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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5)

  “你怎麽肯定就可以問出來?”她疑惑的看著他,“那些連字都不認識的山民能知道八路軍?你是不是想的太天真了。”


  “如果我是八路軍的指揮員,我不會放過在那裏設一個觀察哨,不管是裝備多好的軍隊,要想進山就必須要走我們今天的路,而在那裏就可以提前一天發現,這是有利於部隊安全的。老鄉知道不知道哪兒有八路軍不在於他們有沒有文化,在於老百姓是不是跟你們一條心,你們不是老說自己是窮人的隊伍嗎?”


  李久說著竟然從懷裏拿出了一本小冊子衝她揚了揚,那是犧盟會在各地散發的宣傳抗日和黨的政策以及介紹八路軍的小冊子。


  她頓時無語,愣愣的看著李久手上的小冊子,她有些慚愧,為什麽自己就沒有嚐試著去影響他?為什麽已經被他看穿,卻還要故裝不知的自欺欺人?看來自己的黨性還是不夠,政治覺悟也有待提高……


  中午,兩人吃的是幹糧,喝的是涼水,李久沒有同意她要找個地方燒水的建議,因為,他目測以後覺得必須抓緊時間,否則,就是天黑也到不了那個地方。


  進山了,山裏的變化說不清,李久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中正式步槍的槍機部分和摳扳機的地方都露了出來,並且李久用背帶掛在自己的脖子上,隨時可以射擊。一開始錢屸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隻說了幾個字,“山裏有野獸”。


  李久抓緊時間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宿頭,山裏的天黑的更早,眼看著那幾戶人家就在前麵,可真要走過去沒有倆小時做不到。天黑了,驢夫妻不願意走了,站在那裏擦肩蹭背的不肯動,而在附近不遠處竟然還有個山神廟,於是,李久決定在山神廟歇一晚。此時,她才明白早上自己浪費的時間是多寶貴。


  個人的生活習慣無關乎於信仰,她是個堅定的革命者,可從小養成的生活習慣無法一下子更改。她不怕吃苦,可對於農村的生活到底是個什麽樣?她不知道,客觀的說,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她的任務恐怕很難完成,她的結局很難說。


  在她與他的碰撞中,到底誰的錯多一些,誰的錯少一些?怕是這個世界上找不到什麽法律可以準確的測量,她與他的目標不同,卻是走到了一起,這說明什麽?革命者就不要生活了嗎?老天在眷顧這對“夫妻”的時候,不會去想他們是不是都是革命者亦或是反之。他不會去想這裏麵的或然性和必然性問題,可她卻是忍不住總是在想,沒有這個混蛋,自己的生活會是個什麽樣?


  驢是要吃草的,還要給點料,所謂的草料就是這麽來的。在山神廟裏,李久點起了篝火,小小的山神廟暖和起來,卸下貨物的毛驢也擠進了山神廟,李久從褡褳裏拿出草料喂這對驢夫妻,然後才在火上烤著饅頭和燒水……


  天色越來越黑了,李久拿過步槍仔細的擦拭著,外麵的裹布被他解開了,然後檢查了子彈,把子彈也一顆顆的擦拭一遍後壓進了彈倉。這是他的習慣,每當他感覺到有危險的時候,他都會提前檢查武器和擦拭子彈。


  篝火映紅了她的臉,饅頭被篝火烤的軟軟的,就著熱水吃起來並不困難,還有已經切成絲的鹹菜疙瘩,應該說這頓晚餐並不賴。


  “馬上就要到地方了,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嗎?”錢屸小心的吃著饅頭,一顆殘渣都不掉下來,她看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我叫錢屸,是南京一個學校的英語老師,你是在哪裏學的英語?”


  “我叫李久,東北講武堂第九期畢業生,誰67軍107師的大頭兵,英語是我在講武堂跟老毛子學了兩句。”李久抬頭看了看錢屸,簡單的報出字號。


  “你們67軍不是在淞滬打光了嗎?怎麽你會出現在南京?”職業習慣,純粹的職業習慣,不知不覺就開始了“盤道”。


  好像是被說中了痛處,李久仰頭看了看露出半個房頂的天空,居然還能看到星星,“我們排大概是唯一成建製突圍出來的隊伍,好不容易到了南京就被88師給收編了,於是,我們又上了前線,本來活下來的有五個,現在就剩下三個了,不知道另外兩個的命運如何。”


  錢屸張了張嘴,不敢再說下去了,她知道少的兩個是自己打死的,這個事情原來心裏很沉重,被混蛋欺負了後覺得輕鬆了,可現在又感到沉重了。


  過了一會,她又開口了,“我到了地方後就不會回去了,你打算去哪兒?想不想加入我們八路軍?”


