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第三隻神獸(1)
泉宴終是沒有如了她的願,赫連若畔也知道,泉宴氣她恨她,絕不會傷害她。正因為如此,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方才赴死的心情是真心還是做作。
泉宴離開不久,赫連若畔再度昏睡過去,再次醒來時便見楚沐風靜靜坐在床前,皎潔的月光描繪出他精致的側臉,更趁他神情恬淡悠然。
赫連若畔剛醒,楚沐風就轉過臉來,轉頭的動作有些生硬,好像保持一個動作久了轉換不過來似的。
許是楚沐風的表情太過恬淡,有許是月光清幽異常,赫連若畔生出些許唏噓感慨:“你又救我一次。”
楚沐風顯然沒有料到她會這麽說,不由得精神一震:“我討要一次報答,如何?”
赫連若畔又從他毫無光澤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的麵容,蒼白的,毫無生氣的臉。赫連若畔緩緩勾起唇角:“再說吧。”
一句再說罷又斷了楚沐風的念想,他表情不變,眸色更加暗淡,摸索著為赫連若畔掖了掖被腳。
牛牛從楚沐風的衣襟裏鑽出來,哧溜一下溜到赫連若畔懷裏。赫連若畔的注意力被牛牛引走,楚沐風有些無奈。他開始考慮,或許吳樂道的說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他快忍不住了,忍不住要擄了赫連若畔去那個地方。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泉宴送來拜帖,說是雲家家主求見。
一聽是楚葛雲,赫連若畔當即來了勁頭,可他自己傷了筋脈無法移動,便讓泉宴去找轎攆來。
出了大門,赫連若畔掀開轎簾一看,正見楚葛雲雙手攏在袖子裏跟個犯錯的孩子一樣,垂著頭一聲不吭地坐在門口台階上,見到有轎子出門才略抬起頭。
楚葛雲剛一抬頭正和赫連若畔的視線撞上,當即炸毛,甩了衣袖起身大跨步走過來:“你……”想說,去瓊州為什麽不告訴我,去了也就罷了,為什麽連封信也沒有。可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來,說到底還是他自己不用心,為什麽當時看不出赫連若畔要去瓊州的打算,又為什麽逃不開雲家的掌控,天天忙的連出門溜達的功夫都沒有。
看他氣呼呼地欲言又止,赫連若畔噗嗤一笑;“你不是知道嗎?瓊州是赫連家的,那便是我家,回家而已,怎麽?還不許了?”
“沒,沒有不許。”楚葛雲一時語塞,想反駁卻不知道從哪裏開始。
赫連若畔微微一笑,拉他的手:“我這不是回來了。”笑著笑著,溫柔的笑意變成苦笑,招呼楚葛雲跟上轎子,“隨我來,我又話要和你說。”
楚葛雲反握住她的手,突然麵色一變,冷嗬:“誰打傷了你!”眸微涼,神色肅殺。
赫連若畔又是唏噓一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不過幾日不見,楚葛雲的脾氣倒是漲了不少,發怒的時候還真有了那麽點掌權者的意思。
如此也好,日後雲家還要靠他一人撐著。
赫連若畔不以為意地笑笑:“不是旁人打傷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先隨我走吧,你聽了我說的事就知道我的傷從何而來。”
赫連若畔的傷雖然嚇人,但並沒有大礙,安心養著,好不好都隻是時間問題。楚葛雲稍稍放了心,正要招呼轎夫啟程,一道雍容的聲音傳來,止住他的腳步。
“赫連小姐遠行歸來隻見雲家主,卻不見我,當真讓人心涼。”一襲紅衣隨著來人的腳步搖曳,與清涼的石板地麵形成鮮明對比。邪眉微挑:“有什麽事要交代,不知我方不方便聽一聽。”這樣的張揚,在赫連若畔的記憶裏,隻有風無劫一人。
他每一次出現都能如當年那般讓人印象深刻,讓人多年後憶起還會為他入劫火般要燃盡一切的氣度折服。
楚葛雲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赫連若畔攔住他,對風無劫笑道:“你若不來,我還要再去找你,正好一起跟上吧。”
衛國府大門敞著,門外沒有守衛,陳了恨聽到動靜這才急急忙忙跑出來,扶著赫連若畔下轎。
陳了恨見赫連若畔不能下地走動,正要伸手幫忙,被楚葛雲和風無劫一人架起一隻胳膊扔到一旁,楚葛雲一把抱起赫連若畔,小心翼翼地將她送入臥室。
風無劫也隨後跟進來。
赫連若畔沒有見到蘇沅,以為蘇沅得知楚葛雲要來,早早避開了,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等陳了恨出去,赫連若畔便將瓊州城的事告訴楚葛雲和風無劫。
兩人齊齊變了臉色,楚葛雲麵色沉重,蹙眉道:“你昨天去了皇宮,找到父……不,找到皇帝?然後碰了焚天!”他驚得跳起來,“六哥怎麽能讓你碰焚天!”
