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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七班(1)

  李久來到了大柳莊,一個離無名村30多裏的山村。這裏的居民比無名村多多了,100多戶人家,算是山裏的一個“重鎮”了。


  團部設在莊子裏靠近操場的地方,沒錯,是操場。獨立團來了之後,修了一個麵積不算小的操場,一隊隊的新兵正在那裏訓練。


  “根據上級的指示,錢屸同誌已經離開了這裏。我知道你叫李久,關於你,是否留下來加入我們八路軍?我們是歡迎你的。”政委喬一得親自與李久談話。


  “我可以加入八路軍,反正我也沒地方去。”李久想了想後說道。


  “你的情況比較特殊,雖然錢屸同誌沒有仔細的向我們介紹你,可我們也看出來了,你是個老兵,把你放到新兵連去不合適,既然你同意加入,那麽暫時在團部呆著你沒意見吧?等我們對你了解情況以後,我們再另行安排可好?”


  “我沒意見。”李久還是話不多。


  “那好,你先把自己的步槍交上來,等手續辦完了再發還給你。”


  李久聽話的把自己的那把中正式步槍平放在桌子上,然後立正站好。


  “小賈,你帶他先去領軍裝和安排一下住處,另外,你把我們部隊的紀律跟他說一下,要善待新來的同誌。”喬一得站起來高興的與李久握手。


  小賈大號賈進才,是團部警衛排的戰士,是個精幹利索的小夥子。


  李久身材高大,團裏找不出合適的軍裝,沒法子,隻好去找村裏的婦救會重新給他做,機靈的小賈讓婦救會一次多做幾套,反正這次做軍裝的布也是李久自己帶來的,這點倒是沒有誰說閑話。


  李久還沒有正式被允許加入,住的地方不好安排,於是,小賈靈機一動,讓李久暫時到禁閉室去住兩天。


  看著門口寫著“禁閉室”幾個字,李久的臉色不是那麽好看了。


  “你識字?”小賈驚愕的看著李久的黑臉,“那個……你不是被關禁閉,是臨時借住,那啥……我找塊麻袋把這幾個字擋起來。再說,門口沒有哨兵就不算關禁閉是不是,這裏也經常有人借宿的……”


  “那為什麽不寫上‘招待所’?”李久悶聲發了一句牢騷。


  李久沒有再說話,拿著剛發的被子走了進去。


  禁閉室的位置很孤單,周圍沒有建築,不知道這個房子原來是幹什麽用的,也許是獨立團來了之後單獨建的吧。一半土牆,一半木頭的建築,一個大大的窗框,僅僅有個用粗毛氈做的簾子擋著,連個窗戶都沒有做。白天卷起來,晚上放下來擋風,簡易的不能再簡易了。


  “吃飯去團部食堂,你是新來的,對你沒啥要求,有幾點我先對你說說……”


  小賈大致的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說了,又把八路軍的群眾政策說了一下,這入伍的政治教育算是就這麽結束了。


  之所以讓錢屸在無名村等了那麽久,就是因為錢屸寫的那串數字的密級太高,從獨立團轉到軍分區又轉到邊區,最後才發到延安,等到延安那邊傳回信來,還是要一級級的向下轉。喬一得不知道錢屸的身份,可上級給他的指示就是“確保來人安全,親自去接”,這才有喬一得大駕無名村。


  喬一得帶回了重要人物,直接就派了一個排的戰士把錢屸送到了旅部,因為在旅部有電台可以直接與延安聯係。而李久,喬一得覺得這是個難得的人才,不為別的,就為他單槍匹馬的可以把錢屸從戰區送到這裏,這就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你是說你撿了寶?”剛剛從旅部開會回來的團長易雲龍掏出從旅長那打劫來的卷煙點上了一根,“有你說的那麽好嗎?在我看,那就是個當了逃兵的老兵油子,小賈,帶我去看看。”


  小賈應聲出來,“是!”