  李久把頭搖了搖,嘴巴上卻是說道,“我會認真考慮的。”


  要說李久對八路軍完全不了解那是不對的,何況67軍曾經在陝北與紅軍交過手,雖然李久沒有直接上去,可他還是知道紅軍的裝備有多差。現在雖然改叫八路軍了,可裝備這東西能是一下子就提高的嗎?李久不那樣認為。作為一名軍人,誰願意去裝備落後總要靠人命去填的部隊呢?李久之所以那樣說,意思也很明白,“如果我加入八路軍,那也是衝著我的女人去的。”


  李久這古怪的回答使錢屸感到突兀和不解,一個人怎麽可以搖著頭說讓對方認可的話?難道他跟教官學會了西方人的答話方式?一個奇怪的人。可是猛然,她似乎明白對方那樣說話的含義了。


  “姓李的!你別以為跟著我,幫我做事就算是贖罪了,我告訴你,你所做的罪孽是一輩子都清洗不幹淨的,無論你想用什麽法子,留在心裏的傷疤總會在。一個女人的貞潔一輩子隻有一次!被你毀掉的東西回不來了,你說,我能原諒你嗎?這輩子都不會!永遠不會!”


  突如其來的爆發讓她激動的臉更紅了,讓他也感到無地自容,他覺得似乎不應該這樣,可他不想狡辯,隻是嘟噥了一句,“要人還是要命,你隨便!”


  “你!你就會這樣耍無賴,明明知道我既不想要你的人,也不會要你的命,每次說到這裏就耍賴!真不要臉!”女人激憤起來幾乎都一樣,這時可不分什麽潑婦或者淑女,他敗了,敗得很徹底。


  錢屸發泄了一陣又覺得不是那麽得體,加上李久認慫後去照顧驢夫妻了,看看人家驢夫妻,她有些慚愧,難道自己還不如一頭驢子嗎?


  暖洋洋的火堆,一天的疲勞擁了上來,也不知道李久是從哪裏淘換來的一個帆布水桶,這一路上可是起了大作用,現在,李久又把熱水準備好,讓她洗腳。她此時無言以對,殺人不過頭點地,算了,不跟這個混蛋置氣了。


  李久看著女人靠著貨物昏沉沉的睡去,自己才鬆開的綁腿,也慢慢的洗了個腳,洗完,他又慢慢的把綁腿打好,這是一種天然的本能,他怕晚上有狀況。


  篝火慢慢的燒著,李久不敢沉睡,時不時的要向篝火裏加找來的樹枝木棍,而且還要半夜起來給兩頭驢子喂草料,馬無夜草不肥嘛,驢子亦然。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同時也是人最困乏的時候,就在李久迷迷糊糊的時候,兩頭驢子騷動起來,公驢急促的踩踏著山神廟裏的地磚,鼻孔不停的噴動著。


  “有情況!”李久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順手拿起手邊的步槍。此時,篝火已經沒有了火苗,隻是那些陰紅的炭火還在發熱。在山神廟外不足百米的地方,幾雙綠瑩瑩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這裏,那是狼,是這山區裏常見的狼。


  這幾頭狼早就盯在外麵了,隻不過是懾於篝火沒有靠近,現在篝火熄滅了,它們開始慢慢的向這裏爬來。冬季裏的狼為了生存可以吃下一切可以吃的東西,它們遊弋在這片山區裏。山裏人家家戶戶都養狗,狼群很難進入村子去攻擊人,可這荒郊野外,它們會毫不猶豫的去攻擊任何落單的動物。


