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套（5）
前田中尉注定今天要倒黴了，他的命令讓據點幾乎鬧了一個晚上。都說鬼子不怕死，可等死的時候還是很難受的。
向大島一樣，前田也是在等。大島在一葉孤舟般的縣城裏等著外圍部隊回援。前田中尉在等“換防”的皇協軍那個連。大島沒有等到該回來的2個小隊，幾乎絕望的在司令部裏借酒澆愁。前田則是心虛的每隔一個小時就給大島打個電話請求大島君“戰術指導”。到底指導了多少無人知道，可是前田卻也從大島君的口裏得知了濱田小隊和中島小隊的“失聯”。這年頭失聯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先走一步回到島國去見天照大神了。
開始是前田以副手的身份給大島打電話，到後來，則是大島反過來“騷擾”前田了。大島在確認了濱田小隊和中島小隊已經徹底失聯後，他希望前田能夠“看在老鄉”的份上回城“拉兄弟一把”。
兩人都是來自大阪的“富有子弟”，為了能夠進戰鬥不是那麽多，不是那麽激烈的守備部隊，家裏都沒少花錢。不要以為鬼子都是玩命的，其實，鬼子是在強勢的情況下才會玩命，隻有少數在戰爭初期被所謂“大日本軍人無往而不勝”的宣傳所洗腦的人才會“無知無畏”，這樣的日本軍人有一些，可惜，在華北，僅僅2年後，這樣的鬼子就很難看到了，俘虜是越抓越多……
縱觀曆史，八路軍在華北的抗戰其實很有意思，幾乎所有的大規模殲滅日軍的戰役都是在這三年打的，打到最後，日軍都不敢出來了，加上鬼子發動太平洋戰爭，對華駐軍失血嚴重，後麵的幾年其實就是對耗，幾乎沒有多少機會打大的戰役，反正八路軍不去打城市，鬼子也就不出來掃蕩了。
岡村寧次上任後，最大的一次掃蕩就是1942年的五一大掃蕩，雙方在冀中平原上慘烈廝殺……在兵力接近1：1的情況下，鬼子出動了飛機、坦克等重武器，在武器落後的情況下，八路軍損失慘重，即便如此，八路軍也給鬼子造成了極大的戰損。戰役打了一個多月，冀中根據地變成了無人區，三光政策原本連片的根據地被割裂成260多個遊擊區。岡村寧次抓緊時間修炮樓挖壕溝……岡村寧次以為經此一役，八路軍很難在短期內恢複。事實卻是到了夏季，冀中平原的態勢就扭轉過來了，八路軍利用青紗帳，廣泛開戰敵後武裝作戰，著名電影《平原遊擊隊》《小兵張嘎》《地道戰》等等都是描寫這段曆史的故事。而日軍此後再也無力進行大規模的掃蕩了。
大島被困在司令部裏，連續2個小隊的失聯讓他害怕和恐懼，他隻能不斷的打電話給前田，希冀用騷擾前田的法子緩解自己的恐懼，這好比是膽小的人夜晚進墳地，心虛得會自言自語，有伴的會沒話找話，於是，濱田小隊和中島小隊的事情就在自覺和不自覺中“禿嚕”出去了……
如果細川有命令下達給大島，讓前田回縮到縣城，大島也就不用去“求”前田。或者是細川沒有下達前田死守石板村的命令，大島都有可能以上司的身份命令前田回援。問題是，細川明令規定了前田必須要“死守”石板村，必須要給“大部隊”保留一個“回程”的口子。前田雖然不能去核實另外兩個小隊是不是真的全部玉碎，可是大島無意間透露出來的消息讓他不寒而栗。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自己的這個小隊如果再向縣城回援，真不知道路上會有多少土八路在等著打伏擊。
在大柳莊歇息一晚的細川一大早就接到了大島發來的電報，電報上說濱田小隊和中島小隊都失聯了，電報上還報告了在南寨集，王貴連與土八路“激烈交火”長達一小時，但是，南寨集還在王貴連手裏，報告上唯一沒有提到的就是石板村的具體情況有沒有變化。細川不放心，讓通訊兵再次發回電報詢問石板村的狀況。這一來一回再一來一回，電報就算是很快，光是滴滴答答的發報時間也需要半小時以上，而此時的石板村已經沉浸在“祥和”“有序”的清理之中。沒錯，七排轉了一大圈，硬是把大島中隊的三個小隊全部吃掉。
