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木小楓吃驚的時候，無天已到達了葫蘆穀的出口。他人尚未落下，便見前方飛雪隱隱裏，箭風颯颯，暗流激蕩，金翎軍正和來犯的南疆軍互射。
“都退下，看佛爺我的！”無天朝著金翎軍士兵發出一聲大叫，眾士兵知道他是小林來的高手，和統領又是好兄弟，隻道他來是統領的意思，忙各自後撤。
風雪太急，南疆軍沒有聽清戴無天的叫聲，隻道是敵軍敗退，當即潮水般地朝穀口湧來，但前麵的百多人剛一闖進穀內，忽然發現眼前白茫茫一片，緊隨其後便是身上劇痛，跟著便一命嗚呼了。
後麵的人看得清楚，隻見前方空中的風雪忽然都似發了瘋，速度比剛才快了千倍萬倍的不止，凝聚在了一起，化成了一把把白色的刀刃，將前方的兄弟殺了個幹淨，一時大驚失色，驚呼著慌不迭地飛退。但更後麵的部隊完全不了解情況，頓時兩者相撞，一時人仰馬翻。無天見此哈哈大笑，念力再次發出，控製著風雪，沒有絲毫慈悲心地殺了過去，頓時又是上百人倒地。
在付出了將近三百人的慘痛代價下，南疆軍士兵這才退出了穀口。無天得勢不饒人，大笑著挾帶著風雪再次卷了上去，但這次迎接他的卻是密密麻麻的箭雨。
“控製這種高速飛行的物體，可要消耗相當多的念力呢，佛爺才不會傻得和你們玩！讓老大來收拾你們好了！”無天撇撇嘴，隨手一揮，臨身的百來枝箭頓時失去了前進的動力，被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了一起，成了一麵盾牌的模樣，後麵的箭支射到上麵頓時發出了嘟嘟的聲響，而他自己則借勢飛退了回去。
金翎軍士兵訓練有素，看無天一退，當即便又補上了位，一通金色箭雨，頓時將借勢要衝上來的敵軍逼出了穀口。穀口狹窄，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南疆軍一退之後，便再也衝不進來。兩幫人再次陷入了僵持。
無天氣喘籲籲地跑到了木小楓身邊，擺擺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算是明白為何寺裏那些老禿驢從不下山為國出力了！同一個人打和成百上千的人打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嘛！老大，我看還是隻能靠你了，再發一箭，將那些家夥都射離穀口吧！”
木小楓苦笑道：“你以為老子不想，但剛才連續射了兩箭，已經耗費了我許多功力，現在都還沒有完全恢複，哪裏還能再射一箭？”
一旁的小關聞言眉頭大皺，道：“我看了下，前麵的部隊少說有上萬人之多，穀口又那麽狹窄，如果不借助偶像你的神箭是根本衝不出去的。其實就算衝出去了，也是生死未卜。這批敵軍正是從天姥城來的，既然他們出現在葫蘆口阻擋我們的去路，那我們奇襲天姥城的構想已然在南疆王的算計之中了，應該無天成功的！現在我們唯一的辦法，還是先退出葫蘆穀，統領我們上山吧！”
眾人雖覺不甘，但知他所說乃是唯一路徑，都是紛紛點頭，唯有範成大立時反對道：“上山多危險，一個不慎摔下來就死翹翹了！依下官之見，不如我們投降吧？南疆王不就是想立威嗎？我們投降了，他的威就立得更大了。我和小英子有些交情，公主又是他老婆，他一定會好好款待我們！改日王師攻破南疆，
他自然會放了我們求和的！”
木小楓正自鬱悶，聽到“公主又是他老婆”一句，更是火大，伸手一個巴掌將這混蛋從馬上打了下來，自己飛身下馬，又在另外一邊扇了一耳光，怒道：“我大漢隻有殉國的士兵，沒有投降的孬種！要投降你他媽自己去，老子沒空陪你！要不要老子現在就將你扔過去？”
木小楓這幾句本是醋話，但聽到眾士兵耳裏卻是義正詞嚴，一個個熱血沸騰，士氣大漲，都是拿很不友善的眼神看著範成大，起哄道：“扔過去！扔過去！”
“不要！不要！下官就隻是個提議，說出來大家研究研究而已，英雄你千萬別往心裏去！”被打得嘴角吐血的範成大忙搖尾乞憐。開玩笑，現在被扔過去，不變成刺蝟才是怪事！
木小楓看他狼狽模樣，胸懷略暢，正要吩咐眾人撤退然後棄馬上山，後方的軍隊卻又已是一陣騷亂。緊隨其後，在他聽到馬蹄聲的刹那，一名滿臉血汙的士兵拍馬從後麵跑了上來：“報告統領，怒雪城的部隊已經到了我們身後！”
啊！所有人大驚失色——怎麽來得這麽快？木小楓卻是心頭霎時一片雪亮，好個南疆王，自己的每一步竟然全在他算計之內！他根本就是故意裝出和金翎軍拉下很遠，其實暗地裏隻是一路尾隨，就等自己的部隊進入葫蘆穀，然後好前後夾擊，將自己逼入絕路，讓自己不得不不戰而降，以求用最少的消耗取得最大的戰果！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
雖然明知是個陷阱，木小楓還是不得不選擇向裏跳，當即高聲道：“全軍退入葫蘆穀，守住兩邊穀口！”
