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的是彈盡糧絕了!看不到一線生機!

  如果雪還不停的話,真的就要這樣坐著等死了!

  與其三個人都死,倒不如……


  想到這裏,他的眼睛狠絕地掃過連禹哲燒得通紅一片的臉頰。


  這眼神太過絕情,太過狠毒,讓她看得膽戰心驚,越發將連禹哲抱緊,冷聲喝道:“你想做什麽?”


  他聽了,猛然清醒過來,便頹然長笑,“我能做什麽?你以為我會做什麽?”


  “沒有就好。我也許糊塗了,不要把我的話放心裏。”她大鬆一口氣,語氣變得溫柔起來。


  不管他想做什麽,她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他。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置疑他。


  從前,他們倆在一起就像親兄弟一樣。


  因為他,連禹哲甚至痛恨她,想報複她。


  連禹哲對他是一片赤誠,但願他對連禹哲回報的也可以是一副真心。


  “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保持靜止不動,人可以挨得久些,不至於感覺太餓!但願明天可以停雪,而山下的旅館也會幫我們報警。”他歎了口氣,鑽進了睡袋,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她也不再說話了,隻是起身弄了盆雪進來,等它融化後,用毛巾浸濕了,敷在了連禹哲的額頭上。


  冰冷的毛巾讓他輕顫了一下,但隨即舒服地長長地吐了口氣。


  痛苦的麵孔顯得安寧不少,想來這股冷意正是他所需要的。


  她沒有再睡進去,而是坐在他身邊,輕輕地握著他的手,就那樣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看著他憔悴而消瘦的麵容。


  從前總是很討厭他囂張的笑容,更討厭聽他說些冷酷無情的話來刺激她。


  可是現在,她多麽希望他還可以囂張地對她笑,多麽希望他可以說上一大籮筐冷酷無情的話來打擊她!

  她一定不會反駁他,一定會笑眯眯地聽他說!

  可惜……


  她憂傷地歎了口氣,緩緩地站了起來,出去小解。


  小解的時候,總怕出意外,所以匆匆忙忙地解完後,就跑了回去。


  回到帳篷裏,見江子鳴仍然一動不動地靜靜躺著,再看連禹哲,見他呼吸仍然如從前般有些粗重,便大大地放了心。


  這一次,因為連禹哲高燒,身子燙得很,她便沒有再像前兩天一樣抱著他睡,而是拿了睡袋睡在了他一旁。


  也並不能睡得多安穩,總是時睡時醒。


  醒來總是不忘摸他的額頭,並及時地更換毛巾。


  就這樣折騰到清晨,終於又疲憊又饑餓,再也沒有一點精神。


  但讓她歡喜的是,連禹哲的燒已經退了。


  江子鳴起來洗漱後,淡淡地對她說:“你好好地守著他。我去外麵看看,是否能打到什麽動物之類的。如果逮到的話,我們可以好好地吃頓肉,喝頓肉湯,喝了肉湯,我想禹哲也會有點精神。”


  “這樣的大雪,動物不都冬眠了嗎?怎麽可能有動物?”她苦笑。


  “試試看吧!或許我找到一兩個動物冬眠的洞穴就好了!”他從包裏掏出瑞士軍刀往褲腰上一插,不再多說什麽就轉身走了。


  她知道勸阻不了,也知道他不想就這樣坐以待斃,所以急忙幾步追了出去,衝著他的背影叫道:“子鳴,你小心點!注意看著點四周,千萬不要讓自己再落入了險境。”


  他身形滯了滯,但很快大步流星地走了,步伐匆匆,更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她很是惆悵地歎了口氣,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惘然不知所措。


  承認自己的愛情,可能對他是一種很大的傷害,隻是不知道這種傷害什麽時候才可以變得無足輕重!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以後他們三人怎麽相處?


  因為她,他和連禹哲會不會連朋友都做不成呢?


  想到他幾次三番臉上的陰狠,不禁心驚肉跳。


  像害怕什麽一樣,急忙轉身回到連禹哲的身邊,見他的嘴因發燒都起皮流血了,便急忙用棉簽醮了開水輕輕地點在他的唇上。


  在水的滋潤下,一層層的皮很輕易地就脫落了。


  又拿了自己的潤唇膏出來仔細地給他擦了,再喂了點水,這才長長地鬆了開口氣。


  拿起他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看著他憔悴卻仍然不失英俊的臉龐,她淡淡地想,如果老天爺一定不給他們活下來的機會,那麽就這樣握著他的手,與他一起直麵生死也沒什麽可畏懼的!

