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塵埃落定
浮夢與風無劫李越兩人打在一起,旁人插不進去。若是風無劫勝,浮夢被捕,浮夢勝,那麽在場的人中除了三位長老便沒有人能困住浮夢,更不能救下赫連若畔。
望著空中的戰鬥正酣,楚葛雲攬過赫連若畔的身子,讓她靠得更舒服,輕聲問:“為什麽要救我呢,下次不要這樣了,你隻管你自己安全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赫連若畔痛苦地說不出話,他又說:“我不想眼睜睜看著你陷入痛苦卻無能為力,剛才我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看你難受,我比你更難受。答應我若兒,以後不要管我。”輕聲一歎,“如果我跟在你身邊會成為你的負累,我寧願走……”
楚葛雲的身體顫了顫,赫連若畔隻覺得身後一涼,楚葛雲已經倒地。
“楚……”她撲上去,也陷入昏迷。
赫連若畔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畢竟那麽多雜七雜八的靈力在體內橫衝直撞,即便是九階靈修也不可能消受,更何況是她。
可當她再次睜開眼看到陽光燦爛的時候,不禁對自己的小強本質有了深刻的認識。
她躺在雕花大床上,動一動,體內靈力不少反多,從未這麽充盈過。
“對了!楚葛雲!”大驚失色的赫連若畔從床上滾下,卻未真的滾到地上,反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勾著她的腰將她放回床上,鳳眸瀲灩,麵上煞氣橫生:“躺好了不要動!”
“楚、楚沐風?你不是去邊疆了麽,怎麽這麽快回來?”赫連若畔脫口問道,臉色一轉,“這些先不說,快告訴我楚葛雲怎麽樣了?他還好嗎?浮夢呢?有沒有抓到?”
扶著她腰側的手用力,捏的赫連若畔張口呼痛。
楚沐風低下頭狠狠咬上她的唇,赫連若畔被吻得猝不及防,著急想推開他,直到舌尖嚐到熟悉的鐵鏽味才被那人意猶未盡地放開。赫連若畔當即皺眉:“你做什麽?先前的帳還沒有算,你還沒說,你怎麽回來的?你知道我……”
想說,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麽。
話到一半被楚沐風阻住,她從未見他發過這麽大的火:“現在問我去哪?早些時候幹什麽去了?我有沒有告訴你不要亂跑不要亂跑,我剛走你竟然自己衝到浮夢手裏,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如果風無劫沒有及時趕到,如果不是囚牛報信,如果我……”
赫連若畔傾身,含上他的唇。
楚沐風眸間的冷意瞬間化為烏有,轉作淡淡的笑意,他垂眸,加重了這個吻,吻的力道好像要把懷中人拆吃入腹,好永遠屬於自己再也不失去。
唇稍離,他說:“我差點就失去你……”
赫連若畔紅唇豔醴,緩緩勾起:“我想你了。”
抱著她的力道越來越緊,赫連若畔連忙推開她:“楚葛雲呢?你還沒說他的情況。”
楚沐風不甘心地放開她,將她平放在床上,又抽了枕頭墊在她的腦後,疼惜地看著她的眼:“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傷口又裂開了,失血太多,再加上體內靈脈受損,一時半會兒還醒不了。”
赫連若畔鬆了口氣:“靈蟲已經拔除了是嗎?”見楚沐風點頭,她提著的一股勁兒瞬間消散,無力地靠在床頭,“總算……老天還是明智的。”
楚沐風聽了想笑,捏捏她的鼻尖,調侃道:“怎麽,如果老天不明智,你還想怎麽著?”
眸間閃過一抹狠戾,赫連若畔將視線轉向窗外:“天不明智,我噬天!”
聲音太小,也不知楚沐風聽到了沒。楚沐風隻是微微笑了笑,將她擁在懷裏:“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浮夢重傷被捉,此刻正關在赤家牢獄,等你好了,我帶你去見他。”
“嗯。”
她安然躺在這裏,楚葛雲也脫離危險,楚沐風也在身邊。看到這個情況赫連若畔已經明白浮夢畢竟是失敗了,不過能抓到浮夢還是挺令她驚訝的。
“我想問問他關於我母親的身份,可以嗎?”