在接近石板村鬼子據點的路上，李久就聽到了那時有時無的的歪把子機槍聲，一開始他還有些懷疑是不是小紅旗那邊先動手了，可那機槍打得怪異，隨即他明白這是鬼子在自己給自己壯膽，於是下令部隊加快行進的速度。
地下黨與八路軍的配合往往是此處無聲勝有聲，往往是在沒有任何情報聯係的情況下相互配合。璋德縣被八路軍端掉了倉庫，大部分鬼子被消滅，可鬼子卻沒有兵力回援，這些表象本身就告訴了地下黨和地下抵抗組織，鬼子現在窮於應付，進山掃蕩的鬼子無法回身。於是，縣城裏就更加熱鬧了。
首先，中共地下黨開始了“明目張膽”的對重要物質的“搶購”，必須要搶購，這裏的搶是做給鬼子和漢奸看的，這是為了避免商家在鬼子回來後被報複。不知道的是土八路又搶了某個商號，而知道的，那些商號私底下可都是收到了白花花的大洋。最主要的就是棉布、棉花、糧食、藥品等，反正現在的縣城幾乎就是個無政府狀態，為了搞到物資，各個地下黨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其次，趁亂，一些“暴民”衝擊了維持會、警察局，縣監獄和勞工募集處的關押地，一些被鬼子扣押的勞工和被捕人員被“搶走”，大批情報檔案被焚毀，個別沒來得及跑的正牌漢奸被群眾打死，場麵不堪忍睹……
無獨有偶，一些莫名其妙和不莫名其妙的抵抗組織也趁機大肆活動，那些截殺漢奸，殘忍滅門的事情就是諸如某某救國軍，某某鋤奸隊幹的，這些組織往往與國民黨軍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有些根本就是軍統的外圍組織。也就是這些組織在無政府狀態下，充分的顯示了他們打黑槍敲悶棍，踹寡婦門挖絕戶墳的本領，不僅把鬼子那邊弄的風聲鶴唳，也把璋德縣城的老百姓弄了雞飛狗跳……
縣城鬧的邪乎，充分的掩飾了李久這邊的戰役行動。淩晨五點多，離天亮還有不到半小時，七排到達預定地點，四連另外二個排在另一側也到達了預定地點。
威風凜凜的缺德孩子故意的把袖子卷起來，顯現出“大無畏的革命精神”。按照李久下達的命令，四連的一排和二排要在石板村的街道上伏擊前田的潰兵。
“這個鬼子能聽話的從據點裏出來嗎？”接到李久的命令後，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趙二順，“鬼子在據點裏呆的舒舒服服的，他們能跑出來？”
“唉！說你的腦子不好使，你總是不服氣！駱駝啥時候打過無把握的仗？他說讓咱們打伏擊，那咱們就打伏擊，你說鬼子不出來，那駱駝不能把鬼子趕出來嗎？或者逗出來也行啊？”這兩天，缺德孩子可是把趙二順給欺負慘了，“團長大叔說過，猴子不上樹，多敲幾遍羅！我估計駱駝就是玩的這個把戲！”
趙二順的確是沒有小紅旗的腦子快，接到小乙的報告之後，小紅旗第一時間是把從團部來的通信員小丙給打發走了，他寫不了幾個字，花了一張天書給小丙帶回去。於是，就好像是接力馬拉鬆似得，小乙這邊剛剛緩口氣，小丙又接著撒開丫子使勁的跑了。
得了準信的小乙在猛灌了幾口井水後，又快速的返回到石板村外去等著七排，沒有現代通信工具就是麻煩，一切都要靠人來傳送。這一宿，小乙至少跑了30多公裏，難怪他走的時候李久讓他啥都不要帶，就別著一把駁殼槍加上那把連睡覺都要摟著的軍號，要是現在小乙身上還背著一支步槍，估計他早就累趴下了。
黎明前的黑暗，鬼子的機槍聲也逐漸的停了下來，不是說那些小動物害怕不去了，而是鬼子的機槍手實在是打不動了。困得趴在機槍位上打鼾，前田也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打瞌睡，這樣搞，就是八路不來，他們早晚神經。
