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仲目光呆滯的看著座上的男子,全然一副見鬼了的神情。
元裕不由好笑,他長得固然是美貌了些,可長這麽大以來,也從未有人看到他之後露出這幅模樣啊,難不成是他臉上粘了什麽東西?
想著,他伸手去抹了一把臉,抬手間,卻瞥見麵前的男子好死不巧的與自己穿了一般顏色的衣衫,這樣不奇怪,他的衣衫上還用黑墨舞了支恣意狂娟的梅花上去,這樣式,與自己前些天剛換下的那件長衫,好像有些相似。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那也就罷了。
可是,元裕還看到,他手中捏著的那把紙扇與他手中的這把折雲扇居然樣式題字皆為一般,這.……這是個什麽意思?
元裕站起身來,他擰著眉看著眼前的人。
越看越覺得,怎麽有股子在看“劣質的自己”的味道。
想了半天,他終於想了起來。
原來這小子就是那日在茶館中衝他大聲嚷嚷的儒生。
“唰”地一聲,他打開折扇,故作好奇的問:“咦?公子的這把紙扇與本王的倒是有些相似,沒想到我們倆人的愛好竟會如此一致?”
劉子仲的臉“騰”地一紅,手中的扇子捏著也不是,藏起來也不是,他隻能低著頭苦哈哈的附和著笑。
怎麽會在這裏遇到了他,而且此人的身份還如此尊貴!
唉.……幸虧那日他沒有機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要不然今日可真就是小命不保了啊。
“寧王殿下要出去透透氣嗎?”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一個粉衣女子靠過來輕聲問道。
元裕回過頭去,“這位姑娘,在下與你好像並不相識。”
他居然就這樣直言拒絕了一個女子的好意邀約?真是太不解風情了!劉子仲在心中惋惜道。
那粉衣女子纖纖玉指一挑,指向了座下的一名白胡子老頭,她輕聲細語的說道:“殿下有所不知,家父乃臨安城永樂當鋪的老板,特命小女前來邀請殿下到外一敘。”末了,她又加上一句,“家父說這裏人多口雜,多有不便,還請殿下賞臉。”
“不必了,有什麽話便在這裏說吧,本王還要看表演的。”他冷冷道。
唉!
劉子仲長歎一口氣,這.……這姑娘都已經說得這樣明白了,寧王居然還不給麵子,此刻在他的心中,已然是將元裕貶了又貶。
誰知,元裕像是聽到了他心底的惋惜一般看向他。
劉子仲連忙掛上討好的笑,勸慰道:“寧王殿下想必是還不習慣吧?我們臨安人一貫民風淳樸,熱情好客,這位姑娘隻怕是仰慕公子已久,特意挑了這現下這大好的機會,才敢上前來與您說話的吧。”說完,他對著那粉衣女子擠了擠眼睛。
粉衣女子小臉一紅,害羞的低下了頭,“多謝劉公子解圍,小女確實已經愛慕寧王殿下多年,今日聽聞殿下也要到這商會來,哭了好久才請得父親同意,還望.……”
她話還沒有說完,元裕已經自顧自地坐下。
“殿下這.……”劉子仲也傻了眼。
他從未見過如此不解風情的男子!
若他不是寧王殿下,劉子仲定然要在這美人的麵前好好教訓他一頓,表現一番。
粉衣女子也沒有料到他會這麽不近人情,眼神飄忽的看向座下。
隻見那白胡子老頭給她不知道使了個什麽眼色,她便立刻“哎喲”一聲,撞倒到元裕的腳下,兩手抱著他的靴子直哼唧。
元裕將腿一縮,無奈對方抱得太緊,他掀起眼皮,冷冷的盯了那女子一眼。
聲音也冷了下來,“若你再不放手,便不要怪本王不給你麵子了!”
