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陰雲密布，天光暗淡，雨絲紛落，細如牛毛。
太陽書院的學子們在雨中前行，去往廣場的主路上很快匯起一道人流，他們興致很高，步伐輕快。
臨近廣場的一座小院裏，一女子趴在桌上，神情慵懶，看著天空中飄灑的雨絲，怔怔出神，她一襲紅衣，墨發鋪在桌上卻不顯淩亂，一雙眼睛惹人注目，瞳孔中紅蓮灼灼，像是有紅色的火焰燃燒。
院門猛地被人推開。
女子似乎沒有察覺，神情不變。
一個嬌小的身影飛快地跑進院裏，房屋的門大敞著，她幾步便跳進屋內，轉頭看向伏案的女子。
“月舞姐姐，月舞姐姐。你怎麽還在這裏啊，快很我走，再晚就來不及了，我看到路上有好多人都往那邊去呢。”
女孩身材不高，看樣子也就五六歲，穿著黃色的衣裙，紮著馬尾，天真無邪的臉上很是著急，幾步上前，一把抓住紅衣女子的衣服，轉身就要往外跑，結果沒走幾步，腳就再也邁不開了。
“著什麽急。”月舞抓著女孩的小手把她拉進懷裏，“時間不還沒到麽，你看你這樣子，沒出息。”說著不禁捏捏了女孩的小臉。
女孩滿臉不情願，氣呼呼地說道：“可是…可是我們去晚的話，就不能在最前麵，不能在最前麵就看不到夫子了。”
月舞聞言，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又要去捏女孩的小臉，不料卻被擋開。
“哎呀，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要捏人家臉了嘛，我們快走吧。”女孩掙脫懷抱，轉身又要走。
“那夫子在廣場做什麽？”月舞氣定神閑。
“啊，夫子做…”女孩一下子沒能想起來，一拍腦門，“奧，講道!”
“講道的話，我們坐在後麵也是可以聽見的吧。”月舞裝作不懂。
女孩臉上升起紅霞，低頭小聲說道：“人家怕聽不清嘛。”
月舞暗笑，故意逗她，“既然是夫子了，實力肯定強大，這個問題沒必要擔心的。”
“哎呀，你不明白的。”
“不明白什麽。”
“聽父親說，那是萬年來最年輕的夫子了。”
“所以你想看看他的模樣？”
“嗯嗯。”女孩下意識點頭，像小雞啄米，忽然想起了什麽，“哎呀，快走了。”
廣場很大，可容納數萬人，此時幾乎沒有空餘的位置，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
若是一般夫子開講，不會有這麽盛大的場麵，之所以這樣，一來此次夫子被譽為萬年來最年輕的夫子，再者這位名震天下的夫子今日所要講的內容是…道！
天道現世，大道為尊，無形無相，包容萬物。
十萬年來，皇者證道長生，威震世間，也沒敢在世人麵前講道，這位夫子又何德何能，敢創此先河？
廣場北麵的九層高台矗立，高大巍峨，肅穆莊嚴。
莫問天拾階而上，步伐緩慢，任由雨絲飄落在身上，思緒紛飛。隨行的侍者微低著頭，緊跟在他身後，神色恭謹。
三年前，也是一個陰雨天，他第一次踏上這高台，以一名學子的身份，那是何等的榮耀，多麽意氣風發，當時走得很慢，一步一呼吸，是為了享受這個過程，向那名女子證明自己的實力，而如今，一切的一切，像極了當年，唯獨少了她，他想要找到當初的感覺，當年那道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否還會再來。
來到太陽書院的這些日子裏，像是走進了夢裏，那道氣息仿若就在身邊，卻又難以觸摸，抬頭望向天空，冰涼的雨絲劃過麵龐。
“清醒一點吧。”莫問天心中暗道。
或許是愛的太深，總想要回憶過去，每當痛的撕心裂肺，又去強行壓抑那份思念，陷入無休止的輪回。
九九八十一層台階，被一步步踏在腳下，莫問天的身影立在了高台之上，他今日沒有穿夫子的教服，而是一身白衣，墨發披肩，因為她說過，最喜歡他身穿白衣的樣子。
數萬學子看到莫問天的身影，短暫的沉默之後，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驚歎聲，一直以來，神秘莫測的夫子終於現身，白衣飄飄，容貌俊朗，如仙臨世，最重要的是年輕啊！
廣場西側的天空中，一朵烏雲裏傳來一聲驚叫。
“哇，大哥哥好漂亮。”女孩瞪大雙眼，明亮的眸子燦爛若星。
月舞急忙捂住她的小嘴，“別出聲，再叫我就送你下去，你就不能這麽近看你的大哥哥了。”
“唔。”女孩小臉漲得通紅，原來被捂住了口鼻，卻沒敢有大的動作。
月舞見狀，鬆開手，“呀，不好意思。”
小妮子白了她一眼，大口呼吸著空氣。
月舞坐在雲朵上，紅衣散開，像一朵盛開的花，雨絲沒能飄落進來，便在幾尺外化為虛無。
時光長河裏，總有些事情驚人的相似，喚醒曾經的過往，
那時，台上一襲白衣，身姿挺拔，萬眾矚目。
她就這麽藏在雲朵裏，靜靜地看著他，她知道，眾人的目光在如何熱切也敵不過自己的注視，他最在意的肯定是自己。
隔著近百米的虛空，他們能明顯地感知到對方的存在。他總是在講到激動裝作不經意的看向她的方向，而她在雲層裏笑顏以對。
她不記得是什麽時候愛上他的，但她知道，除了他，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喜歡的人了。
她記憶中關於他最後的畫麵，一直以來藏在心底，難以忘卻，也無法麵對。
他怎麽那麽傻，不顧性命的往前衝。
她恨自己，為什麽沒把自己身份告訴他。
因為他，她變得陽光開朗，愛說愛笑，也因為他，他變得清冷決絕，冷漠如冰。
如果你還活著，會是什麽樣子呢？
“夫子，要不要開啟法陣，隔絕雨水。”侍者開口詢問。
莫問天看著下方，學子們的歡呼聲漸漸變小，他抬起手，很快，下方寂靜無聲，“不用了，世間萬物，都承載著大道，順勢而為吧。”
“是。”侍者退後立在一旁。
這一切太過熟悉，他下意識看了眼西方的天空，卻沒找到當年的感覺，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