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隨心所欲
楚沐風霍然起身,剛要出手,卻見赫連若畔呆呆地轉頭看過來。四目想撞,看她眸中的茫然不解,楚沐風心如刀絞,狂躁的怒火又化為烏有,換上滿腔柔情:“若兒過來。”
“好了,你累了,我們回去休息,我處置她。”他走過去,剛要抱起赫連若畔,卻被赫連若畔甩脫。
赫連若畔仍舊沒什麽表情,但瑩潤五指扣住司徒雪的肩,另一手提起茶壺,麵無表情道:“她讓我喂她喝水,沒喂完呢。”墨瞳深幽,隱隱顯出一分邪獰。
司徒雪被她乍然轉變的眼神嚇了一跳,掙紮著要躲開:“你要幹什麽,你放開我!沐風,你快讓她走!”
司徒雪一直認為自己比赫連若畔的修為要高上許多,但那是以前。所以當她被赫連若畔扣住之後發現體內靈力停滯時隻覺得不可置信。
赫連若畔提著茶壺順著司徒雪的口往下倒,在司徒雪的掙紮下,茶水灑了大半,但還是有一些滑進口中,燙的她舌尖刺痛。青綠的衣襟也水濕一片。
司徒雪氣得雙目冒火恨不能讓殺赫連若畔以泄憤,赫連若畔卻扭頭就走。
“沒有別的事我就要走了。”在她看來,這不是蓄意的報複,不過是好心讓她喝到水罷了。
泉宴看了解氣,巴巴地跟上去。連楚沐風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司徒雪道:“你不管她嗎?”
楚沐風挑眉:“為何要管?她有做錯嗎?”輕笑一聲對著黑暗道,“將她帶走,明日送回京都,不必再來。”
從黑暗裏躬身走出兩名黑衣暗侍,押了司徒雪離開,司徒雪的話剛滑到嘴邊就被人點了穴道,被迫噤聲。
空曠的殿堂裏,隻剩楚沐風悠哉淺笑。
這一天赫連若畔沒有出門,而是在寢殿中坐到夜晚,天色剛暗下來就牽著泉宴出去。
夜風吹得窗前落葉沙沙,燈燭在窗上打出屋中人的身影。
赫連若畔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手托腮:“泉宴,我不喜歡她。”
泉宴點頭,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何意。
“她沒死。”赫連若畔陳述。
“嗯,她詐死。”泉宴道,“你放心,今天……今天不過是做戲罷了,尊主不喜歡她……”
“是誰?”窗子上投射的影子直起來,從裏麵傳來泉宴不安的聲音。
赫連若畔緩緩推開門,看司徒雪從驚訝到驚慌再到憤怒的表情變化,覺得好玩,勾起一抹笑意:“你好像很討厭我。”
司徒雪不知道她夜晚來這裏做什麽,但白天楚沐風曖昧不明的態度讓她心有惴惴,對赫連若畔的身份也沒有先前那麽篤定。
“當然,你還算有自知之明。”她譏諷地笑道:“怎麽?白天當著尊主的麵不敢對我不滿,到晚上來和我論理的嗎?”
赫連若畔偏了偏頭,道:“泉宴,她說她討厭我,我也討厭她,那我可不可以……”
泉宴不解:“可不可以怎樣?”
話未說完,泉宴驚訝地看著刺入司徒雪心口的冰箭。冰箭迅速融化,頃刻間司徒雪身周都結滿了冰晶。
司徒雪倒下,臉上還帶著最後一刹那的惱恨表情。
“她喜歡詐死,我幫她一把,讓她再詐死一次。以後每年的今天再把她喚醒,告訴她這一年發生了什麽,你說好不好……”
泉宴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
她又道:“泉宴,其實成魔也不錯,可以隨心所欲,你說是嗎?”她指指自己的心口,笑,“你瞧,我這麽做,心裏一點也不疼,還很開心。”
泉宴驚醒過來,可赫連若畔已經扭頭離開。
看她背影孤寂,泉宴擔憂地扶額:“當真不疼麽?”
吩咐藏在暗處的下人:“去將情況告訴尊主,問他司徒小姐救還是不救。”
下人得了命令去傳話,泉宴也急急忙忙趕上赫連若畔。
赫連若畔這個樣子,她總有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要出事,卻又無能為力。
見赫連若畔走遠,泉宴快步趕上去:“這不是回寢殿的方向,小姐這是要去哪兒?”
赫連若畔偏頭微蹙眉,雙眸空茫:“我去找浮夢。”
“浮夢被放了……你忘了嗎?”泉宴心頭一驚,拉過赫連若畔在她全身上下來回掃視,唯恐漏下一個容易忽視的細節,“尊座已經放了浮夢,隻是浮夢這一身修為算是完了,他此時必定已經和塵封之境的眾人一起回去了,你……”
赫連若畔聽了,恍然點頭:“哦,我忘了。”
她說完就走,走的卻是寢殿的方向。
泉宴又愣,這就完了?
她當真沒有一點情緒波動嗎?