  可是在禁閉室裏沒有看到李久,李久被子疊的整齊,房間裏收拾的井井有條,可人卻是不見了。


  李久住在這房子裏三天了,這三天他認識了到這裏的第一個熟人。


  第一天,吃過早飯在床上冥思的李久被一個泥球給打中了後腦勺,他翻身過來,看著空曠的窗戶。隨即一個紮著喜娃小辮子的小臉慢慢的從窗戶下麵伸了出來,大大的眼睛還在滴流轉,他看見了李久正盯著自己,猛然舉起了雙手,原來他還拿著一把彈弓正在對著李久瞄準,李久沒有給這小鬼發射的機會,手中的那個泥球揚手就打了出去。


  李久不是瞄向那小孩打的,而是使勁的照著窗框上的土磚打了過去,以李久的腕力,那泥球瞬間就在土磚上炸開,揚起了一片土渣飛起,小東西頓時被炸了個滿臉花……好不狼狽。


  “哎呀!小爺這次打眼了,點子紮手!”


  稀裏嘩啦,咕咚啪嚓……小辮子從站著的柳條筐上摔到地上,揚起塵土一片。


  “喂,小子,你是誰家的?這麽淘,你家大人不管你嗎?”


  “我還想問你是哪兒的,我沒見過你,你怎麽一來就關了禁閉?”


  “我不是被關禁閉,我是臨時借住。”


  “得了得了,知道你不好意思說實話,我不問你了,我叫萬紅旗,你叫什麽?”


  “啊,我叫李久,剛剛到這裏,還不知道會分配到哪兒呢。”


  “你想分到哪兒?我可以給你幫忙!”缺德孩子竟然開始大包大攬了。


  “分到哪兒都一樣,反正是個大頭兵。”李久無所謂的說道。


  “你這人倒是好說話,瞧你這塊頭簡直就是個駱駝,以後我就叫你駱駝好了。”


  得!李久還沒有進入,這就被人起了外號,不過這外號李久喜歡,駱駝嘛,身高體壯吃苦耐勞,是個好名字。


  “拉我一把啊,真是沒眼力見!”缺德孩子站起來伸出了小手。


  “那邊有門,你幹嘛不從大門進來?”李久不買賬。


  “你不懂!我要是從那裏進來就算是又被關禁閉了,不是好兆頭,我要從窗戶裏進去!你拉不拉我?”缺德孩子用袖子抹了一把快要流下來的鼻涕。


  李久伸出了大手,輕輕一提就把那缺德孩子拎進了房子。


  “你是獨立團領導的孩子吧?連名字都叫的那麽有個性。”李久說道。


  “我是獨立團的不假,可不是誰的孩子。”缺德孩子大刺刺的掃視著禁閉室,“你把這裏收拾的太幹淨了,以後我都沒法來住了!”


  “啥?這裏是你原來住的地方?”李久有些驚愕了。


  “不是我固定住的地方,可我經常來。”缺德孩子大言不慚毫無愧色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你經常被關禁閉?看來你是個不省心的。”李久嘲諷著說道。


  “關個緊閉算啥,隻要玩的開心就行!”光頭上的朝天辮晃悠著,顯得得意,隨即缺德孩子翹著小臉又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還要打你的?還有,你那一手是怎麽做到的?打了我個滿臉花。”


  “你不了解對手,貿然進攻,焉能不敗。”李久笑嘻嘻的說道。


  “你也不了解我啊?你為什麽就可以做到?”小辮不服氣的問道。


  “我對你的了解要比你想的多一些。”李久伸手從小辮子的口袋掏出一個泥球,“這玩意我小時候也玩過,從這搓泥的水平看,可以知道你的年紀大概在12歲左右,從這泥球幹燥的程度來看,大約是幾天前做的,還沒有幹透,這說明你是個沒有多少計劃的,有了這些判斷,再做出適當的反擊計劃不難!”


