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楚“慕”風 (2)
雷仇南峰眉皺起:“你準備做什麽?”
“做什麽?”赫連若畔冷笑,笑容嗜血,“我要皇帝的命。”
話音落,原本吵嚷的營帳霎時安靜下來,卻在這靜可聽針的沉寂中傳來一聲嗤笑。
“皇帝的命如此好取,我們何須聚在這裏。”說話的聲音陰鷙,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不知是誰喊得這一句,可附和聲唏噓聲不絕於耳。
赫連若攀聽了嗤笑。
天下靈修分散已久,早已沒有合法機構對所有靈修進行統一管理,除了各家的子弟之外也沒有過合格的靈修軍隊。
這些人雖然修為高深,但就好比江湖各大長老一般,本部具備軍人的專業素養。
專業素養短時間內難以形成。
若以這樣的軍隊與正規軍對戰,即便靈力勝出,依舊難以配合,一應戰術更難以實施。若想要快速取勝,唯一的辦法就是發揮其所長。
等唏噓聲逐漸減弱,赫連若畔這才笑道:“具體該如何做,稍後執悟長老會將具體任務非給各個領隊,到時聽憑信號行事就是。”
執悟愣住了,微蹙眉,側眸看到赫連若畔勾在唇角的淡淡笑容,當即了然。
赫連若畔與執癡策劃戰爭的時候已經定了計劃,先前之所以駐守不作為,就是等的這一天。
集合千萬靈修靈力所設的陣法豈是尋常人可以逃開的。
她很期待,如果端坐高堂的皇帝聽到數萬人馬一夜間憑空消失,不知會作何感想。
所謂消失隻是用最普通的結界將人關起來而已,越普通的結界所耗靈力越少,困住一個人所需要的靈力靈石也少。
她連日來不斷讓人去探查個地點,正是在不知不覺中將陣法補齊。
單憑雲亦飛一人的修為,可以拆解陣法,可他能拆解一處,卻拆解不了全部。
而執悟交給他們的任務就是將各組靈修分散開來,各自去開啟各自準備的陣點。無數陣點圍成陣眼,陣眼不破,陣法不破。
而赫連若畔不會告訴他們,她這麽做還有其他的目的。
她要所有被困陣法中的兵士因個人私利自相殘殺,她要天地怨氣充盈到極致……
童然從會議上出來的時候,眸光幽深,眸微垂,望向遠處森林的某處,又雀鳥飛來,口吐人言,是泉宴的傳音靈獸。
泉宴的聲音自靈獸空中吐出,童然的臉上逐漸顯出不屬於他這個身份的淡定溫柔,他輕輕笑道,似輕語呢喃:“她要做的,我不想攔。”
話是傳給雲亦飛的。
雲亦飛要保皇室安危,但眾人並不知情,他要保的從來都不是皇帝,而是皇室隱王,可抵抗塵封之境的隱王楚沐風。
楚沐風的命令傳到,但雲亦飛卻沒有按照命令執行。
泉宴道:“尊主的意思是,一切順從赫連小姐的安排。”
雲亦飛將折扇搖地嘩嘩響:“我不同意。他這是在拿萬千生靈的性命祭奠他所失去的。”勾唇冷笑,“他將路走到這一步,為什麽要讓天下生靈承擔他所犯下的錯誤?我與赫連若畔之戰雖然夠不上針芒相對,但各退一步最好,若是不能,我也無可奈何。”
他聲音冰冷,可泉宴還是從他森涼的語音中聽出一絲顫抖:“這話說的好似你雲亦飛是拯救天下蒼生的大聖人一般,這麽做……你不心疼?”冷笑,“你當真狠得下心與赫連小姐作對?”
雲亦飛卻笑:“即便不能狠心,她若執意要打,自然要狠心。”
“你怎知尊主沒將天下蒼生放在眼中?你怎知尊主這麽做隻是為了迎合赫連若畔?”泉宴冷笑,“赫連若畔成魔,請問天下最了解她此時狀態的人是誰?”
雲亦飛合了折扇,沉聲道:“自然是楚沐風。”
“尊主既然了解,自然知道該如何引導她的行動,我相信尊主,你也該相信。”泉宴語聲堅定。
雲亦飛擰眉,這讓他如何相信?
放任數萬士兵被赫連若畔圍困?
到時一旦在軍中嘩變會死傷多少人?一旦靈修采取其他動作,他們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泉宴這麽說:“赫連小姐想要的不正是你的反抗?有反抗才有殺戮,你若放任她的所作所為,尊主自有辦法解救士兵出結界。”
如果泉宴這話說在楚沐風沒有自散靈力之前,雲亦飛還覺得可信,可此時楚沐風自顧不暇,他又憑什麽來解救數萬兵士。
數萬,而不是一個兩個。他們誰都擔待不起。
雲亦飛自小熟讀兵書,在邊疆上打的仗大大小小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何時打過這樣的仗。
以戰止戰,怎地在赫連若畔這裏就行不通?
