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白衣!對了,婷妹穿的是我的白衣!木小楓記起現在戴遠婷身上穿的正是自己脫給她的白色長袍,當即開始尋找江水裏穿著白色衣服的人。
隻是在偷盜界裏,白衣勝雪幾乎是每個風雅神偷的標準流行裝,木小楓以前也喜歡學人家裝風雅,金甲裏邊配備的便是一襲白色的絲質長袍,此時卻終於知道什麽叫風雅有罪了。因為他一眼看去,滿江盡是白衣人,無奈之下,他隻能一個個地找。
不是!不是!還不是!木小楓鬱悶透頂,他每從水中抓小雞似地抓起一個人來,卻都不是,便順手扔到岸上去了。這些幸運的家夥,隻因為在偷盜之餘不忘學習風雅,穿了一身白衣,便幸運地撿回了一條小命。
馳江之水,一旦破堤而出,猶如萬馬奔騰,速度卻當真是風馳電掣。偷天公會諸人雖然大多身具法術武功,但在這大自然的偉力麵前卻也是無能為力,他們拚盡全身之力,唯一能做的也隻是讓自己不要被江水淹沒,使自己能夠隨波逐流而已。
但木小楓的天縱之術卻最是神奇,不管水流如何湍急,如何的浪潮滔天,他隻要真氣不竭,就總能淩駕於浪潮之上,永不沉沒。所以在別人都在苦苦掙紮著喊他救命的時候,這個賤人卻全不理會,隻是心情愉悅地一門心思地在找美女。
江水滔滔,一路向南而下。木小楓如仙人一般天縱踏浪,找尋戴遠婷的身影。到得後來,江中不時有白衣人被拋到岸上,而且每一個被拋的白衣人肚子上都免不了被他一拳狠揍,同時伴隨著一聲咒罵:“媽的!一個個人模狗樣的,也學人家裝瀟灑玩什麽玉樹淋風,什麽衣服不好穿,穿什麽白衣嘛!”
此時早已夜黑多時,雖有明月如盤,但在這白浪滔滔的江水中尋找一個白衣人本身就是一件困難至極的事,往往是漂了十丈之遠,才能尋到一個人。隻是木小楓覺得戴遠婷是林楓的未婚妻,不管如何,自己總是要將她找到,不然將來如何對老大交代。可是他卻沒有問過自己,一發現戴遠婷不見了,自己內心的焦急,卻僅僅是因為要對老大交代嗎?
就這樣,江水一路狂奔,載著千多人一路南下。越向前,馳江江麵越窄,江水便溢出大江的居多,而到後來,江水更是毫不客氣地直接躥上岸去,淹沒了許多良田和房屋。
木小楓已不知是第幾次從水裏提著穿著白衣的人來,他隻是不停地做著將人提起再拋到岸上的機械工作。這一次,他又提起一人,粗看一眼不是戴遠婷,便要狠揍一拳再扔出去,那人喘了口氣後,卻大叫了起來:“周大哥,多謝你救命之恩!”
木小楓這才認出那人是宋三郎,老實道:“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說時便要將他扔上岸去,宋三郎卻又已道:“周大哥是在找黃兄弟吧?他們的座位在距離潮水最近的地方,應該是漂到最前麵去了。周大哥何不到江潮最前麵去找?”
“對啊!”木小楓一拍腦門,將天縱術展到極處,踏著波浪,朝著江流潮頭奔去。身後傳來一陣大叫聲:“哎喲,周大哥救……救命……咕咚……”卻是木小楓恍然大悟下,伸手去拍腦門,提著宋三郎的手卻自然而然地鬆
開了……
很沒有義氣地,丟下宋三郎在水裏愉快地做著一隻一天到晚遊泳的魚後,木小楓身法如電,朝著潮水的前頭狂奔而去。這一奔騰,他才發現這水流之速實在是匪夷所思,他自己速度已經夠快的了,但走了許久,前方卻依舊看不到潮頭,而一路上總是散布著三三兩兩落單的偷天公會的倒黴鬼們。
也不知奔了多久,木小楓終於趕到了潮頭,而且水裏也果然正有好幾個白衣人掙紮著載浮載沉的,木小楓正要上前一個個翻看,但忽見前方燈火通明,耳朵裏更是隱隱傳來陣陣的喧鬧之聲。
“啊!”等看清楚前方的景象之後,木小楓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這個明月朗照,風涼如水的夏夜,佇立在秦州城頭的秦州總督——大夏四大名將之一的秦雪將軍的心情實在是壞得無以複加。
秦州被圍已足足有十天了,但近在咫尺的夢州卻並沒有派任何的援軍過來,更讓人憤恨的是,剛剛城外探子回報的消息說,城外又來了一批敵人的大軍,足足有十萬之眾。加上原來的二十萬人馬,僅有五萬兵馬的秦州城外已經被六倍於自己的敵人給重重圍困了。
在今夜之前,秦雪還可以從早在大戰爆發前自己散布在城外的探子發來的信鴿上得到戰報,但今夜之後,毫不誇張地說,整個秦州城隻怕再連蒼蠅也飛不出去了,以後再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敵軍的情報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者根本就不需要了。
今夜之後,秦州這片曾經的大夏國李氏王朝的領土便要改姓賀婷了。想到這裏,望著遠方如紫潮一般湧來的南疆軍,以及更遠處連綿十裏的聯營,秦雪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苦笑。
然後這絲笑容變得很是猙獰,而他一雙白皙如玉的雙掌重重按在了城牆上,修長的十指骨節突兀,而手背上的青筋仿似一條條受了重創的巨龍——雖然燃燒了憤怒使自己擁有了恐怖的力量,但這樣的張牙舞爪,卻也不過如同城下的馳江之水一樣,隻是奄奄一息前最後的瘋狂而已。
“國賊!”憋了許久之後,秦雪胡子崎嶇的雙唇才恨恨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一直在旁邊默不做聲的副將秦長風見此歎了口氣,道:“大人,胡總督若非擅長見風使舵,又怎能做到兩朝元老?你英雄氣概,又何必和這種小人生氣!”
