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可以恨我卻不能背叛我
赫連若畔在遲疑,被擠在夾道中的塵封之境眾人也在遲疑。
卻在這個時候,雲亦飛似是感覺到什麽,狐疑地提著浮夢往裏走。
來不及了……
浮夢抬高了聲音嗬斥:“還不走嗎?瞻前顧後哪有我塵封之境的風範,再不走可沒有機會了,你們也想嚐一嚐落入楚沐風手裏的滋味?”
是啊,再不走,今晚就沒有機會了,赫連若畔也再不願落入楚沐風手中。
下了決心之後赫連若畔就專心在石柱的裂縫裏找突破點,指尖插進去,忽然觸到一塊溫潤的玉石狀物。
靈力化成線逼進去,等收了靈力再看,毫無反應。
赫連若畔鬆了口氣,揪著的心驀然放鬆下來。心底深處,她還是不願將醉顏樓眾人都置於塵封之境的鐵蹄下。
看來今天是走不了了,不如另尋機會。
赫連若畔正要想辦法離開,轉頭看到一眾塵封之境的人已經退了出去,而雲亦飛與浮夢仍站在入口處,竟成了僵持狀態,進出都不行。
正在兩難之際,倏地一道金光從石柱的裂縫處炸開,隨之傳來的還有劈裏啪啦的聲音,緊接著,裂縫越來越大,竟然起了連鎖反應,連整個金黃的屏障都開始炸裂。
於半空中與往生顫抖的楚沐風倏地頓住腳步,額上墨黑紋路愈發陰邪,一口鮮血湧上喉頭,溢出唇角。
屏障,終還是破了。
“尊主!”一聲擔憂的急嗬聲傳來,是泉宴,她慌慌忙忙趕來,“快救尊上,他魔性不穩,靈氣一旦走岔後果不堪設想!快啊!”
聽說有人攻擊醉顏樓的時候泉宴還在禁閉室,剛剛裁了兩階靈力的她體力不濟,聽到這個消息就急忙趕來,卻又聽說赫連若畔逃走的消息。
兩廂加起來,她就知道楚沐風今日好不了。
他再為難赫連若畔,心裏總還是想著她的,楚沐風最無法忍受的,是赫連若畔的逃走。
可以想象楚沐風得到消息之後是如何瘋魔,魔氣與體內靈力相撞,楚沐風連生存都是問題,卻在這個時候與往生交戰……
然而,泉宴的提醒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屏障炸裂,石柱坍塌,往生笑得燦若蓮花。
石柱塌,於硝煙滾滾中顯出赫連若畔墨黑的衣與不可置信的臉。
聽到泉宴那聲呼喚,本欲融入塵封之境大軍而逃出生天的赫連若畔下意識回過頭。
她一回頭,楚沐風冰冷的視線精準地鎖在她的身上,重傷的他於茫茫人群中尋到她,亦看到她身側坍塌的石柱。
“赫連若畔!”楚沐風一字一頓道。又一口鮮血噴出,麵上黑色紋路逐漸轉成暗紅色,有逐漸蔓延的趨勢。
他的攻擊停下,可往生的攻擊還沒有停,隻見那蟒蛇虛影直衝楚沐風而去,下一刻就會將他狠狠摔在地上碾壓。赫連若畔瞪大了眼,視線所看到的景象傳至大腦的速度很快,卻快不過那條巨蟒。
等赫連若畔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楚沐風已經被巨蟒絞纏,絕美的臉沒了往日的邪魅狂狷,蒼白地無一絲血色,唯有深幽鳳眸中滿是不可置信的傷痛。
饒是如此,他還要說話,雖然話語斷斷續續:“赫連若畔……你可知……石柱一塌,要死多少人……你……可以恨我……卻不能背叛我……”
如果是在往常,赫連若畔一定要反駁一句:“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恨本身就意味著背叛。”可現在赫連若畔沒有說。
楚沐風或許以為她和塵封之境是串通好的,又或許以為,她早就做好了計劃要毀去石柱。
不過這都沒有關係,因為……她要走了……
可為何心裏是空的,為何放不下?看著楚沐風從未有過的狼狽樣子,她的腳就像釘在地上一樣。
雲亦飛率先追上來,赫連若畔轉頭就走。
泉宴在後麵喊:“回來……”
浮夢在身後笑:“表妹,你又為塵封之境立了一大功。”
天上的往生踩著楚沐風的身體笑得開懷:“當真是一對苦命鴛鴦,打打殺殺的什麽時候是個頭,不如早點了斷好。”雙掌上下翻動,像巨蟒的信子一樣襲向楚沐風的脖頸。她笑:“赫連若畔,今天我幫你殺了楚沐風,幫你了卻仇恨,你如何謝我?”