軍令一下，無人敢抗，五千金翎軍士兵全數退入了葫蘆穀。眾人剛一進入穀口，便聽得山呼海嘯似的巨響從身後響起，緊接著風雪裏出現了一大批紫色的騎兵，好似湧動的紫色浪潮，鋪天蓋地，眨眼間將穀口團團圍住。
“放箭，放箭！”木小楓大叫。頓時弓弦之聲大作，金雨狂瀉，紫潮的湧動被暫時製止在了穀口的位置。
無天一眼望去，隻見前方後方密密麻麻的，全是南疆軍隊，金翎軍好似紫色大海中的一座金色小島，不禁大驚失色道：“阿彌陀佛，我看少說也有十萬人吧！”
“錯了，前麵是三萬，後麵九萬，一共是十二萬！”小關在一瞬間洞悉了形勢，皺眉接過話頭，“公主、統領，我看我們這五千人是插翅也難飛了！”
“天啊！這麽多人！不如我們投……哎喲！”範成大話沒有說完，就被木小楓一腳踢飛，重重摔在一側山壁上，頓時暈了過去。
卻在這個時候，前方一騎飛奔過來，馬上士兵報道：“統領，弟兄們帶的箭快用完了！現在該怎麽辦？”
木小楓正自一凜，後方卻又有一人急匆匆過來道：“啟稟統領，敵人勢眾，箭勢太猛，兄弟們死傷過多，怕是快堅持不住了！請統領定奪！”
木小楓鬢角冒出一陣冷汗，正不知如何是好，山穀兩頭的箭雨卻在此時忽然停了，風雪裏傳來南疆王的聲音道：“林楓！永仁任用範正張若虛這種奸臣，腐朽墮落，
抗魔十三年不勝。你乃當世英雄，何不投降於我，大家一起推翻朝廷，驅除魔人，成就萬世英名？”
“你胡說！”倩雲立時大聲回罵，“魔人犯邊十三年來，父皇無日不在為抗魔憂心，太師國師無一不是當時豪傑，他們無能，你這個以下犯上陷天下百姓於水火的反賊除開趁火打劫之外，又有什麽能耐了？我師父才不會聽你的！師父你說對不對？”最後一句話卻是問木小楓。
然後，所有人的眼光和倩雲一樣，在一瞬間全數集中到了木小楓臉上，但一律的惶急中卻帶著希望——雖然目前的局勢已經糟得不能再糟，但畢竟林楓之名轟傳天下，並且他剛才所展現出來的一箭更是石破天驚，或許他真有回天之力也未可知。
木小楓卻沒有立刻回答，此刻各種念頭紛至遝來，在他腦中一一閃過。他並不是一個寧死不降的頑固之人，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他比誰都懂，但現在他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大夏活著的傳奇英雄林楓。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現在投降，那倩雲絕對會從此看不起自己，甚至自殺，自己即便活著出去了，人生又還有什麽趣味？
穀外的南疆王聽林楓不作聲，當即又道：“林楓，隻要你肯投降，你所有部屬好友，本王一人不殺，雲蒹公主也可賜你為妻！本王為示誠意，給你考慮一下，我現在開始從一數到十，十聲之後本王揮軍入穀。是降是死，大丈夫當斷則斷，何必婆媽？一……”
葫蘆穀內。小關屈膝跪倒在木小楓麵前，拱手肅然道：“統領，金翎軍絕沒有降敵之理！不過公主和您都是萬金之軀，未來蕩平內亂，驅除魔人，都要靠你們，你們沒有必要白白在此犧牲！屬下的意思是，末將和兄弟們在此擋住，你和無天大師，帶著公主和戴姑娘施展神通從山壁離開，來日領大軍來此，為我等報仇雪恨就是！”
葫蘆穀兩側的石壁固然是陡峭平滑，但以木小楓和無天兩人的強橫實力，僅僅帶著倩雲和戴遠婷離開並非難事。幾乎在同一瞬間，所有的金翎軍士兵都想到了這一點。剛剛木小楓說“我大漢隻有殉國的士兵，沒有投降的孬種”將他們感動得一塌糊塗，這會聽到小關的建議，附近士兵忙也紛紛跪下，齊聲道：“請統領和公主離開，來日為我等報仇雪恨！”
木小楓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人，一張張誠摯的臉，一一雙雙熾熱的眼，沒來由的眼眶一陣濕潤，恍惚之間，他猛然記起當日在如歸樓的後院，麵對謝輕眉，林楓抱著自己足不沾地地在千山浮波陣裏飛掠，寧肯自己增加生命的危險，也不肯放棄自己一個路人甲，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在這一瞬間，一股熱血湧上木小楓的腦門，他斷然揮手道：“你們要我拋棄兄弟獨自逃生，將我林楓看作什麽人了？大夥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死一塊吧！”
眾士兵聞言都是鼻子一酸，眼眶泛淚，一個個對木小楓是又敬又佩，但卻都是沒來由地生出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壯來。
小關眼中露出失望之色，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無天哈哈大笑，拍著木小楓肩膀道：“哈哈，這才對嘛，這才不愧是天下第一英雄林楓，不愧是佛爺我的好老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