顯然,他著急的是赫連若畔的身體,對於赫連若畔強調了又強調的詛咒並沒有放在心上。
赫連若畔目瞪口呆地看著激動過頭的楚葛雲,心裏哇涼哇涼。她怎麽就忘了,出身皇家的除了楚沐風還有楚葛雲,她幹嘛要腦子一熱去找楚沐風問焚天,找楚葛雲豈不是更方便。
赫連若畔愣住了,為她一時判斷失誤默哀。
過了半晌,隻聽楚葛雲在吵嚷,卻不見鳳無劫有動靜,赫連若畔詫異地望過去,隻見風無劫仍保持著最初的姿勢,暗紅雙眼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赫連若畔蹙眉,剛要開口問,卻見風無劫回過神來,道:“詛咒並不是無法可解,不過……我還沒想好。”
“什麽辦法?為什麽沒想好?”不等赫連若畔開口,楚葛雲先一步追問。
風無劫不由自主地抬手撫上腰間,一抹慌亂從眼底閃過,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被赫連若畔注意到了。赫連若畔的視線在他腰間的錦囊上停留了一瞬,輕抿唇:“還會有其他解決辦法的,萬物相生相克,有天生魔物,一定會有克製它的東西,不必太過緊張。”
這話赫連若畔講的有些心虛,但是它隱約猜到風無劫說的解決辦法是什麽,或許關鍵就在那塊墨麟玉上,隻是墨麟玉關於神獸,又關乎風無劫的身世,風無劫會猶豫也很正常。
風無劫站起身,從懷裏拿出一個小錦盒,道:“療傷聖品,或許能用上,留著吧。”
赫連若畔正受傷,自然謝過之後毫不客氣地接下。風無劫有些心不在焉,東西留下就匆匆離去。
楚葛雲看著他倉皇的背影,一臉不解:“我怎麽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婆婆媽媽的可不是他的作風。”
赫連若畔不語。
楚葛雲接過赫連若畔手上的錦盒打開來看,眼前一亮,驚呼:“天靈芝?”隨即酸溜溜地咬牙,火速拉開衣襟,從脖子上扯下一串紅珠,和錦盒一起塞進赫連若畔手裏:“給你。”
“這是什麽?”
楚葛雲憤憤然地瞪一眼錦盒,囁嚅道:“母後給的,說是關鍵時候能保命用,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不過我一直沒有機會用,你就當是裝飾品戴著吧。”
赫連若畔心頭一暖,看楚葛雲的臉色不容推拒,便理所應當的收下。
折騰半日,赫連若畔體力不支又倒頭睡下。接下來的幾天楚葛雲倒是閑了一些,天天往赫連若畔這裏跑,楚沐風也打著探望的名義常常過來。赫連若畔專心養傷,清醒的時候多半在調息療傷,因此並沒有阻止這兩個人。
白澤已經重又回到神杖裏,牛牛本想和赫連若畔在一起,但看她天天療傷不好打擾,又躲到王府裏找樂子。
轉眼數天已過,赫連若畔終於擺脫了日日躺在床上的日子。剛能下床,赫連若畔便拿神杖當拐杖使喚,踱步到院子裏遛彎。
偏巧陳了恨正端了藥碗過來,赫連若畔拉著他道:“蘇沅呢?”
“蘇沅?”陳了恨將藥碗放在院子裏的石桌上,突然一拍腦門,“對了,蘇沅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
赫連若畔皺起眉頭:“什麽時候的事?”
“從小姐你回來的那一天開始就沒再見蘇先生回來。”
赫連若畔心頭一緊,直覺不好。她盡可能冷靜地設想蘇沅的去向:去找楚定醇?赫連若畔搖頭,不會,蘇沅若去王府,不會逃過楚沐風的眼睛,而楚沐風近日並沒有提起見過蘇沅。
回塵封境……
赫連若畔想不到了,蘇沅在這裏隻有這兩個去處,除非是……
陳了恨勸道:“蘇先生興許是出門辦事去了,小姐不必擔心。說起來……”他皺一皺眉,“說起來齊王是時候過來了,他每天都這個時間來看小姐,今天怎麽回事……”
被赫連若畔當拐杖使喚的法杖突然發出一陣陣嗡鳴,連帶的赫連若畔也跟著法杖一起抖動。神識裏再度閃過流光,赫連若畔好像聽到幼獸鳴叫一般。
鳴叫聲高昂激越,像是在模仿龍吟,好像是……示警?
“糟了!”赫連若畔臉色一變,隻怕是牛牛出事了……如果不是牛牛出事,白澤又怎會發出這樣的示警音。
赫連若畔跟著白澤的牽引,趕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人群熙攘的街道上,赫連若畔抬頭看烏雲蔽日,近在咫尺的巍峨皇宮被一層可視的結界包圍,結界震顫,而結界裏麵更是風起雲湧,從濃重的灰色霧氣裏還能看到成年體的牛牛是不是撩起的尾巴尖。
然而這些情景尋常人是看不到的,街上徘徊忙碌的人們誰都想不到,帝王的皇宮中正在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