李久這次一口氣把繳獲的四具擲彈筒分別隔上幾米，使勁的把助鋤插進了黃土地裏，然後自己一個個的瞄準，程長工帶來的幾個人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顆，李久讓他們準備好，輪流上去裝彈。
“都不要慌，你們要做到的就是手穩，準確的把對準擲彈筒口。打不中也不要緊，咱們今天的管夠！”李久看著那些戰士有些緊張，走過去緩解他們的情緒，最後從自己的後腰上摘下他的那個擲彈筒，“大家看好了，平時沒有多少機會給你們打實彈，今天，你們可以在戰場上實彈實戰的演練！”
說話間，李久那顆示範的就飛了出去，而李久的話更是讓九連來的戰士心情平複，開玩笑嘛，都是經曆過多次廝殺的老兵，那心理素質就是不一樣。從程長工開始，有樣學樣的開火了，好嘛！五具擲彈筒的齊射，雖然不算很齊，參差不齊的齊射，那是個什麽動靜？1分鍾之內30顆在據點內爆炸……鬼子懵了，“快跑啊！”不跑不行了，的爆炸還沒結束，據點內的彈藥庫就開始劈裏啪啦的爆響起來，那是一些子彈的殉爆，跟著就是沉悶的爆炸聲，那是儲備的和被引爆，接下來會是什麽聲音出現？前田可是知道，在倉庫裏可是還有幾十公斤呢！
說，李久這如何打的這麽準，咋就這麽巧合的把鬼子的彈藥庫給打著了？其實一點也不難，更不是巧合。在路河口與王貴見麵的時候，王貴就把據點裏的一個草圖給了李久，指點據點哪兒是啥啥的，李久也不多問，就問彈藥庫在哪兒。那四個是那著實彈練手，打啥地方李久沒功夫去指點，他自己的這幾發可全都是照著彈藥庫打的，王貴說，那彈藥庫的房頂就是一張蘆席上麵鋪了一層黃土，一顆就能把房頂掀塌，剩下的就真的是運氣了，不炸，最後興許還有點繳獲，要是炸了，方圓百米之內不會有東西了。
突前的五挺機槍在銅鑼的指揮下同時開火，這個場麵前田中尉就是在演習中也沒有見過，他這個水貨中尉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快跑，向縣城方向跑。
本來守在這裏的鬼子就不算多，是個殘缺的小隊，被李久拿來當教學試驗了，程長工他們幾個是越打越過癮，越打越有感覺……直到他們手邊的全部打光了，他才看連長。而李久對他們豎了個大拇指，跟著李久手一揮，大家拿起步槍就集合起來，“上刺刀！小乙，你給我吹衝鋒號！”
“滴滴答滴滴……滴滴答滴滴！”嘹亮的號聲在晨曦中顯得格外的雄壯。
“哎呀！姥姥的！老大這是要跟鬼子玩命了！”銅鑼換下打空的彈匣。
“同誌們！跟我上！別叫小鬼子跑了！”小賈一個箭步就衝了出去。
“指導員！駱駝叫我們衝鋒了！現在你還不下令衝鋒！”缺德孩子使勁的錘了一下趙二順，“你快點喊啊！”
“不是說你指揮嗎？怎麽現在叫我喊？”趙二順真是有些二。
“你就缺心眼吧！真真的是把我氣死！就我這小嗓子能喊得出來嗎？”
缺德孩子瞪著眼睛，尖細的聲音的確是喊不出來，李久千算萬算沒算到缺德孩子的那嗓門最多嚇唬嚇唬小雞仔，怕是連條狗都嚇唬不著。
好在一排二排的戰士聽到衝鋒號後就插上刺刀出擊了，這也是前段時間訓練的結果，隻不過沒有領導帶頭喊“殺”，一些戰士也不喊，以為是“偷襲式”衝鋒，反正指導員不喊，自己也不喊。
趙二順反應過來了，再反應不過來他就要被歸到傻子那撥裏去了。
“同事們！衝啊！殺！”嘩啦……那嗓門震得小紅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前田的小隊本來人就不滿編，先被李久花了30多顆一炸，跟著是5挺機關槍一打，前田帶著不到20個人衝出了據點，可是迎頭就撞上了四連“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