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永仁帝揮揮手，示意眾人起身，笑道：“這次求雨成功，諸位愛卿皆有功勞，回頭我會叫禮部賞賜！好了，大家就送到這裏吧，除開太師和國師，大家都回去吧！”說完話，他眨眨眼睛，朝木小楓笑笑，轉身進宮門去了。國師和太師兩人緊步相隨。
木小楓見永仁帝最後一笑很是曖昧，暗自發毛，正自胡思亂想，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抓住，耳邊響起一個激動的聲音道：“楓兒，你……你終於回來了！伯父……伯父真是高興啊！”
回過頭去，一把雨傘下，一名大胡子一臉激動，正是當朝戶部尚書戴天雄，木小楓此行的主要目標。
木小楓心說：“你又不是現在才看到我，這會還在激動個什麽？”口中卻也激動道：“是是……伯父，楓兒回來了！”
“來來，先到伯父府上，讓伯父好好看看你！兩年多不見，你可真是成熟多了……”戴天雄說著話，不由分說抓起木小楓的胳膊就朝一駕馬車前拉。
上了車，馬蹄聲起，車輪滾動，一路向東。戴天雄開始熱情地與木小楓攀林，但話題無非是伯父每天想你幾十遍，你在前線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之類。木小楓反問的則是，伯父您老人家是否老當益壯什麽時候娶第七房姨太太之類的無聊廢話，也不必一一細說。
穿街過戶，走了一陣，不多時來到戴府。
下得車來，瓢潑似的大雨卻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雨後初霽，一輪豔陽當空高照，兩條彩虹經空下，水氣襯托得一座巨大的府邸高大雄偉，裏麵亭台樓閣雲霧繚繞，一如仙境。
戴天雄親熱地挽著木小楓的手，進了旁邊有一對威猛石獅的朱漆大門。進門之後，木小楓才知道為何當日範成大要將自己當做土包子。且不說眼前亭台樓閣的華麗，小橋流水的精致，光是那鋪地的細碎鵝卵石顆顆小如珍珠，亮如玉石，就已比倚月樓的境界高出不少。高官之家，果然是非尋常可比！
走出不遠，一名管家模樣的老年人迎了上來：“老爺，您回來了？哎呀！這位不是楓少爺嗎？”木小楓自不認得眼前這人，正不知如何應對，戴天雄卻大笑道：“沒錯！正是我侄兒林楓回來了。福伯啊，快去準備酒席，老爺我今天要和我們的抗魔大英雄好好地喝幾杯！對了，快去叫小姐到客廳來，就說她每天念叨的楓哥哥回來看婷妹了！哈哈！”
楓哥哥？婷妹？木小楓暗自全身一陣雞皮疙瘩，心說看不出老大一副斯文模樣，原來也是這樣個肉麻的家夥。
福伯道：“老爺你莫非忘了？小姐去水月庵進香去了，要晚上才回。”
“哎喲！還真給忘了！”戴天雄一拍腦袋，隨即揮揮手，“那好，你先去準備酒席吧！”
“是！”福伯答應著去了。
木小楓微覺失望，他的計劃是一會見到戴遠婷後，就向戴天雄退婚，並不打算在戴府久留，現在看來這京城四大美人之一是無緣相見了。
見福伯離開，戴天雄帶著木小楓穿廊走閣，不時來到客廳。走進廳去，自有下人送上香茶點心。兩人落座，開始繼續閑聊。
細細問了一下當日龍州戰事，戴天雄感慨道：“楓兒，我與你父乃是多年知交，他雖是一介書生，但一心想複故土。兩年前你父母先後去世，你選擇投筆從戎，如今建立大功回朝，他們在天有靈，想來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木小楓自不知林楓父母之事，心中又想著如何措辭退婚，聞言唯有唯唯諾諾，敷衍了事。
又說了一陣廢話，戴天雄道：“楓兒啊，你未回來之前，皇上曾向我提過，他會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接替司徒崛的龍州總督之職，另外一個是禁軍三營之一的金翎營統領。伯父以為，你父母在天有靈，也希望你能選擇龍州總督，帶領大軍驅除魔人，還我河山！不知你以為如何？”
還讓老子去和魔人打？木小楓嚇了一跳。在未和魔人相遇之前，他整日做夢要上前線殺敵，成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但這一路上的風聲鶴唳，好幾次小命不保的香豔經曆，卻讓他頗有畏懼，好在他扮演林楓的時間也快到盡頭了，當即裝出一副正氣凜然神色道：“伯父所言甚是，男子漢就該為國為民，血戰沙場，馬皮包著屍體，看待死亡就像回家……”他依稀記得最後兩句話是兩個很有豪氣的成語，但臨頭卻又不會說了。
戴天雄大笑道：“對對對，大丈夫正該揚威戰場，伯父果然沒有看錯人！不過視死如歸就可以，別真的馬革裹屍就好，我可不想婷兒守寡！”
木小楓心頭奇怪：“陽。痿戰場？一到戰場就陽。痿，老家夥說話怎麽這麽沒有水平！”但此時他無暇關心這些旁枝末節，而是試探道：“婷兒美如天仙，又冰雪聰明，善解人意，能娶到她自是任何一個男人的福氣，不過……不過伯父，你沒有真的已將她嫁到我家裏了吧？”
