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懷疑我？
赫連若畔將那朵小白花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等花已經被她蹂躪的不成形，又從指尖注入一絲靈力，蔫蔫的花霎時像鍍了一層銀光，花瓣飽滿花香濃鬱。如此往複幾次，赫連若畔輕歎一聲鬆手，白花飄飄然落在腳下。
楚沐風所表現的的一切都非常正常，隻是晚上拒絕了與赫連若畔同居一室，任赫連若畔在外麵怎麽拍門也不開，最後是封管家把赫連若畔請了過去，讓她在赫連崢的小院裏湊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楚沐風去上朝，依舊很正常，他平平淡淡地狀告京都府尹趙亭生脅迫他不成，縱火燒王府，又將先前衛國府起火的案子翻了出來。
這一下眾人知道了，原來衛國府也是趙亭生點火燒的。
太子說：“既然是狀告，六弟可有證據？”
於是陳了恨帶著他手下僅存的十幾個士兵到禦前作證。
陳了恨指正那一天趙亭生接了聖旨之後不禁沒有帶赫連崢上堂審訊，反而想將赫連崢一家滅口，可見趙亭生用心險惡。
其實那天陳了恨根本就沒去，不過他去沒去還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兒，反正那天但凡去的都死光了。
指正了先前的接著指正昨天剛發生的：“趙亭生昨日私自篡改聖旨意欲為難齊王爺，被齊王識破，一時激憤縱火燒王府。”
楚沐風接著陳了恨的話解釋：“趙亭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也沒有動機，隻可能有人指使。”
是誰指使？
安王皮笑肉不笑地問太子：“殿下掌管京都城防數年，趙亭生一直都是在太子殿下的管轄下，殿下對此怎會一無所知？”
朝堂上，太子立於皇帝身邊，冷冷反駁：“說起來，趙亭生與東南守備軍首領淩將軍關係甚好，淩將軍直屬安王管轄，不排除淩將軍指使安王暗示的可能。”
初回京的淩將軍言：“東王府侯爺是趙亭生的嶽丈，侯爺與衛國府有過節，此事東王府也脫不了幹係。”
東王府的侯爺是世襲侯爺，年歲過百。日日來上朝的是侯爺的小侄子宋遣。
宋遣官拜大理司司務，上前一步道：“東王府全府上下日日殫精竭慮為我朝江山社稷效勞，枕戈待旦不敢鬆懈半分，府上與趙亭生雖是親家卻未曾過多來往，結謀一事更是不曾。”表心之後，又說，“趙亭生所造聖旨上有政法禮三司大印，三司司務該解釋解釋。”
三司司務除去正待罪的赫連崢，還剩下兩位。
行政司司務與國禮司司務齊齊跪下：“求聖上明鑒，兩司大印日日藏於身上，行止坐臥都不曾離身，此事著實冤枉……”
……
自始至終，楚沐風都是一副我本與世無爭隻是所受委屈太過這才前來討說法的無奈相。
皇帝看了看自己這個兒子，懶散，無能，空長了一個好皮囊卻沒有一副好智慧相配。當真不像他的兒子。
像與不像，他就站在那裏。
皇帝嚴重懷疑楚沐風是在花街柳巷敗光了家產，因為沒錢修王府這才將此事抖出來，若不是如此，平日他所受委屈多了去了，哪件不比這件要緊，怎不見他開口？
雖是如此，皇帝還是安撫道：“皇兒昨兒受了驚嚇，近日權且在家休養，不必上朝。朕一定將此事查清給皇兒一個交代，皇兒此次修建王府的錢從國庫出，齊王府原本就有些寒磣，這次修的慎重些。”
若皇上再不開口，隻怕朝臣們你推我我推你，一會兒就將朝上的破爛事兒翻了個底兒掉。
楚沐風斂了眸子告了諾，皇帝又說：“趙亭生已經伏法，想要查清還不容易，此事與衛國府一案並於一起，仍由安王來查！”
安王麵色平靜道：“兒臣一定不讓父皇失望。”
朝堂上的事到此為止，楚沐風回府的時候帶回了戶部侍郎林相遠，林相遠掌管戶部也掌管國庫，他是帶著錢來的，來看看齊王府的修繕需要多少銀子。
封管家開門迎接的時候，赫連若畔就在門口廊下的小板凳上坐著，楚沐風看到她仿若沒看到，引著林相遠走了進去。
赫連若畔又坐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要跟上去，剛起身，聽到府外吵鬧，好奇地紮出頭去看，正見一隊士兵捆著老老少少一家子在街上走。
“放了我兒子，放了他，靈師六歲開智，他還不到十個月大，怎麽會是靈師……”中年人護著妻兒咆哮得一臉絕望。
