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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臥底

  暮春至,繁花似錦,楊柳依依。


  京都仍是一片繁盛景象,百姓安居樂業,官員於案牘客席間穿梭。看如今盛景,三年前那場大戰帶來的陰霾已經被盡數驅散,至少表麵上看來是如此。


  丞相府依舊人來人往,白丞相年事已高,處理日常事務的是丞相公子雲亦飛。


  雲亦飛並沒有即位,一來是他自己不同意,二來聖上自從楚葛雲失蹤之後也沒有提過此事,這一章如隔年的蠟黃書頁一樣被人輕輕撕下,再無人提過。


  因此,三年過去,雲亦飛依舊是丞相公子。隻是地位較之前又有所不同。他雖然沒有正是接受親王冊封,但是朝臣百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雲公子是流落在外的皇子,正統的皇室血脈。因此旁人對他自然提了十二分的心,多了二十四分的尊敬。


  這日,已經升職為禦法司司法大人的司徒大人到丞相府拜會丞相公子。天氣炎熱,司徒穿了厚重的官服在丞相府的會客廳汗流浹背,涼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依舊壓不下去心頭的燥熱。


  茶水喝了四五碗,司徒大人端著茶盞翹首以盼,公務繁重的雲亦飛還沒有來。


  司徒大人甚是和氣地催促丫鬟:“勞煩再去催一催,就說老夫在這裏等了許久,不知雲公子可抽得出空來,要是實在抽不出,老夫再等一等就是……再等一等……”他顫顫巍巍將茶杯湊到嘴邊,低頭一看,茶盞早幹了,忙又緊張地放下。


  丫鬟答應著出去,剛走到門口就聽有腳步聲傳來。


  片刻間,一襲錦緞藍衣飄入丫鬟視線,雲亦飛腳踩雲鍛盤紋靴,大踏步進門。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更顯他溫雅穩重,斜挑的鳳眸少了些邪魅,卻多了威嚴。


  他笑嗬嗬道:“實在抱歉,讓司徒大人等這麽久。”冷下臉斥責丫鬟,“實在不懂事,司徒大人登門,竟不懂得去通報嗎?”


  丫鬟覺得冤枉,緊緊咬唇不語,還是司徒大人識相,連忙先一步迎上去:“不急不急,不怪他們,是我不讓他們通報的,這不剛要讓她去問,公子就來了。”


  “哦?”雲亦飛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帶過話題,“不知司徒大人來找我……是為何事?”


  這一句不過是場麵話,誰都知道,最近皇帝不理朝政,太子專權。太子正想盡了辦法給齊王楚沐風張羅婚事。雖然齊王那邊還沒有傳來確切消息,但是京都但凡有適齡待嫁小姐的家族都卯足了勁要爭一爭。為此,太子宮的門檻幾乎被朝臣們踏平。


  這一陣子隻有這件事在民間傳的沸沸揚揚。司徒大人來找他雲亦飛,除了是為自己的女兒司徒雪,再不會有別的事情。


  果然如雲亦飛所料,司徒大人猶豫半晌,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心底早已整理好的說辭講出來:“老朽就不藏著噎著了,有什麽說什麽,如果有什麽不當的地方還請公子包涵。”咳嗽一聲整理整理措辭,“小女自從三年前得了怪病至今昏迷不醒,渾身好像被冰凍了一樣,請了多少大夫,隻說是疑難雜症,還有說小女是中邪所致。其實我也知道,小女得的不是病,而是被靈術所困。可現今太子在全國封閉言論,禁止提起任何與靈術靈修相關的話,更不提找人來解除靈術。老夫……實在沒辦法,所以想請公子……”


  雲亦飛斜靠椅背,神情慵懶,唇角勾起的笑意卻含了十足的誠意:“大人的意思……是想讓晚輩幫司徒小姐解除術法?”


  雲亦飛是楚沐風的人,他是靈修已經天下皆知,而且身份特殊,正是太子想動又動不了的為數不多的靈修之一。


  “如果真能解除,自然最好,不過老夫也不敢讓公子承擔責任,公子若能找一位靈修救治小女是再好不過,這樣就不至於拖累公子。”司徒大人將腰弓了九十度,回答地誠誠懇懇。


  雲亦飛嗤笑:“你既然找到我,我哪有再另托其他人的道理,不過……”眸微垂,斂去了唇角笑意,端起茶杯輕抿,聲音從杯中傳出來,語氣不可捉摸:“司徒小姐昏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司徒大人前三年壓著不提,時至今日才來找我,可是為了齊王妃之位?”