秦雪聞言冷笑道:“小人?哼哼,你太看不起他了。這王八蛋不是小人,他是國賊!十日之前,南疆王借口我國悔婚,發動叛亂,秦州被圍,我讓他出兵,咱們裏應外合,必然打得賀婷英屁滾尿流,他當時答應得好好的!但第二天卻給我說雲蒹公主逃到了他夢州,他必須保證公主的安危,城外敵軍重重,他不能輕易冒險!”
秦長風沒有接腔,因為他知道這位並不算年輕的儒將一旦滿口髒話,那就表示他的發泄會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冒險!冒他娘的險!狗屁,狗屁!”秦雪果然髒話不斷,“夢州城中兵馬十萬,城外賀婷耶樹隻放了一萬人在那看場子,他就怕了,說是夢州已被重重包圍
,甘心窩在城裏當縮頭烏龜!你說說這王八蛋不是國賊是什麽?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嗯哼!”秦長風忙大聲幹咳了一下,將秦雪的聲音給壓了下去。不管如何,“國之將亡”這四個字卻是不能亂說的。
秦雪似乎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話有問題,許多未完的話便變成了幾聲冷哼。一時之間,兩人卻都沒有說話,眼裏隻有遠方如潮水一般湧來的敵軍。
過了片刻。秦雪陡然重重一拍欄杆:“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如果秦州被攻下,那通往中原的大門便徹底被打開。我得再派人去夢州!長風,這次由你親自去!”
秦長風苦笑道:“大人,小人並不怕死,但卻想死在戰場上,而不是自己人的酒桌上。胡總督或者是太保守了些,但雲蒹公主是陛下最鍾愛之女,以他的性格,謹慎一些是再正常不過。最要緊的卻是……”說到這裏他壓低了聲音,“此次護送公主來的,除開有失蹤了的林楓將軍外,還有太師的獨子範成大。你想想,這樣的兩個人在他城裏,他有膽子分兵出城嗎?我去那裏,他不用毒酒悄悄把我幹掉才是怪事!”
秦雪聞言愣了愣,一時竟沒有了話。過了好半晌,他才歎了口氣,拍拍秦長風的肩膀道:“長風,跟著我這幾年,你也長大了。看問題比我還透徹了,很好,很好!可惜,可惜……”
秦長風知道大人說很好,是欣慰自己成才了,說可惜卻是說自己來不及在邊關大顯身手,今夜卻要葬身在這場國家內亂之中。他心中沒來由地也起了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壯,但表麵卻是灑然一笑:“大丈夫自當精忠報國,馬革裹屍不過尋常之事,又有什麽可惜的?再說仗還沒有打,勝負就還未知!當日魔人百萬大軍犯我龍州邊關,司徒總督殉國,形勢艱危,人人都以為龍州將下,最後又怎樣?林楓將軍以卑微之身,還不是帶領龍州軍擊敗三倍於己的敵人嗎?”
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的話罷了!秦長風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林楓能以一己之力於百萬軍中取敵人首級,能熟睡一腳踢死黃天鷹,能赤手空拳招來風雨,能一箭射碎怒雪城的城門,能一把火燒掉十萬敵軍,最後還硬是讓天姥城主動打開城門,這樣神話一樣的作為,是你能做到,還是我能做到呢?但即便是強如林楓者,此時卻也不是音訊全無了嗎?
隻是這樣的話,他卻是不能說出來的。他拍拍秦長風的肩膀,然後走到士卒中間,衝著城牆上所有的人大聲道:“諸位將士,今日一戰,乃是我等報效國家之時。生死由命,成敗在我!大丈夫生死都要轟轟烈烈,今日就讓這幫叛賊看看我大夏男兒人人都是真英雄!殺!”他最後一個字吼出來的時候,隨身佩劍“鏗”的一聲拔了出來,指向城下。
這個時候,城下的南疆軍也已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殺啊!”所有的大夏軍士兵熱血沸騰,悍不畏死地和南疆軍廝殺到了一起。對於已經堅守秦州十日之久的他們來說,這已經是最後一戰了。這一戰之後,秦州或者就不再是國土,英雄的身軀或者也會湮沒於塵土,但此刻,卻必須要流盡最後一滴血,守衛這片國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