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自小被流放的人
穿過幽深密林,入目是茫茫原野,原野上已經有了人煙。
而赫連若畔也看清楚和他們匯合的那個隊伍,隊伍裏捆著一個邋遢老者,正是擁有魔龍的老船夫。
此刻邋遢老者也被不知名的鎖鏈捆著,和赫連若畔與楚葛雲一樣的形容。
“他怎麽也被捆了。”楚葛雲滿心鬱悶。
赫連若畔嗤鼻:“一樣被當成褻瀆神靈的人被抓了唄,看來他在這裏也沒什麽地位。”
老者被押解著趔趄前行的樣子著實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讓他非要殺楚葛雲,此刻赫連若畔對他生不出半點同情。
從被抓到現在不過一刻鍾時間,小島中央矗立一座巍峨大殿。灰袍人將隊伍帶到大殿前才停下。
站在巍峨殿前,赫連若畔這才看清,大殿外圍雕刻黑色巨龍,殿門外坐落兩頭盤繞的巨龍雕像。
顯然,這裏的人一直將魔龍當神靈供奉。
怪不得會這麽不講理地把他們抓來,殺了人家信奉多年的神靈,可不就是罪不可赦的罪人麽。
“上刑!”灰袍青年下令。
立刻便有人推著三根丈高的木樁子前來,赫連若畔正不解其意,已經有大漢上前將她和楚葛雲分別捆上兩旁的木樁,而邋遢老者被捆在正中央。
赫連若畔不能使用魔力,麵對靈修就好似毫無抵抗力的嬰兒一樣,隻能任人擺布。幾名大漢將她捆住,又劈手起奪她緊握在手裏的法杖。
手指剛碰到法杖就被一層聖光彈射出去,跌出了八丈遠。
赫連若畔眯了眼冷笑:“不想死就離它遠一點!”
法杖蘇醒就相當於深藏法杖內的白澤靈魂蘇醒,白澤的上神之威不可侵犯,法杖自然不是一般人能碰觸的。
楚葛雲肩上有傷,自然不能反抗,也乖乖被捆。
奇怪的是,看起來很厲害的老者也耷拉著眼皮任由他們將自己捆起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夜幕降臨,一簇簇火把分發到個人手中,背後神殿也燃起長生燭,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這樣的場景,不由得讓赫連若畔想起前世所遇到過的苗疆祭祀。
灰袍人雙臂一振,立刻有兩簇火焰在三人兩側燃起,火苗歡跳間,從圍觀人群中爆出一陣叫好聲。
灰袍人高舉火把,高聲呼喝:“聖龍佑我聖龍島多年,如今聖龍已滅寂,我等身為聖龍子民,該當如何?”
“找出凶手!為聖龍報仇!”
“請巫師將凶手處以火刑!以祭聖龍在天之靈!”
數千民眾異口同聲,數千道聲音匯聚在一起,震耳欲聾。話語中所承裝的恨意磅礴,仿似恨不能生啖其肉。
震耳欲聾的吼叫過後,灰袍人摘下兜帽,露出精致的麵容以及一雙猶如死魚一樣死寂的眼。
薄唇勾笑:“行刑!”
“慢著!”
火炮人轉頭看向赫連若畔,被他死寂的眼睛盯著,赫連若畔渾身發麻。
“你們說聖龍保佑你孤島多年,可有證據?”赫連若畔挑唇冷笑,“是誰告訴你們聖龍的存在,又是誰告訴你們聖龍在保佑你們?”
人群中傳來一聲冷笑:“自然是巫師!”
有人附和:“先前我孤島內土地貧瘠民不聊生,是巫師為我們帶來聖龍的庇佑,這才有今日繁榮,你們殺死聖龍,你們是罪人!”
“燒!燒死褻瀆神靈的罪人!”
赫連若畔氣極,看一旁的老者毫無反應,氣得一腳踢上去將他踢醒:“你倒是說話呀!告訴他們那頭龍不是聖龍,隻是化龍失敗而入魔的魔蛟,是你的寵物!說呀!”
楚葛雲咬咬牙:“跟他費什麽話!他不惜自己死也要我們一起陪葬。”
赫連若畔還不甘心,現在最具說服力的就是這邋遢老者,他是魔龍的主人,自然最了解魔龍的習性。
隻有能反駁灰袍人的說法讓其他民眾信服,灰袍人的凝聚力才能被瓦解。
赫連若畔垂眸,想了想,淡淡道:“這個地方能風調雨順是因為被魔龍的魔氣籠罩,外界氣候被魔氣隔絕在外,因此才有四季如春的景象。這麽說來,它的確是此地的神靈。”望著老者冷冷一笑,“不過他們應該謝的不是灰袍巫師,而是魔龍老叟你。”
料想是因為老者收服魔龍之後在這裏駐守,這才讓孤島受益。
不過讓灰袍人鑽了空子,僥幸成為孤島的精神領袖。
“不解釋也罷,總之魔龍已死,也解釋不出什麽。”望著熊熊大火,赫連若畔暗暗催動魔力,但沒有效果。她一咬牙,狠心對老者道:“害死往生的人是我,和楚葛雲沒關係,隻要你能帶他走,我寧願呆在這裏,任由他們處置!”