  江子鳴是到中午才回來的,自然是一無所獲。


  大概是奔波勞累,又因為饑餓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的疲憊。


  她急忙給他倒了杯開水,他坐在地上低著頭一口一口地喝著,一句話也不說。


  她也沒有問,平靜地坐在那裏。


  這一天,他們倆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就是那樣靜靜地坐著。


  整間帳篷裏,三個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這是一個讓人絕望的時段,他們的心裏也全都知道了,他們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地走向滅亡。


  因為饑餓,越發覺得寒冷。


  這天晚上,他們早早地睡下了。


  隻是閉著眼睛,輾轉難眠。


  一邊聽著雪花入地時的輕微聲響,一邊痛苦而艱難地和饑餓作著鬥爭。


  到半夜時分,她因為喝了太多水來充饑,結果不得不起身到外小解。


  匆匆忙忙地小解後,她便哆嗦著向帳篷跑去。


  隻是還未跑近,就看見帳篷裏有人影在走動。


  她想可能是江子鳴起來喝水吧。


  可下一秒,心卻陡地一驚,一種極其可怕的想法無法抑製地湧入了腦海。


  想也不想地急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撩開帳篷,正好看到江子鳴舉著那寒光閃爍的瑞士軍刀正準備朝毫無知覺的連禹哲當胸刺下去。


  來不及驚叫,她不假思索地縱身撲了過去,用身子死死地護衛住了連禹哲,朝著江子鳴厲喝:“你瘋了?!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是你朋友,是你兄弟!”


  江子鳴瞪著一雙血紅的眼,陰惻惻地說:“他凍傷了,現在還不醒人事!挨不了兩天了!與其讓我們一起死,倒不如犧牲他一個,保全我們兩個!”


  “你果然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嗎?”雖然先前就有些猜測到他的意思,可是當她可怕的預感終於在他口中變成現實時,她還是禁不住心寒,更禁不住悲傷。


  原來到了絕境之處,什麽友情統統都是假的。


  人的心思太可怕了!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一向溫文爾雅的江子鳴竟然會想到那麽血腥殘忍的自救方法!


  “他為了你早就作出了犧牲,我想現在問他意見的話,也會作出這種選擇的!”他冷冷地說,緊握匕首的手一緊再緊。


  額頭上青筋暴起,將他的決心與狠決表露無遺。


  “你就那麽想活?”她反而冷靜下來了,再無畏懼。


  “誰都想活!”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


  “很好!那麽拿刀來!”她點頭,向他伸出手,“由我來做!我不想看到你們兄弟倆演變成這種模樣!”


  “你……”他遲疑不決地看著她。


  “給我。”她執拗地伸著手。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地將匕首遞給她。


  她接過,手指輕輕地拂過那雪亮的刀身,淡淡地說:“果然是好刀!一刀下去,一定立馬能斃命,不會有多痛苦吧?”


  他不吭聲,隻是緊張地注視著她,因為緊張,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指關節全都泛了白。


  她歎了口氣,突然揚手,舉著匕首就朝自己的胸口用力紮去。


  “嗯!”一聲沉重而充滿痛楚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天地之間的寂靜。


  一聲悶哼過後,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好一會,夏小米才驚叫道:“你怎麽可以這樣?”


  方才她那狠命地一紮沒有紮到自己的胸口上,而是紮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他生生地伸出手臂受了她那一刀,阻止了她的自戕!


  流淅淅瀝瀝地順著匕首,順著他捂住傷口的手臂流了一地,血紅的一片,當真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我……不想你死!”他痛得連嘴都在顫抖,可是聲音卻仍然像平時一樣四平八穩,雲淡風輕。


  “你瘋了!真瘋了!”她頹然地搖頭,愣了一會,突然起身站起,就去旅行背包裏翻紗布。


  “忍著點!我來幫你拔刀!”她拿著紗布走到他麵前,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想去握匕首。


  他卻隔開了她的手,淡定地說:“我自己來!”


  話音剛落,匕首已經拔了出來。


  可能太痛楚,他不停地倒吸著氣,臉色蒼白得就如一張白紙。


  夏小米急忙動手幫他處理傷口,看著那深深的傷口,隻覺得心都被揪了起來。


  很傷心,很悲痛,也很無奈。


  怎麽就到了這種境地了呢?


  自幼就受夠了人情冷暖的她,自認為已經煉就了金剛之身,可以刀槍不入,可是此時此刻,卻真的不想麵對,無法接受。


  哆哆嗦嗦地為他包紮好了傷口後,她半天無語。


  他也默默地坐著,一聲不吭。


  良久,她才輕輕地問:“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他淡淡地說,眉眼都不曾動一下。


  她抱著膝蓋,將頭埋在腿之間,悶悶地說:“其實我也不想死。真的。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我覺得我的人生還沒有好好開心地活過,更沒有給我父母帶去我想要給他們的快樂,就這樣死去,我心不甘情不願。可是,再怎麽都好,我都不想傷害他人,保全自己。今天如果躺在這裏一動不能動的不是禹哲,而是你,禹哲若是為了活下去,要傷害你的話,我也會不顧一切地阻止的!我不喜歡看到這樣的殺戮,真的不喜歡。我喜歡你們可以一輩子是朋友,不因任何人,任何事情有所改變。如果一定要,我情願舍了我自己!”


  他聽了,心裏大大地震撼了,緩緩地抬起頭來,定定地凝視著她,疑惑地問:“為了我,你也願意如今天維護他一般維護我嗎?”


  “是。因為你也是我的朋友。一個我也想好好重視的朋友。”她抬起頭來,用力地對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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