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見麵禮
他話語恭敬，可語氣戲謔，沒有絲毫恭敬的意思。
赫連若畔一心想著楚葛雲的安危，對他的語氣根本沒放在心上。唯恐楚葛雲發生不測，她又叫了兩聲，但楚葛雲依舊沒有反應，一動不動地站在老船工身前，頭低著，長發擋了麵容，好像睡著了一樣。
眼看龍頭轉了方向，束手無策的赫連若畔急中生智，一頭紮進水裏，朝龍尾遊過去。龍尾上鱗片冰涼濕滑，根本沒有著力點，赫連若畔想喚醒靈識裏的白澤神杖，但靈識裏空蕩蕩一片，根本沒有神杖的氣息。
藏於袖中的弓弩還在，赫連若畔將少的可憐的魔力化作黑色羽箭，狠狠射向龍身。
羽箭入體三分，但這樣的疼痛對巨龍來說如同隔靴搔癢，根本感覺不到。不過赫連若畔依靠羽箭定位，勉強掛在龍身上。靈箭一道道射出，赫連若畔迎著風浪一步步向上爬。
巨龍遊動的速度飛快，赫連若畔接連數次被風浪掀翻出去，又險險穩住身形繼續往上。
站在龍頭上的老者得意地很，叼著煙袋唱小曲兒，眯眼看海浪翻滾，臨花兄弟二人身騎銀白神獸乘風破浪而來，拿下煙袋揚聲笑道：“臨花小兒，回去告訴境主，我魔龍老叟不日送聖女歸境！”
臨花遙指老者怒喝：“老頭子不要後悔，境主讓你來接我們，你卻劫持聖女，境主定不會饒你！”
“你不用拿境主來嚇唬老頭子，總歸此時境主並不在這裏，你們若想要聖女，自己來取就是。隻要你們能從龍兒手下將人帶走。”老者嘿嘿一笑，慈愛地撫著黑色龍角，“乖龍兒，讓那個女人吃點苦頭。”
巨龍引頸長嘯一聲，甩尾的速度更快，掀起丈高的海浪，浪濤落下後又是層層漩渦，直把脫力的赫連若畔甩地苦不堪言，現有的魔力隻夠讓她固定在巨龍身上不下落，可魔力遲早有用盡的時候，等到那時，不說救出楚葛雲，就連她也要消失在這茫茫大海裏。
老者笑得渾濁雙眼眯成一線，對怒不可遏的臨花與照月嘖嘖歎：“瞧見了嗎？可不是老朽我不放人，她非要自不量力地跟著，我能有什麽辦法？龍兒與我都不堪其擾啊！不然……你們兄弟倆親自去和她說說？”
巨龍長尾甩動的頻率驚人，方圓數裏的生物都不敢近前，唯恐一時不查被巨龍抽昏過去，或者陷入漩渦裏再難出來。
修為高深的臨花與照月也是如此，即便有精通水性的海獸護體，依舊不敢靠近巨龍。赫連若畔若不是在巨龍尚未遊動時就扒上它巨大的身軀，也沒有靠近巨龍的可能。
老者這麽說，分明是挑釁。
臨花與照月將牙咬得嘎吱響，雙眸冒火：“老頭子你最好做好被處罰的準備，聖女若是因你有什麽不測，境主怪罪下來，我看你如何擔得起！”
“擔待？”老者扶著龍角笑得懾人，“管理入境是我老頭子的職責所在，這小子是楚家皇室，我塵封之境明令禁止楚氏人入境，楚姓皇室人氏人人得而誅之。”冷笑，“老頭子要殺的是楚姓小子，誰料聖女非要跟來，不慎受傷，與我何幹？”
臨花抿了抿唇，言辭上爭不過，怒火盈目，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不要臉！”
照月也道：“說得對，他就是不要臉！”突然想到什麽，揚聲對老者道，“老頭子，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這個楚葛雲已經不是真正的楚葛雲，你剛才的理由未免說不過去。”
“哈，也是，楚葛雲已經不姓楚，起先你不知道也就罷了，此時我們已經告訴你，你還要殺他？”臨花收起怒意，笑得天真爛漫，“不放人也可以，我這就回去告訴境主，就說你魔龍老叟利用無辜人士引誘聖女，欲行加害！”
他招呼照月：“我們走！”
在他們爭吵的時候，巨龍速度不減，赫連若畔已經扒著它的身體爬到緊挨水麵的地方，正以龜速一寸寸往上挪。而三人爭吵的話語也一字不落傳到她的耳中。
老者嗤鼻一笑，對臨花的威脅很是不以為然。他低頭看了看，水麵除了臨花照月遠走時漾起的波紋，並沒有其他異狀。見此情況，他冷笑一聲：“什麽聖女傳人，不過如此！”
他依靠在龍角上輕聲歎道：“我就說跟本不該找什麽聖女，浪費人力財力！抬頭看一眼落日餘暉，低沉的聲音消失在唇畔，“往生，祖父一定會為你報仇。”