  嘩啦!李久推上了子彈,人也靠向了門口,此時,公驢已經把母驢擋在了身後,看到主人起來也顯得安靜了不少。蠢女人還在酣睡,這一切似乎與她無關。


  一隻勇敢的狼率先站起來撲進到了五十米以內,這是一個典型的尖兵,如果此時被獵殺的動物上去搏鬥,那麽其它的狼就會一擁而上,狼群的分工相當明確,狼群的智商也是非常高的,隻不過今天它們碰上了李久,事情就是另一個版本了。


  山裏人幾乎家家都有獵槍,哪怕是最簡單的鳥銃也要有一根,為的就是打狼,遊弋在山裏的狼對槍的敏感不亞於人類對槍的恐懼,如果李久是拿著標準的步槍,那麽這群狼可能就會調頭就跑了,可是李久偏偏在擦完槍後有習慣性的把那些布條纏了回去,隻露出了槍口、準星、槍擊部分,把個槍整得像後世裏的狙擊步槍,(事實上後世狙擊步槍的纏繞也是在戰爭年代裏用狙擊手的鮮血換回來的經驗)那些精明的狼以為被獵殺的目標不過是拿著一根類似掃把一樣的東西,李久這可是把狼群跟坑了,坑的很慘。


  李久在6歲的時候就殺過狼,張大疤子捉了一支少年狼來讓他養著玩,可是接近成年的少年狼已經具有狼性,根本就不是狗,沒有狗性的狼如何能討人喜歡?於是,在一次跟李久翻臉之後,一人一狼打鬥起來,暴怒的李久拔出腰間的匕首,直接就紮進了狼的脖子,自己的左臂上至今還有一排狼咬過的牙齒印。


  李久知道狼的戰術,因為在講武堂步科學習的時候,毛子教官用西伯利亞狼群戰術講解過步兵連級攻勢的戰術問題。那條尖兵狼的前衝就意味著狼群的總攻開始,必須要給這群狼迎頭痛擊!盯住那對綠光,李久手中的步槍響了,精準的打中了尖兵狼的腦袋。槍聲告訴狼群,你們看到的不是掃把,是一把真正的步槍。


  狼群跑了,那條死狼躺在距離山神廟外不足30米的地方,天還沒有亮,李久不會出去把那頭死狼拖回來,他怕狼群在附近潛伏。


  “發生什麽了?”槍聲吵醒了錢屸,她站起身來問李久。


  “沒什麽,來了一群狼。”李久拍拍已經安靜下來的公驢脖子,然後把篝火再次點起來,他現在明白是篝火熄滅讓這些狼動了念頭。


  “現在我們怎麽辦?你剛才開槍了?”她有些驚恐的繼續問。


  “估計沒事了,我們的篝火熄滅了,所以狼群找上來了,把這裏的篝火點旺點就不怕了。”李久繼續往火堆上加柴,低頭看了看手表,“還有一個小時天就亮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趕路了。”


  錢屸放下心來,可是另一個難題卻又叫她很為難,這山神廟沒有其他的房間,也沒有廁所,而她又尿急了。


  “我,我先方便一下,可是,你能不能陪我……”說道最後聲音像蚊子一樣。


  李久略一發怔,隨即明白,“你去吧,我保證在你安全距離之外。”


  “這個死流氓,現在倒是裝扮起紳士來了,我是叫你在安全距離之內!”錢屸腹誹著走出廟門,黑乎乎的外麵她根本就沒看見那頭離她不遠的死狼。


  天亮了,李久抓了一把小米熬成了粥,錢屸睡了一個回籠覺後才起來,當她看到廟門外的死狼才是真的嚇了一條,齜著的獠牙足有一寸長,看得她毛骨悚然。


  那條死狼兩頭驢無論如何不肯托上,也許是動物的本能吧,李久隻好自己抗著凍得僵硬的死狼,錢屸認為扔掉算了,可李久笑笑沒有扔。那麽好的皮子怎麽可以隨便扔掉?再說,這狼肉的味道也很不錯啊,狗肉能吃狼肉為什麽不能吃?


  又走了2個多小時,終於到了那幾戶人家的山坡上,這裏的農民不會住到山頂上,也不會住到山溝裏,山頂上風大,山溝裏夏天有山洪,所以,一般都是在半山腰。這裏伸出手來數也不過十來戶人家,算是一個極貧的地方。


  “早上是你們打的槍?”一個中年漢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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