有士兵在他身上踢了一腳：“現在不是日後也是！走！”
看熱鬧的小販搖搖頭：“可憐他投錯了胎，靈修血脈傳承，這麽可能放人……唉……”靈師也是人，小販基於人道的同情與無奈盡數了結在這一聲歎息裏。
怪隻怪世道不好。
捆靈修的繩子是靈修界至寶困靈索，沾上之後一身靈力便使不出來。
赫連若畔看了一會兒，直到管家來催才默默關上門。
“他們會被帶到哪裏？”她問。
封管家表情木然：“城北牢獄，專為靈師所設。”
粉拳緊握，指甲刺進了肉裏。
“每年這時候都會這麽抓人？”
“每年如此。”封管家不鹹不淡道。
赫連若畔去找楚沐風，她去的時候林相遠與楚沐風已經談妥，正要走。赫連若畔看著一臉算計相的林相遠步出書房，不由地猜測他這次能撈到多少。
皇朝從根裏敗壞了，內部腐朽，皇帝昏庸無能。在這多事之秋，她和她的父親都成了各王博弈的棋子。
林相遠剛走，楚沐風當著赫連若畔的麵把一張詳單交給封管家，讓他送去給楚葛雲。
赫連若畔抬眼看了，驚得抖了抖手：“靈石？你讓楚葛雲去找靈石？”
楚沐風撐起眼，眸光空洞，這空洞的眼眸似曾相識。
就這麽定定看了半晌，他笑了，笑得風輕雲淡：“赫連小姐這麽大驚小怪……難道你修習不需要靈石？”
他已經許久不這樣疏遠地喚她了。
靈修界鼎盛時，靈石就好比白麵餑餑一樣少不了，修煉要用靈石，買東西要用，煉寶要用，種個天材地寶也要看看附近有沒有靈石礦，靈氣充不充裕。
可現在不同，天地靈氣衰竭，靈脈幾乎斷絕，對靈修而言此時就好比恐龍進了冰河世紀，離滅絕隻差那麽一小步。
這個時候他讓楚葛雲去找靈石？還是在朝廷清剿靈師風頭正盛的時候？
楚沐風沒等她開口，渾不在意地起身往床榻上躺，唇邊還掛著似有若無的笑。
隻是這笑裏含了三分譏諷七分蔑視。
赫連若畔一口氣噎在那裏，悟了：“你懷疑我？你以為是我將紫卿……”
楚沐風噙了笑慵懶地靠在窗前榻上，表情魅地不行，也冷得不行：“紫卿是靈師，有一半白騰虎族血統。”
一個神秘的種族，傳說祖先是白騰虎靈與人的後代，族人以魅術成名，隻是後來越來越少，幾乎難尋。靈修中有了一個傳言，以靈力吸收白騰虎族族人的怨念可淨化魔性，當然，其效不止如此，還有傳言這一族是最好的器魂導體，以魂魄滋養法器可生神器。這是赫連若畔從那本傳承書裏看到的。
“然後呢？”她挑眉。
“然後？”楚沐風移開眼，“你身上有聖品法器的味道，也有器靈的味道。”
赫連若畔被氣蒙了，想問問這人是不是屬狗的。
聖品法器？是說藏在她識海裏的那柄神杖嗎？神杖沒有認主，也隻是一柄普通的極品法器。至於器靈……那是白澤……
“恰巧而已。”赫連若畔垂了眼，指甲又陷進肉裏，鈍疼。
再抬眼，床榻上的男子已經睡著，微合的雙眸上顯出淡淡的烏青，睡著的他毫不掩飾已有的憔悴。
赫連若畔不知道他是真的睡了還是單純的不想理她，轉身離開，還細心地幫他帶上門。
關門的時候從裏麵傳來一聲低低歎息：“我本沒有娶紫卿的打算……”
赫連若畔不知該說什麽，淡淡地“嗯”了一聲。
低歎又輕了些，柔柔地彷如春日柳絮飛花：“她像我的母妃……”
這次赫連若畔走得遠了，沒有聽到。
入夜，一襲黑衣出現在城北郊外一座不起眼的舊房牆根。
黑衣人沿著牆根跑了一圈，在一個雜草掩著的狗洞停下來。
赫連若畔扯下遮麵的麵紗露出嬌俏小臉，瞧著牆根上的狗洞深吸一口氣，躬身，鑽了！
不是她想鑽，早晨見的那嬰兒靈根奇特，正與赫連若畔同脈，雖然沒有赫連若畔這麽純淨，但也差不到哪去。也正是為此她才能通過這麽點相似處感知到被抓嬰兒的去處。
這片舊宅便是封管家口中所說城北牢獄，隻是牢獄設了結界，她若硬闖，必定會被裏麵的看守發現，繞著宅子徘徊了三圈半才在這不起眼的地方發現了這麽個狗洞。
赫連若畔忍不住要雙手合十了，虧得設結界的人不太高明，隻記得防天上忘了防地下。
剛一進去腰還沒直起來，就聽一道脆生生的女聲由遠至近傳來：“夢大人等等，你方才說的我沒有聽清楚，我哥哥到底什麽時候來，人已經湊得差不多了，怎麽還沒有他的消息？”
赫連若畔設個隱身結界將自己圈起來，這才扒開麵前的草葉看過去。
這的的確確是一所舊宅院，赫連若畔爬進來的地方看起來像昔日花圃，現在荒草都長了半人高。尊貴的公主殿下就站在荒草地的中心，扯著一條淡藍繡銀紋的袖子撒嬌似的晃：“夢先生……你就告訴我吧，你說了我心裏也好有個數，我在這兒呆的快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