赫連若畔繞到老者視線的死角往上爬，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赫連若畔爬到巨龍頸部的時候龍頭突然轉向，嚇得赫連若畔釋放所有魔力撐起結界將自己隱藏起來。
可龍頭隻是轉了方向，並沒有其他動作。
老船工並不知道赫連若畔已經鑽出水麵。
赫連若畔鬆了口氣，撤去結界。
魔力漸盡，好在越往上所受浪潮衝擊越小，想要上去，並不吃力。
“到了！”老者淡然地不近人情地嘟囔了一句，唇角咧開，又扯出一個露著黃牙的邪獰笑容，“楚公子，你覺得老朽為你找的這塊墓地如何？”
拿煙袋在楚葛雲的後頸一敲，楚葛雲悶哼一聲，緩緩轉醒。
“你們陸地上的人講究入土為安，老朽我就麻煩麻煩，給你找個能下葬的地方。”無視楚葛雲乍然醒來的焦急迷茫憤怒等種種情緒，老者如雞爪般細瘦的五指卡在他的頭頂，“今天先殺了你祭奠往生，你放心，不久之後我就讓楚沐風去陪你。你要是覺得死得冤枉，可以在地下找楚沐風的麻煩！”
楚葛雲迅速環顧四周，咬牙切齒道：“若兒呢？你們把若兒帶到了哪裏？”
“若兒？你說聖女？”老者笑得奸詐，“你放心，知道你不舍得她死，我不殺她。不過她也不會好過就是。”枯黃的臉突然接近，楚葛雲隻覺得一股陳舊的腐朽氣息撲麵，是命不久矣的味道。
隻聽老者在他耳邊道：“我不會讓她這麽容易就死，我還要折磨她，折磨地她隻剩一口氣好交給境主。”咬牙，“你們不是要人嗎？我就給你一個活人……”
楚葛雲心亂如麻，勉強定下心神，將視線投向一望無際的大海。
他感覺的到，赫連若畔就在附近。可從老者身上傳來的腐朽氣息更為濃鬱，影響了他的感知。
楚葛雲那次大病之後精神受創，休養到現在也僅僅能捕捉一些強烈的精神氣息。
盤踞在老者身周的，是死氣。
隻是不知道要死的是誰。
藏在袖中的袖刀滑入手掌心，楚葛雲轉開視線，突然漾出一抹笑：“若兒！”
“嗯？”老者驚訝地回頭。
卻在這個瞬間，楚葛雲袖刀出手，狠狠撞向老者。茲拉一聲，袖刀入體。
在回頭的瞬間老者已經意識到上當了，怒火上竄，一手卡著楚葛雲的天靈蓋狠狠反轉，一手護在心口。
刀鋒穿過老者的手掌，隻劃破了他的襤褸衣衫。
“找死！”老者甩開楚葛雲，抽出紮在手背上的匕首，“天堂有路你不走！本想上了岸再解決你，現在可是你自找的！”
龍頭正對的方向，一片鬱鬱蔥蔥的綠地漸近，老者話說的不錯，那片孤島就是他為楚葛雲找的墓地，那裏有他家族靈堂，祭有往生的英魂。
楚葛雲被甩出去後狠狠撞上巨龍的龍角，五髒六腑都被撞得移了位，昏頭轉向地沿著龍角滑下來。
巨龍覺得不適，稍稍晃了晃頭。
老者狠狠一跺腳：“乖龍兒！吞了他！”
霎時，巨龍翻騰，巨頭後仰，一聲龍吟嘯天。
楚葛雲麵前的天地都掉了個個兒，翻滾著下滑，滑過巨龍的眉骨直衝那大張的血盆大口落下去。
伴著老者桀桀的笑聲，楚葛雲瞪大了眼直勾勾地盯著巨龍殷紅的蛇。
可笑又可歎，他楚葛雲最終的下場竟然是葬身龍腹！
隻是……若兒……
“若兒！”
一襲白影突然自巨龍的頸部翻上來，那道白影立在巨龍的殷紅長舌上，猶如一朵盛開的百合般清雅，驚得楚葛雲霎時變了臉色：“若兒躲開！”
赫連若畔不僅不躲，反而張開雙臂接住急速落下的楚葛雲。
楚葛雲扯著巨龍的胡須蕩下，抱著赫連若畔滾了兩滾，又一把袖刀飛出，直插巨龍的口腔壁，赫連若畔也放出羽箭。兩人合力堪堪穩住身形，勉強不被當成食物吞下去。
任誰也不會有楚葛雲這樣的興致，身處龐然大物的惡臭嘴裏，身上還沾滿了腥臭的粘液，他還能笑得如山花般燦爛。
楚葛雲疼惜地捧著赫連若畔的小臉幽幽歎：“若兒你沒事就好！你這麽奮不顧身地來救我，我真開心，不過你不能死，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出去。”
赫連若畔無奈翻白眼，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表地哪門子情。
麵對楚葛雲興奮的深情，赫連若畔無語又無奈，但貝齒緊咬雙唇緊閉，堅決不開口。
巨龍口腔裏的這股惡臭實在難聞，她才不要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