“當然,你想問什麽就問什麽,他害你至此,把他交給你處置,如何?”楚沐風寵溺地笑。
赫連若畔莞爾,心裏卻湧上淡淡的苦澀:“我隻是……一直恨著浮夢,現在浮夢突然被捉,好像做夢一樣……心裏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麽……”
“傻瓜!”微涼的吻印在額頭,楚沐風輕笑:“好好休息,我在這裏守著你。”
赫連若畔挑眉:“再也不走了?”
“不走。保證你一睜眼就能看到我。”
惑人的聲音安撫了赫連若畔心中的不安,陷入淺眠。
看著她恬靜的睡顏,聽她平穩的呼吸,楚沐風也緩緩勾起唇角,鳳眸中顯出戀戀不舍的情緒。
李越推開房門,身後跟著一位與他麵容一模一樣的男子:“主子,京中來信,問主子一切已經就緒,何時回京?”
楚沐風幫赫連若畔掩上被角,回眸看到跟在李越身後那人,雙眸眯了眯,淡淡道:“著手準備,若兒體力恢複我們就回去。”
跟在李越身後那人與楚沐風對視一眼,躬身退下。
如果赫連若畔此時醒著,就會發現,跟在李越身後那人與李越長得並不完全一模一樣。
而且……麵容甚是熟悉。
她見過。
雖然隻那一次,但刻骨銘心。
赫連家大火那日,這個人就跟在青玉麵具男人身後,同樣一身黑衣,隻是麵部棱角比李越更突出一些而已。
赫連若畔並未陷入沉睡,淺眠中感覺到楚沐風走了出去,心髒突然緊縮,可不消一會兒隻聽房門嘎吱一聲,那人又回來了。
來人放輕腳步走到床邊,赫連若畔在朦朧中隻覺得心頭一暖,撫上她臉頰的指尖冰涼,周遭充盈的不是獨屬於楚沐風的甜香味,反而如竹筍般清涼,又夾帶著淡淡的血腥味。赫連若畔覺得異樣,奈何頂不住困意這才沉沉睡去。
床鋪一沉,那人輕輕坐在床畔,玉帶垂腰,身姿卓然,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觸床上人沉睡的臉,先是眉眼,挺而翹的鼻梁,粉嫩的唇……指尖一路下滑,他袖間所袖青竹玉葉垂落在桃粉的錦被上。
他悵然一歎,歎出了無數糾葛,也歎出了許久不見的思念,隨即又撫著赫連若畔垂落在床單上的長發莞爾:“明明最早遇見你,可你我相遇的次數不過爾爾,竟連平王與你的關係都比我更好一些。我……做錯了麽?”
仿佛在等赫連若畔回答,他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去。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不久,楚沐風走了進來,手裏捧著藥碗,視線掃到床側略亂的痕跡,眸一冷,麵容愈發冷峻。
“若兒,起來吃了藥再睡。”他喚醒赫連若畔。
赫連若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楚沐風的服侍下喝了藥又要躺下,楚沐風收起藥碗問:“剛才可有人來過?”