“怎麽會？你以為戴伯父真是那麽混賬的人嗎？”戴天雄哈哈大笑，“那是我催你早日回京，才故意那麽寫信的。你家中府邸年久失修，已不成樣子，皇上命人拆了給你重修，東西搬到了我府上，而你家中仆役我也替你遣散了，你家都沒有了，怎麽成親？再說你人都未到，婷兒和誰……對了，計算日子，你半月之前就該到了，怎麽直拖到今日？”
木小楓心中一塊石頭放下，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就是這個路上被人鬧著要打要殺的，到京城的時候，又不小心去天牢觀光了一下，耽擱了幾天！”說著將從離開臥龍鎮之後，一直到自己出現在亂雲山的事細細說了一遍，當然其中自己和林楓的身份是徹底合而為一，至於倩雲和陣龍子和昊天盟少盟主諸事也和之前與和永仁帝說時一樣是省略不提。
戴天雄聽得怒發衝冠，重重一掌拍在茶幾上，恨聲道：“魔人好大的膽子，萬裏追殺我大夏將軍不說，竟還敢潛入京城偷取九鼎，當真是欺我神州無人嗎？還有範張兩人，仗著父母蔭庇，一貫的為非作歹，這次竟敢連朝廷命官也敢隨便送進天牢，還有何時了……不行不行，老子這就得進宮見駕！”
木小楓忙道：“不用了伯父，剛剛回城的時候，皇上已經都知道了。他說會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的，您就放心吧！”
“這樣就好！”戴天雄這衝動中年這才情緒緩和。
說話間，福伯走進來說酒菜準備好了，戴天
雄當即帶著木小楓去飯廳。木小楓自昨夜開始便沒吃過東西，正是餓的時候，當即決定吃飽飯再林退婚不遲。
不想戴大胡子熱情奔放至極，吃飯時候，棄酒杯酒碗不用，直接抱著十斤重的酒壇就是一頓猛灌。木小楓暗自叫苦，卻不好失了禮數，也是舍命陪君子。戴天雄酒量之豪，實是驚人至於極，木小楓雖有個虛懷若穀的酒肚，但最後卻還是比大胡子先變成了一攤軟泥。
迷迷糊糊中，木小楓被人架著進了一間臥房，此後昏昏沉沉，夢回無名玉洞，不斷踏圓，練習一氣化千雷，洞裏雷聲隆隆，電光縱橫……
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燈火通明，推開天窗，窗外明月如盤，滿天星鬥，蛩蟲四鳴，卻已是暮色深沉——這一睡竟又是整整一個下午。
被夜風一激，木小楓殘酒盡散，精神一振。回頭打量一下，卻見這間房雖是客房，布置卻異常華麗。大理石鋪地，紅木家具，錦賬裏雖是草席，但那草卻散發著一種淡淡幽香，想來也非凡品。
此外屋子裏的燈火並不昏黃，反是潔白如月，卻是點了水晶風燈。這種燈的外罩是由水晶製成，而裏麵燃燒的也不是尋常燈油，而是南疆進貢的燈玉石，無煙無味，水火難侵。木小楓以前隻聽人說過這種燈，卻並未親見，此時見了一麵歎為觀止，一麵卻是欷歔不已：這樣華貴之家，卻終究和自己半點關係也無，最遲明早，自己替老大退婚之後，便要離開這裏，所有功名榮耀，富貴榮華都將與自己分道揚鑣。
正暗自歎息，木小楓忽然聽見一陣清脆悠揚之聲，定神看去，卻是夜風入戶，吹得屋裏錦賬邊所掛的風鈴鳴響。
抬步走過去，卻見那風鈴竟呈粉紅色，上麵更是纏了淡黃色的絲絛，木小楓不由笑道：“這是誰做的風鈴，這麽重的娘們氣？”他話音方落，忽聽門外一個珠玉落盤般的悅耳女聲嗔道：“楓哥哥，你又在背後說人家什麽壞話了？”
話音落時，聽門外環佩叮當聲響，門咯吱一聲輕響，木小楓但覺一陣奇香撲鼻，忙轉頭望去，卻見一名年輕女郎推門走進房來。他一雙眼睛便再也移動不開，一時隻覺人在雲端，忘記了今昔是何年！
眼前這女郎長發如瀑，淡黃長裙，環佩戴飾，無一處不妙；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無一態不美，木小楓並非口拙之人，但此時卻偏偏如當日見到倩雲和趙月竹一樣，根本找不到一個詞來說出她們的妙處。
這女郎自然隻能是京城四大美人之一，觀海雲遠中的“遠”，戴天雄的獨女戴遠婷了！
隨著戴遠婷進來的還有戴天雄，老家夥現在神采奕奕，衝木小楓笑道：“婷兒之前來看過你，見你睡著了便沒有吵你，卻又急切想見到你，所以在屋裏放了個自己做的風鈴，說你一推窗鈴就會響，她就好來看你……”
“爹！你說這些做什麽？”被戴遠婷假嗔著打斷戴天雄的話，衝木小楓道，“楓哥哥，這是醒酒湯，你先喝一碗吧！”
“哦，謝……謝謝！”木小楓這才發現戴遠婷手裏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那濃烈的香氣正是從這裏發出，忙雙手接了過來，喝了一口，隻覺清香滿口，神清氣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