為了不讓楚葛雲聽到,赫連若畔將聲音逼成一線,傳入老者耳中。
邋遢老者終於有了動靜,緩緩抬起頭,緩緩轉頭看向赫連若畔。看到赫連若畔焦急的神情,他突然咧開嘴嗬嗬笑。
嘴一咧,鮮紅的血翻滾而出,一口紅牙下空蕩蕩的。
他被割去了舌頭!
赫連若畔嚇了一跳,心頭一顫,老者蒼涼又詭異的笑刺入大腦,印在心頭,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好似墜入無盡的噩夢一般,四麵八方都是豔醴的紅色。
熊熊的火與老者口中流不盡的血勾起了赫連若畔的噩夢,噩夢猶如洪水猛獸一般急速吞噬赫連若畔的神智。
“不……不要……”赫連若畔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
楚葛雲聽不到兩人的談話,也看不到老者的表情,蹙起眉擔憂道:“若兒你怎麽了?若兒?”
老者的笑仿佛有不知名的力量,濃鬱的怨氣穿透禁錮赫連若畔的困魔術法,激起她體內魔氣。
“嗬嗬……嗬嗬……”沒了舌頭的老者笑起來猶如漏風的風箱,詭異,懾人。
楚葛雲被赫連若畔的樣子嚇到了,以為她擔心即將燒過來的火焰。他定定神,冷冷望向灰袍人,冷聲道,“狗屁巫師!你是中原人!裝神弄鬼騙取他人信任,無恥!”
他之所以這麽放心地任由灰袍人將他們抓來,不過是早看出了灰袍人的破綻,隻等關鍵時候揭穿他的身份。
本想再等一等,等著灰袍人得意到極致的時候再讓他從天堂落入地獄。
現在看和赫連若畔這個樣子,他也不必等了。
灰袍人身材瘦削,有北方人特有的棱角分明的輪廓,話音也帶有中原味。
這裏處於大陸極南,居民特征和中原人大不相同。此時上千居民聚在一起,更顯灰袍人鶴立雞群。
而且,他雖極力掩藏本來的氣度,但這股氣質身為皇子的楚葛雲最熟悉。
“四哥,兄弟見麵,你還不願摘下麵具嗎?”楚葛雲劍眉微挑,一雙冰冷瞳眸緊緊盯著灰袍人,神情嚴肅言語戲謔,“四哥,沒想到被父皇派來臥底的竟然是你!多年不見,四哥不願敘敘舊嗎?”
音落,淡定的灰袍人驀然變了臉色。
他突然上前一步,片刻間修長的劍已經出手,直指楚葛雲的胸膛,嗤鼻冷笑:“小娃娃,不要亂認親!什麽四哥五哥?”死寂的眸鎖定楚葛雲,壓低了聲音道,“神龍死了,要想保住信仰,保住神廟,保住島內民眾對我的信任,你就犧牲一下……我親愛的弟弟……”
當朝皇帝第四子――楚定淳,自幼夭折。
可灰袍人看起來比楚葛雲還要年少。
猜到是一回事,真正聽當事人承認就是另一回事。
朝廷與塵封之境是夙願,兩地互派奸細刺探刺殺已經是常事,這些年死在塵封之境的刺客不在少數。
但也隻有楚葛雲等少數幾位皇子和朝臣知道,其他刺客都是幌子,隻為了給最重要的那位打掩護,但他萬沒想到,這一位就是四皇子,皇帝竟能狠心將自己的兒子送入狼窩虎穴。
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下,灰袍人靠近楚葛雲,將唇貼到他的耳朵邊上,笑聲微涼:“弟弟,別怪哥哥害你,隻怪你趕得不是時候,若你早半分晚半分出現,哥哥我也沒理由抓你……”
楚葛雲緊緊咬牙,微垂的眸中光華流轉,不知道在想什麽。
楚定淳道:“哥哥我六歲被送到南疆海島,啃過草根吃過蟲子,輾轉十年才來到這裏,接近巫師又花十年,直至八年前才能殺死巫師取而代之……弟弟,你身在皇宮不知流亡的苦,挨到今天,我也不跟你說什麽江山社稷,隻說……過去的苦不能白受,事到今天,你不死也要死,說出來,隻會讓你死的更快而已。”
“而已”的“已”字剛出口,楚定淳右手用力,長劍朝著楚葛雲的胸膛就刺下去。
劍尖挨著胸膛的時候,劍勢戛然而止。
倒不是楚定淳突然想開了要念及兄弟之情網開一麵。
而是楚葛雲控製了他的心神。
楚葛雲精神力有限,隻有兩人近到額頭碰著額頭的地步他才有可能侵入對方靈識。所以,透出楚定淳的身份就是為了讓他更進一步。
楚定淳不顧兄弟之情,楚葛雲又豈是心善之人。
“哥哥,放了我們,你做你的巫師,我找我們的境主,相安無事。”楚葛雲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