女子渾身一顫,他就此收回腿來。
視線也佯裝看向舞台上,全然沒有一絲想要扶起腳下女子的樣子。
這一幕幕,盡收夏憐花眼底。
她捂著嘴,笑得人仰馬翻,連茶水也一並打翻在了桌上。
那守著廂房裏的小廝見茶水打翻了,神色頗有些詭異,上前來就要換一壺給她。
卻被夏憐花攔了下來,她一邊“哈哈哈”地笑著,一邊擺手說不用。
二人堅持不下,夏憐花敗下陣來。
她已經鎮定了許多,至少能把話說清楚了,“行吧行吧,那你去換吧。”
那小廝剛關上門,腳步聲一遠。
夏憐花目光一凝,伸出手去摸了摸桌上的茶水,遞到鼻下一聞。
合歡散的味道。
幸好她剛才沒喝多少,隻不過這茶水被人下了藥的事,恐怕還沒人知道。
看那小廝方才緊張失措的模樣,他肯定是知道茶水有問題的了。
夏憐花站起身來,看了眼樓下,夏老夫人正好帶著滿麵紅光的夏彩霞去而複返。
這事要不要告訴她們呢?
可是這事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呢?她何必去多管閑事,還是按兵不動的看看這幕後之人到底想幹什麽吧。
這麽一合計,她又悠閑的坐了下來,隨手抓了一把瓜子正準備丟到嘴裏,轉念又連忙拍拍手放下,誰知道這廂房裏還有多少東西被下藥了呢,還是少吃為妙。
沒多久,那小廝換了新的茶水回來。
他熱心的說:“公子快嚐嚐,這是夏老夫人專門為此次商會貴客準備的上好花茶,說是喝了能助眠消化呢。”
他越是客氣,夏憐花就越是後怕,要是剛才那杯茶水沒被她打翻,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呢。
“好好好,我一會兒就喝,底下正精彩呢,你要不要也一道看看?”夏憐花眉飛色舞的趴在窗欄處衝他招手道。
那小廝搖搖頭,“不了不了,小人哪有這福氣啊。”
夏憐花轉過頭去,視線向下。
元裕正手捧茶杯抿了一口,她牙一呲,笑得更開了。
正好給這家夥敗敗火氣,免得他下次還敢這麽囂張跋扈。
夏彩霞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劉子仲側身站在寧王的身後,正弓著腰卑微虛靠在他的後肩上說著悄悄話。
他臉上盡是阿諛奉承之相,正好與不苟言笑的寧王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加之二人身上穿著的衣衫,無論是從顏色還是樣式來看,都實在是既相似又差得太遠了。
他壓根就不配與寧王相提並論,哪怕是就這麽靜靜的站在寧王身邊,都是對寧王殿下的一種褻瀆。
這一刻,夏彩霞的心中居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她跟在夏老夫人的身後站定,第一次認可了夏老夫人的話。
“你可知道那劉子仲原是看上你四妹夏憐花的?後知你三姨娘失勢,夏憐花對他也沒有什麽太大的用處了,他這才花言巧語的來哄騙你與他結親,你倒好,生為我夏家的孫女,居然連這點審時度勢的眼力見都沒有,彩霞,你是當真要讓祖母對你失望嗎?”夏老夫人方才站在外麵說的話字字敲打在夏彩霞的心間。
她還說了,“此次商會你可知曉祖母為何會費盡心思的邀請寧王前來?甚至還不惜投下重金精心策劃這一切?你不知道!你眼裏除了那個隻會念書說詞的劉子仲之外,什麽也沒有!你已經是被鬼迷了心竅了!那寧王一表人才,相貌才情哪樣不比那劉子仲強?你若是能夠抓住這一次大好的機會一舉拿下寧王,哪怕是今後到了他的身邊做妾,我們夏家也會跟著你一榮俱榮的!這些,你知不知道!”
老夫人當真是為了這個家掏空了心思,可她卻還不開竅。
就在剛才,她還曾為了劉子仲下跪懇求祖母給他們一個在一起的機會。
現在想想,夏彩霞真是追悔莫及。
她冷下臉,聽到夏老夫人說:“彩霞,傻站著幹嘛?還不快給寧王殿下倒茶?”
劉子仲看到了走近的她,忙變換出溫柔的笑意,“彩霞,你可說服那老頑固了?”他輕聲問道。
夏彩霞倒了茶,回看了一眼寧王,她一隻手捂住胸口,心道:原來我的如意俏郎君是寧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