“嗯……不隻有你麽……”赫連若畔帶著濃重的鼻音道,說完就抱緊錦被好像要抓住睡夢似的。楚沐風低歎一聲,起身上床將她擁在懷裏。
丞相的到來在秘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丞相代表朝廷前來談和,早已準備抵死一戰的靈修們心亂了,開始猜測朝廷此舉是不是因為明知此戰必敗,所以先安撫靈修,以便日後再戰。也有人說,這是丞相的個人舉動,與朝廷無關。更有人說,朝廷已經廢除每年清剿靈修的製度,決定與靈修重修於好,一時間眾說紛紜。
不過無論朝廷的目的是什麽,丞相此次前來的行動的確大張旗鼓。以丞相為首,丞相公子隨行,更有原本駐紮在倉城的數位將領陪同,唯獨沒有帶一兵一卒,以示誠意。
赫連若畔聽楚沐風說的時候正在喝參湯,一口參湯嗆在嗓子眼,差點背過氣兒去。
楚沐風緊張地輕拍她的背:“慢著點,怎麽跟個孩子似的,又沒人與你搶。”
“咳咳,我沒聽錯吧,確定是丞相來了?”一順過氣,赫連若畔就連忙追問。
楚沐風莞爾:“丞相來了,我們是非回去不可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回去之後雖然沒有太子為難,但是皇帝那關還不好過,還有的忙。”
赫連若畔撇撇嘴,她才不信皇帝真的想開了想和靈修修好,不過丞相此舉太突兀,讓她覺得好像是和誰暗地裏商量好了一樣。
太子因為丟了兵符被召回京城,緊接著楚葛雲重傷,浮夢被抓,剛剛塵埃落定,丞相就來了。
靈修們鼓了一口氣要與朝廷開戰,可這麽一場戰爭就這樣被人輕描淡寫化解了?
丞相來到秘境,第一件事不是去見赤家長老和靈修界的幾位元老,而是先去看楚葛雲的傷勢,這讓赫連若畔不禁認為皇帝是因為心疼楚葛雲才同意停戰的。
三天後,丞相與赤家長老以及雷家雷仇南達成協議,以赤家交出浮夢的裁決權為條件,朝廷將赤雷兩家現在的居住地化為兩家的屬地,但是出去赤雷兩家之外,其他家族不得擁有靈脈,朝廷清剿靈修的法令在其他地方仍然施行,不過允許其他散修投靠赤雷兩大家族。
風無劫沒有從這次戰爭中討到好處,不過風無劫看重的似乎也不是這個。
協議達成,便是準備回京事宜,丞相帶昏迷的楚葛雲先行上路,雲亦飛留下來護送楚沐風以及押解浮夢回京。
楚葛雲還是老樣子,虛弱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呼吸微弱,仿佛下一刻心跳就能停止一樣。
臨走的時候楚葛雲被安置在設了結界的馬車上,馬車附近被重重包圍,原來丞相從倉城帶來的一眾官兵不是為了增加威勢,而是為了護送楚葛雲。皇帝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楚葛雲。所以送行的那天赫連若畔起了個大早,冒著寒風站在赤家門房前的石獅子下,卻隻看到蟠龍金絲繡的車簾,遙遙望著,心裏像墜了鐵,有種再見不知何日的悵然。
“想什麽呢?到京城就見到了,擔心他不如先擔心你的身子,你早一天好我們不就可以早一天回京?”楚沐風從背後擁住她,握住她冰涼的手。
倚靠在他溫暖的懷裏,赫連若畔突然有些害怕。這個男人總知道她在想什麽,無論什麽時候,無論兩人離得多遠。
有一個太了解自己的情人,也可怕。
然而,這份溫暖卻也讓人貪戀。赫連若畔想,縱然已經是這樣了,她也無可奈何,了解也有了解的好處,總比兩人時刻不在一個頻道上強。想一想,又忍不住歎口氣,真不知道認識他是她的孽還是她的緣。
楚沐風擁著她,寵溺地捏她的耳珠:“再歎就成老婆子了。”
赫連若畔剛要駁斥兩句,卻見馬車走遠,一襲雲錦白衣遙遙走來,那人也看到她,朝楚沐風點了點頭快步走來。
是雲亦飛。
多日不見,他更顯沉穩,往日的痞氣已經不在,此時他身穿白衣,淡青色的底更顯他長身玉立清雅無雙。
隻是……赫連若畔此刻不想見他。
轉身將臉埋在楚沐風懷裏,心中百感交集:“我們什麽時候走?”
“後天,如何?”楚沐風低頭吻她的發。
“嗯。”赫連若畔點點頭,“今晚我想見浮夢。”
雲亦飛大踏步走來,赫連若畔語氣一轉,“不是今晚,我現在就想見他。”
“好”自她此次受傷回來,楚沐風對她可謂百依百順,聽了她的話當即點頭,帶著赫連若畔離開。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雲亦飛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冷風蕭瑟,他在冷風中獨身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