赫連若畔倒不是真的沒有,隻是心裏似乎如雲遮霧罩一般茫茫然,喜歡誰不喜歡誰她還是分得清的。
比如說,她不喜歡浮夢,哪怕浮夢並不是她的仇敵,去見浮夢隻是想一起出去,既然浮夢已經走了,那她就沒有去見的必要了。
再比如說,她不喜歡司徒雪,單純的不喜歡,所以她想讓司徒雪生不如死。
再比如……楚沐風。
想到楚沐風,腦仁兒裏又突突地跳著疼,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下人將司徒雪的情況告訴楚沐風,楚沐風聽了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唇角勾一抹似笑非笑,眸光深邃:“她想做什麽,由著她就是。”
前來匯報的下人驚得滿頭汗,連連點頭。
楚沐風又道:“將司徒小姐送回司徒府,告訴司徒大人,他若聽話,小姐自會醒來。”
侍人退下,空蕩宮殿再次恢複寂靜。楚沐風黑衣黑發藏於黑暗中。下人轉身關門的時候,餘光瞥到尊主大人邪魅的臉,以及藏於深邃眸底的濃鬱悲傷,侍人嚇了一跳,連忙關門離開。
終究,連楚沐風自己都不知他做的到底對還是不對。
靜謐大殿中傳出一聲幽幽低歎:“若兒……你何時才能信我。我……又如何讓你相信?”
夜半,孤燈黯然。
房門嘎吱一聲響,靜躺在床上的赫連若畔突然睜開雙眼。
楚沐風打著一盞風燈走進來,步履輕穩,衣袂搖曳。麵上暗紅紋路透過薄薄的紗帳映入赫連若畔的眼簾。唇角勾起一抹笑:“若兒,我不該把司徒雪找來氣你。作為補償,我帶你去見赫連大人,可好?”
漂亮的眸微眯,瀲灩眸中顯出些微撩人的促狹:“我們悄悄去,不帶任何人。”
赫連若畔淡然地擁著被角坐起來,撩起眼角:“你不是不肯讓我出醉顏樓?”
“現在改變主意了,不行麽?”楚沐風放下風燈坐過來,見赫連若畔不像以前一樣躲閃,神色更加溫柔,可心裏卻還是涼的很,沒有一點熱乎氣兒,“最後一次了,若兒,隻有你我一起出門,如果你以後想和赫連大人在一起我也同意,好嗎?”
沒聽到赫連若畔的回答,他很失望,卻還是自顧自地說:“走到這一步不是你我的本意,前些時候……甚至今晚之前我都認為隻要你能呆在我身邊,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無論你怎樣看我都好。可你不快樂,你從進醉顏樓開始就不快樂。”
“我一直認為你是愛我的,或許我錯了,你是真的恨我。我死了,你或許能開心一點。”楚沐風執起她冰涼的手,“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若兒,你告訴我。”
赫連若畔將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平靜地問:“你真會帶我去見父親?”
楚沐風的手僵硬一瞬,但還是笑開了,執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當然。”見赫連若畔眼瞼微動,他又補充道,“見過之後,你想做什麽都隨你。”
“好。”
昔日毀於大火的衛國府已重建,仍是在那片斷壁殘垣原址上,建築巍峨,隔著高大院牆又能聽到內裏潺潺水聲,水聲弱化了建築原本的肅穆,巍峨中又顯清幽。
再度回到塵世,仿若隔生。
赫連若畔在楚沐風的攙扶下跳下馬車,琉璃眸微眯,擋去燦爛陽光,於燦爛陽光中看到真正的家。也是所有事端的來源處。
楚沐風上前攬過她的腰:“是雲亦飛親自監管重建的,如何?可還滿意?”
赫連若畔隻是在下車的一瞬間眼底出現些許波動,現在又冷著一張臉,一副古井無波的神情:“好。”
“你喜歡就好,你如果不喜歡,我們日後再改。”楚沐風道。
兩人攜手進門,守門的侍衛是熟人,正是當時楚沐風火燒齊王府時收服的十幾位士兵的其中之一。
守衛進去通報,不一會兒,一位痞痞的布衣青年跨出來,看到楚沐風和赫連若畔連忙下拜:“尊主,小姐。”
赫連若畔皺眉想了想,總算想到這人身份,木然道:“陳了恨?”
“勞煩小姐還記得在下。”陳了恨躬身行禮,臉上笑容愈發開懷,“大人總問小姐為何連個信也不送來,昨天還問起,可巧小姐今天就回來了。”
雲亦飛遵守了他的諾言,照顧赫連崢。
安王一死,赫連崢翻案,官複原職。又在雲亦飛的遊說下,聖上撤去了對赫連若畔的處決,但是赫連若畔遲遲不歸,特赦的聖旨就送到了赫連崢手裏。
赫連崢拿到特赦令的第一時間就辭退了朝中職務,以照顧女兒頤養天年為由。
因此衛國府重建,雖然仍舊名為衛國府,卻沒有了往日輝煌,隻是一所安靜的院子。
赫連若畔與楚沐風在陳了恨的指引下來到內院正廳,正廳房門緊閉,隔壁的書房卻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