  小辮子瞪大眼睛,“行家呀!你還懂什麽?都教給我!好不好駱駝。”


  李久正在苦悶,突然有這麽個孩子來跟自己打趣也是一件好事。李久喜歡跟孩子在一起,因為他們天真無邪,在無名村的時候就是這樣。


  也許是跟這小子投緣,也許是李久一個人呆得枯燥無味,於是他給這小子講起了基礎步兵戰術,一個是把課堂上聽過的東西複述一遍,一個是聽的津津有味。


  “步兵是一個古老卻又不斷發展的兵種,從有軍隊那一天開始,步兵就存在了,隨著時代的發展的技術的進步,步兵戰術在不斷的發展和變化,但是單兵的基本能力要求無外乎就是體能、技能和智能……”


  李久一邊講著一邊用根小棍在地上畫著,他猛然發現眼前這孩子居然不識字,頓時,他的眉毛皺了起來。


  “你不識字?”李久沉聲問道,“不識字你怎麽學習這些戰術?亂彈琴!”


  小屁孩一臉的尷尬和羞愧,“我,我不喜歡去上文化課,多麻煩啊!浪費時間嘛,你就講給我聽好了,我記性可好了,保證能記住!”


  看著萬紅旗那天真的表情,李久很是無奈,國人文盲甚多,大多數人不以為恥,有沒有反以為榮的李久不知道,可眼前這孩子似乎就是反以為榮。


  “不識字不行,你要是想學,從今天開始,每天至少要認識十個字,否則,你將來沒有希望,還會……被淘汰的!”李久說。


  “啥叫淘汰?啥意思!”小辮子一副不要臉的樣子,傻嗬嗬的問著李久。


  “淘過米嗎?”見小家夥點頭就繼續說,“淘米的時候是不是要把米裏的沙土和沫子用水衝掉?那些被衝掉的垃圾就是淘汰,你想當那些沫子嗎?”


  小辮似乎被震撼了,不停的抖動著,使勁的咬咬牙齒,最後算是點頭了。


  從這天開始,小辮子跟李久就混熟了,這孩子的確記憶不錯,上午教的幾個字很快就記住了,這也是李久根據這缺德孩子的興趣來教他認字的,比如他一開始教的就是“步槍、機槍、子彈、”這樣的詞匯和單字,很快,槍字就沒問題了,彈字也沒有了問題。三天不到,小家夥居然會寫了30多個字了。


  這天,缺德孩子帶著李久到後山去進行野訓了,他想看看李久說的那些能耐都是啥樣,至少得看看什麽是單兵掩體。


  獨立團沒有工兵鍬,大柳莊也沒有,李久隻好到找老鄉借了一把鐵鍁,在後山的土坡上給缺德孩子挖了一個單兵掩體,還象征性的挖了一段戰壕。看著這些東西,缺德孩子不理解,“這有什麽用?”


  “好吧!演示一下作用,你拿著彈弓到30米外,隨便向這裏打,我就坐在這掩體裏,你隻要打中了,今天可以少認識一個字。”李久示意缺德孩子去那邊。


  小辮子按照李久說的,使勁的用彈弓打李久,可在掩體後麵的李久安然無恙,甚至還讓缺德孩子可以再近一點打,一樣打不著。小辮子終於明白了這單兵掩體的作用。李久又在掩體周圍畫出了其他的掩體示意圖,說明多個單兵掩體配合起來組成一道班排級的阻擊陣地,告訴小紅旗,如何利用交叉火力打擊敵人。


  “駱駝,你這麽大本事咋就當個大頭兵呢?要不我去找團長要一個班長給你當當,我和你再到警衛排拉上幾個人,咱們成立一個直屬班如何?”小辮子說道。


  “你?憑什麽你有那麽大的麵子?你說瞎話是不是張嘴就來?”


  “切!別那麽看我,煩人,好了好了,告訴你實話也沒啥!咱們都是戰友了,你說是不是?我啊,是獨立團的孩子,團長大叔政委大叔那裏我都能說上話,尤其是團長大叔,最是喜歡我,我那些壞招都是跟他學的?”


  於是,下午的學習變成了懇談會,李久聽的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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