢業和土生土長的幹部,他們各自管理的部隊就是不一樣,戰鬥力和戰損率也不一樣,嚴格的內務管理條例並不是舶來品,而是無數先烈通過實踐逐步總結出來的,中國人講究“一塵不掃何以掃天下”,講究軍人素質的養成需要從細微入手。


  “你為什麽要把內務的管理看得這麽重?”易雲龍此時想考考李久。


  “我也說不上什麽大道理,我就覺得吧,軍人應該有個軍人的樣子,軍人不是老百姓,想怎麽歪著就怎麽歪著,平時不養成良好的服從習慣,戰場上就有可能抗命,就有可能無法理解指揮員的意圖。我養父說,好的習慣是體現在日常生活中的,沒有好的生活習慣,打起仗來也很難有正確的對敵士氣。”


  易雲龍沒有想到李久在沒有看到相關文件的時候就有這樣的理解,對比起李久來,他這個團長當的不合格。我軍的第一部內務管理條例是1936年紅軍到達陝北後發布的《中國工農紅軍暫行內務條令》,統一規定了包括敬禮、隊列、著裝、內務等方麵的要求。這個條令的頒發使紅軍向正規化方向大大的前進了一步。在這之前,光是舉手禮就是五花八門,有的是手掌向外,有的是手掌向下,還有的把胳膊伸到前麵……現在有了規定,敬禮也就統一了。


  可是作為獨立團這樣單獨在外的部隊,生存尚且困難,內務管理自然鬆懈,起碼李久加入後就沒有見過那個條令。但有一點是所有軍隊具有共性的,那就是對軍人的素質養成的要求和訓練基本上都是一樣的。李久是把在軍校裏學到的東西拿出來,這些東西本質上與黃埔軍校的也沒多大差別。


  “你能不能給團裏寫一個新兵訓練大綱,或者是你把你練兵的那一套給我寫出來,這些新兵已經訓練了大半個月了,可我看他們就是齊步走都走不好,這樣的新兵一旦上了戰場,你知道是個啥結局。”易雲龍此時不得不說小話了。


  “訓練大綱在奇棧就有,具體的方法也不複雜,隻不過有一點很困難,那就是我安排的訓練強度很大,沒有好的營養補充怕是練不出來,可能還會出問題。我們七連人少,夥食問題好解決,可團裏新兵太多,您一下子擴了三個連,這些小夥子吃起來可是嚇人,用不了幾天就能把您給吃窮嘍。您可得想好。”


  李久這盆冷水把個易雲龍給澆裏外透涼,猛然,他缺德團長的潛質充分發揮出來了,“我不管,你們七連有辦法,我命令你在近期內給我向這裏輸送糧食和生豬,現在正好是大秋時節,本來團裏也是安排你們去繼續搞糧食的。執行吧!”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李久欲哭無淚的看著大踏步遠去的團長。


  李久和銅鑼在操場上露出的那一手,受到最大震撼的不是那些連長和戰士,而是易雲龍。易雲龍自己就是從百戰中拚殺出來的,他太能理解一個士兵的單兵素質在戰場上的重要作用,多少自己的戰友,就是因為動作慢了那麽一點點,結果不是受傷就是丟命。如果每一個士兵的素質都能向李久那樣,易雲龍就敢帶著他們去攻打太原城。以前,他以為像李久那樣的人是可遇不可求,認為有些人是天生的反應快動作麻利,可今天,他看到了銅鑼那種身材的人都可以在訓練場上輕鬆過關,他對把大部分士兵訓練出來充滿了信心。


  既然下定決心要這樣幹,那麽找李久要訓練大綱和教員就是必然,他來到七連營地主動找李久“搭訕”,目的也是如此。可沒想到李久給他出了一個新的難題,“訓練需要給養的充足”。按照以前的算法,前段時間獨立團搞的糧食足夠過冬。可一聽李久說的,易雲龍就對庫存的糧食心裏沒底了,他嘴上是給李久下達了繼續搞糧的命令,可心裏卻是急著回去跟政委喬一得商量。


  “你還別說,這個李久還真是活出了人精了,他想問題就像下棋,走一步能看出三步。你要搞訓練,他就告訴你要做好物資準備。他這提前的提醒很重要,我認為我們是應該好好的核計核計,兵要練,這糧食的事情也要抓。”喬一得說。


  “我已經命令他繼續去搞糧食,他在奇棧,離山外很近,而且這小子辦法多,鬼點子多,我這次不僅要他去搞糧食,還要他搞點肉類回來,隻要能練出一個拳頭部隊來,老子拚了!”缺德團長大口的喝水,好像那搪瓷缸子裏是白酒。


  “上級關於我們要打出去的事情我們該如何貫徹啊?你先前不是跟李久說的這個事情嗎?怎麽這鬧了一下午就全變了?”喬一得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沒有能打的部隊,派出去就是送死,這不矛盾,而且現在這個季節也不利於大規模的部隊出擊,讓李久去搞糧食本身就是執行你說的那個命令。”


  “你這樣說我不理解,你給我解釋解釋,對於上級的指示,我們可不能打折扣啊,這是個黨性問題。”喬一得說完慢慢的喝了一口自己搪瓷缸子裏的白開水。


  “大秋以後,平原上連個隱蔽物都沒有,大部隊如何做到隱蔽出擊?我們的士兵再能跑,能跑得過鬼子的騎兵嗎?上級的指示隻是一個精神,一個方向,具體到我們如何執行還是要根據實際情況,我們可不能把自己的家底都弄幹淨了。還記得第五次反圍剿嗎?所以,現在上麵的指示都是一個大方向,具體的沒有布置,我相信上級能夠理解我們的解釋。另外,李久出去搞糧,不會是簡單的去弄,以他的能耐,要搞出動靜不難,隻要平原上的老百姓知道我們八路軍還在抗戰,他們就有希望,他們就會在適當的時候跟我們一起打鬼子!”


  “哈哈,瞧不出你易雲龍的政治覺悟提高了不少啊!好,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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