“不要……”赫連若畔一驚之後脫口而出,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為何會不想讓楚沐風死。
或許隻是不想他死在別人手裏。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雲亦飛拉住赫連若畔的衣袖的時候,往生也的指尖也觸上楚沐風的脖頸。
赫連若畔想不通雲亦飛為何會拋去楚沐風而閑來救她,不過這時候腦中一片空白,疑問出來了,卻不知如何解。
就在雙方交戰人員都目瞪口呆的時候,赫然一道黑霧乍現,黑霧瞬間膨脹,涵蓋了先前金黃屏障所維持的結界,又有暗紅色的絲線沿著往生的手臂向上爬。
“怎麽回事?”往生麵色大變,想抽回手已經來不及了。
巨蟒虛影碎裂,化作五彩流光的靈力被黑霧化解吸收。
往生飛跌出去。有濃烈的血花自她背後乍現。
往生到死都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赫連若畔抬眼看,卻見浮夢微垂眸,銀色眸中空洞,不知他心中所想。
赫連若畔看了浮夢看一臉淡然的雲亦飛,看了雲亦飛又看絕望的泉宴。唯獨不看那黑衣如濃墨暈染閃不出一點光澤的身影,不看他漆黑的眸暗紅的圖騰紋路,亦不看他唇角勾起的邪獰的笑。
先前的他魅惑,此時的他如黑暗,充滿了未知的邪獰的氣息。
“若兒,我的魔,隻有你能化,也隻有你能激發。”他踏著虛空緩步走來,衣帶紋絲不動,仿似至高無上的尊像,一步步逼近,威壓越來越強,“若兒,跟我回去。”
他拉著她的手,雲亦飛擋在她的麵前,表情矛盾又隱忍。
楚沐風卻將他一掌揮了出去:“我的人,不要碰。”
五指張開,緩緩觸上浮夢的頭,雲亦飛又擋上前:“他不能殺。”
“教唆本尊的女人叛逃,為何不能殺?”楚沐風冷笑,看浮夢毫無反應,似又覺得無趣,“殺了少了許多趣味,就像那個賤女人,本尊殺了她卻不覺得歡喜,那便吸收他的靈力,放他回去為塵封之境的楚佞臣報信好了。”
楚沐風抬起眼,眸光深幽嗜血,對浮夢道:“我放你,你回去告訴楚佞臣,他若想來,該親自來,派一群蝦兵蟹將來騷擾,他不覺得無趣本尊還覺得麻煩。”
他的手鐵鉗一般扯著赫連若畔。
赫連若畔這次知道,她是真的走不了了。
再回去,仍是泉宴引著赫連若畔到寢殿休息,楚沐風去整頓被俘的塵封之境眾人。
泉宴麵色蒼白,連鋪床的手都停不下顫抖:“小姐,這次……你真不該走……”
赫連若畔不語,聽著泉宴的指尖不停地撞上床榻的聲音,過了一會兒,赫連若畔冷聲問:“他這次化魔,還可以解開嗎?”
泉宴鋪床的動作停下,滿臉失望:“尊座先前還可以維持體內魔氣與靈力的平衡,後來遇上你……”她省略了中間的話,道,“今日尊座聽說你走,本就氣息不穩,再加上先前為你解除鳳凰翎而削弱的修為還未恢複,本不是往生的對手。所以今天……”
赫連若畔一驚,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麵上卻故作雲淡風輕:“先前吸收鳳凰翎不正是可助他化去魔氣嗎?怎會削弱修為。”
泉宴唇瓣開合,似是想說什麽,但終是咽了下去。
赫連若畔又道:“你還沒說,這次化魔,可有辦法消除?”
“沒有。”
泉宴冷淡的聲音聽在赫連若畔耳中好似從遠方傳來,飄渺難以捕捉,心是空的,卻不知為何。
又問:“石柱已破,對醉顏樓會有什麽影響。”
“會死人。”
赫連若畔愣住了。
泉宴的聲音越是雲淡風輕,她心中驚濤駭浪愈是洶湧澎湃。
誰會死,死多少人,她都沒說。
泉宴說完就往外走,赫連若畔緊緊跟上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看她猶豫又茫然的表情,泉宴忽然冷笑:“赫連小姐,你當真不知道嗎?你要楚氏死夠三百餘人才能平息心中的恨,現在你心裏的恨可平息?拜你所賜,醉顏樓因石柱坍塌死的人不止三百,你滿意了?”
赫連若畔目瞪口呆:“為……什麽……”
“為什麽?”泉宴的語氣再不複親密,冷冷淡淡地仿佛在看一個外人,雖不恨赫連若畔,卻再也無法將她列入自己人的範圍內,“你現在問我為什麽,難道不是你早就調查過的?醉顏樓每年為什麽要祭祀?祭祀隻是個名頭,實際是用高修為靈修為守護石柱灌輸靈力支撐結界,每根石柱都與高修為靈修靈力相連,石柱坍塌,所維係這一石柱的靈修必死無疑。”
她從赫連若畔手中抽出衣袖,譏諷地笑:“計算的真好,這些靈修皆是樓主下屬人員,親如一家,你殺他們與殺樓主家人何異?赫連小姐,你的仇,到今日就算報了!”
“我……我不知道……”赫連若畔茫然地搖頭,她雖知道石柱毀壞會消除醉顏樓的隱秘結界,並不知這些石柱上還連著人命。
泉宴看她茫然不解,心中更氣,她恨事情為何不是它本該有的樣子,兜兜轉轉,卻走到這一步,或許,一開始兩人之間互不相瞞或許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