  司徒大人緊張地擦拭額頭的汗,他從雲亦飛進來開始就站在大廳正中忘了坐下,站到這會兒雙腿酸痛,但雲亦飛不提讓他坐下,他連坐都不敢。隻能忍著膝蓋酸痛陪笑道:“雪兒自小就與齊王關係甚好,她姐姐又早亡,我就剩下這麽一個女兒,著實想為她了去多年夙願。可是……”


  “可是,隻要司徒雪不醒來,她就沒有機會。晚醒一天,太子妃之位就有可能被人捷足先登,是嗎?”雲亦飛麵無表情道,“幫你救人也未嚐不可,但是太子的目的是為給齊王身邊安插親信,將齊王與他綁在一條船上,司徒大人與太子交好,我若幫你,豈不是將齊王置於危險之地?請問司徒大人可想過,我幫你,你又能給我什麽好處?您又認為,什麽好處能讓我背叛主子,做出齊王不利的事?”


  司徒達人惶恐,連忙躬身表態:“老夫既然來找公子,那便是將自己置於公子陣營中,又豈會做對不起齊王的事。老夫保證,日後必以齊王為馬首是瞻。絕不做出任何背叛齊王之事。”


  雲亦飛懶懶撐起眼皮:“是麽?我如何信你?”


  “雲公子可還記得四皇子?”司徒大人忽然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這才上前兩步輕聲說道,“當年早夭的四皇子。”


  論起年紀,四皇子比雲亦飛年長幾歲,四皇子六歲夭折,那是雲亦飛還不記事。關於四皇子的情況他是聽丞相描述或是史官記載,對他的印象模糊的很。此時聽司徒大人突然提起這個人,不由得一愣,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隻是挑眉看過去,示意他繼續說。


  “四皇子還活著,不僅活著,而且前日與太子見過麵。”蒼老略顯渾厚的聲音衝入雲亦飛耳膜,雲亦飛迅速將碎片整理成片,突然麵色一變,冷冷道:“他從何處來?這麽多年藏在哪裏?是誰指使?皇帝,還是太子?”


  雲亦飛瞬間就將問題想清楚,問出的問題也讓司徒大人驚訝,他沒想到雲亦飛的反應竟能這樣機敏,因此道:“雲公子想必已經猜到了,四皇子當年夭折的消息隻是個皇子,實際上是被送往塵封之境,是皇帝派出的幾名細作中隱藏最深的一位,三年前他因差點殺害塵封之境的聖……而被追殺,他前日回京與太子密談一夜……”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口,“具體談了多久老夫不知,不過我知道他並不完全信任太子。太子從他口中未必能得到有用的訊息。如果雲公子願意,老夫將四皇子的落腳點告知,公子可以親自說服四皇子效忠隱王。”


  雲亦飛收了麵上的笑意,冷哼:“你倒會算賬,我救你女兒需花費多少心力?承擔多少風險?換來的不過是此人的住處,而且是否真有其人還亟待考證,你讓我如何信你。”


  “你一定要相信,四皇子真的沒死。”


  “即便他沒死,你會得知他的落腳點,我就不知?”


  司徒大人漸漸有了信心,雖沒有勝券在握,但已經輕鬆了許多,甚至露出一抹輕笑:“狡兔有三窟,他在塵封之境多年從未被人懷疑過,三年前塵封境主出動兩位長老緝拿此人都沒有成功,料想,隻要他不願露麵,哪怕朝廷出動再多人都不可能找到他。”頓了頓,慎重道:“雲公子或許忘了,四皇子的母妃正是家妹,如今家妹雖然不在人世,但他斷然不會不理我這個舅舅。”


  烈日炎炎,雲亦飛抬眼看向院外,熱辣辣的陽光都不能將他的眸子染出暖色:“成交。”


  微啟唇,冷眸微眯:“司徒大人回去靜候佳音。三日內貴小姐蘇醒,再三日,將四皇子帶到這裏。如果做不到……你知道後果!”


  “王妃一事……?”


  雲亦飛垂眸:“未嚐不可。”


  司徒大人似是沒想到雲亦飛會這麽爽快地答應,道了謝之後顫巍巍退下。在他離開之後,侍立在門口的丫鬟緩步走進來,正是先前準備去傳話卻被雲亦飛責罰的丫鬟。她蓮步輕移,款款走向雲亦飛。


  “你太衝動了,該和王爺商量商量。旁的事也就罷了,王妃的位置……王爺未必想讓他人坐。”語聲低沉,全然沒有方才的怯懦感。她大喇喇地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揭掉覆在臉上的麵具,露出原本容貌,“可憋死我了,明天換李越來你這裏,我可不想天天戴麵具。”


  “李越的性子太呆板,而且大多朝臣都認得他,就算戴上麵具也容易被認出來,還是你泉宴適合在我這裏臥底。”雲亦飛露出輕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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