夜幕降臨的時候,執悟已將具體分工吩咐下去,各個小隊都已經出動。
楚葛雲被赫連若畔灌了藥昏睡過去,她這才和童然一起離開軍營。
山地崎嶇難行,夜間更難。這麽點路對兩人來說本不算什麽,許是今夜月光太過純淨,生生拖慢了兩人的步伐。
童然在前,赫連若畔在後。
走在後麵的赫連若畔不住念叨:“三十五,三十六……四十……”她踩著他的影子數,踩一腳數一下,數夠一百就再次從一開始。
赫連若畔數的高興,隻顧著踩影子,卻不知道前方童然漾在唇角的笑意。
半晌,赫連若畔突然道:“童然,你可知今夜啟動的陣法陣眼在哪裏?”
童然穩健的腳步旋停,赫連若畔正數的高興,一個不察撞上童然的後背,她皺眉抬頭:“怎麽停下了?”
童然看她額頭微紅,想伸手碰觸,手伸到一半卻在半空中轉了向,幫她拂去粘在發上的草屑,輕笑道:“你剛才問什麽?被你一打岔忘記了。”
赫連若畔也笑:“忘了就忘了,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你說……楚葛雲會不會根本沒喝安神藥?”
童然笑:“不是你看著他喝下去的嗎?”
“也是。”赫連若畔再次低下頭踩影子,陰霾攏上眉間,紫眸浩渺深幽。
天邊第一抹魚肚白亮起的時候,信號放。
暗紅燈火升空。
無數小法陣同時啟動,由點連線,又由線連麵。如蛛網般錯綜複雜又如浩瀚星河般多不勝數。
整個法陣的陣眼遍布各處,可最中心的處決定性作用的卻隻有一個。
這一個,隻有赫連若畔與執癡知道。執癡今日沒來,就隻剩下赫連若畔一個知情者。
這樣的法陣雖然不複雜,卻因為組成成分過多而變化萬千,想要單憑所處位置的法陣狀況猜出整個法陣的陣眼所在,可能性基本為零。
隻要雲亦飛不知道陣眼所在,要麽毀壞次級陣眼放出一部分人,要麽變永遠困在陣中尋找出路。
如果雲亦飛執意要放出一部分人,勢必會在結界中形成利益鏈條。
大家都不能出去,沒有比較性,眾人團結一心,興許還有救。
可若開了裂縫,有人能出有人不能,外界的誘惑總會讓人喪失理智。
數萬人中有一半喪失理智,場麵不可控。
怨氣……赫連若畔勾唇,她幾乎可以聞到怨念的味道了呢。
其實泉宴分析的不錯,隻要雲亦飛聽從楚沐風的命令,陣法自然化解。
可雲亦飛非要搏一搏,場麵不可控,誰也沒辦法。
赫連若畔算計的倒不是雲亦飛,而是跟在她身邊的童然。
可童然看透了,雲亦飛卻沒有看透。
自法陣啟動開始不出一刻,雲亦飛等人接連破壞數十處次級陣眼。
有人逃了出來,集結成整編製的小隊與靈修小組投入戰鬥。
還有沒被困進去的,被執碩所帶領的先鋒隊包圍。
而內裏,想出去的能出去的打成一團,一個個爭相往外闖,可出來了,又要投入新的爭鬥。
外界靈修各自不服氣,以小組為單位顫鬥在一起。
場麵亂了,唯一可以避免更大的騷亂發生的辦法就是破壞主要陣眼。
可赫連若畔才不會去做呢,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紅彤彤的朝陽自雲端升起的時候,赫連若畔趕到現場,她突然拉起童然的手,笑吟吟啟唇:“童然,你知道陣眼的對不對。”
她玉手微涼,他不自覺得拉緊,心頭巨震。
過了半晌,他勾了唇笑,深幽的眸子瀲灩。
可不等他開口,赫連若畔先笑,笑得冷魅:“楚沐風,戲演到此時,該散了……”她驀然用力,拉著他一起衝進法陣。
法陣內的場景似曾相識。
那時她還不是魔,正是靈力微薄的時候。
那時,她於白澤密穀看到未來。
看到清晨寧靜小鎮,看到黃昏蒼涼城池,亦看到夜半華麗宮廷……場景在換,不換的是無休止的廝殺。
正如此刻,她沒有告訴眾靈修的是,結界內加設疊加空間,但凡進來的人都會進入不同幻境,不同的幻境有不同陣眼,若破壞一個,緊接著變會進入下一幻境,永無止境……
這樣的陣法同樣不複雜,隻要不停得以魔石魔力堆積。而她赫連若畔不缺魔力。
她故意讓楚沐風知道法陣的存在,卻不告訴他下一層,這樣他必然不會將法陣放在心上,就不會命令雲亦飛采取其他緊急應變措施。
因為如果是單一法陣,雖然也能引起騷亂,但畢竟是小部分的。
“哦,對了。”放開童然,赫連若畔站在幻境的山崖頂端,將指尖放在唇前輕聲道:“楚沐風,忘了告訴你,我不僅在結界裏設了幻境空間,連結界外也設了呢。”她笑彎了眼,鄙夷的視線投在童然身上,勾唇笑,“外麵均多是中階靈修,他們若被幻境影響,後果不堪設想……楚沐風,這樣的結果,你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