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背叛者
神獸白澤?
對方罔顧赫連若畔驚怒交加的臉色,繼續道:“我以為撐不到你來了。我知道你們來做什麽,沒有神諭,自從千年前上神銷跡大陸靈脈動蕩後已經很久沒有神諭了,很快我也會消失,自我消失後維持天地靈脈平衡的力量終將消退,所有的靈師靈獸將麵臨一場滅頂浩劫……”
“什麽意思?”赫連若畔擰眉。
白衣人的身體變得虛幻,光影明滅,他的身體在光影明滅中不斷地在人形獸形之間變換,每說一句話額頭前的銀色印跡便暗淡一分。
“劫數因你而起,也因你而消,我在等你,等你拿回神杖。”
他側頭望向宮殿方向,遠處宮殿大放異彩,伴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起,宏偉宮殿迅速坍塌,眨眼間雕梁畫棟盡數化為灰燼,從灰燼中衝出一道銀光,直入雲霄。
“神杖認主後你將得到傳承記憶,神杖靈力完全釋放,重塑靈脈,萬物複蘇,重振靈修界。”
銀光消失,一柄銀色獸頭法杖徐徐落下。
赫連若畔不想要什麽神杖,對這位上古神的悲哀也無法感同身受。
她雖是靈修,卻也明白此消彼長的道理,天地靈氣一旦達到某個臨界點便會全盤崩潰,靈修無法於自然補充靈力,就會選擇另一種生活方式。她上一世所在的世界就是如此。
相比神杖,她更關心現在的處境:“雲亦飛在哪裏?還有你……我能不能救你?”
白衣人的身形越來越淡,“我的本體已經化為靈脈,想要重生除非重修本體。”
話畢,他眉間的印記突然大放異彩,身體完全化為獸狀,半透明的雄偉神獸腳踏祥雲三花聚頂,卻在瞬間消失,凝結成一束光射入神杖。
一道微弱的聲音傳至赫連若畔的耳邊:“拿起神杖,衝破幻境你就能見到他。”
聲音隨著光束一起消失,神獸白澤用自己最後的靈力將神魂注入神杖,甘願做了杖靈。
注視著懸於半空的法杖,赫連若畔神情恍惚。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她好像陷入一個荒誕不經的夢魘。
一步步走近,赫連若畔試探地去碰銀光閃爍的神杖,指尖還未伸出,周遭空氣驀然冷下來,銀鈴般地笑聲突兀地從四麵八方響起,笑聲將近,赫連若畔又看到了她――那人腳踏紅蓮款款走來,銀發紫瞳,半塊青玉麵具擋住了絕色容顏。
那是幻境裏的自己。
在她身後,靜無聲息的邪魅男人懸浮於空中,心髒處插著一把匕首,殷紅的血流遍全身。
“不要碰它!赫連若畔,你不配,終有一天你會辱沒它……”麵具下的臉扯起一個譏諷的弧度,“它會被你汙染,就像這樣……”
她在笑,手伸向插在楚沐風心髒的匕首,紫光過後,匕首逐漸增長,化作一條一人高的手杖――與赫連若畔麵前的神杖一模一樣,卻是純黑色。
明知不是真的,可這份詭異還是讓赫連若畔的心髒狠狠揪了起來,冷意自腳底升起。
努力告訴自己這個楚沐風是虛像,也努力忽視來自心底的恐慌。
赫連若畔皺眉上前一步:“你不是我,你是誰?”
“我是你呀!我是你的未來……”她仍在詭譎地笑著,“隻可惜你看不到未來,傻子,我看到殺戮,普通人畏懼靈師而殺戮,靈師報複性的殺戮,靈師與靈師之間因權利而起的殺戮……我可以看到,你此刻正找的雲亦飛也可以看到,唯獨你不能……你是背叛者,赫連若畔!”
“你終將背叛傳承使命,你引起生靈殘殺,你讓這片大陸生靈塗炭,你是罪人。不會再有靈修,永遠不會……”
“不……”赫連若畔伸向法杖的手微微顫抖。
“嗬嗬……你不信麽?你怎麽能不信……”
她白如玉的指在虛空一點,虛空驀然綻開一朵朵紅蓮,紅蓮上印出一幅幅畫卷:有清晨寧靜小鎮,有黃昏蒼涼城池,有夜半華麗宮廷……場景在換,不換的是無休止的廝殺。最後一朵紅蓮綻放,顯出的卻是衛國府熊熊大火綿延,火中三百餘人的鮮血匯成河……
“瞧,你的存在就是個錯誤,想想你是怎麽重生的吧,你用百人的血完成血祭……人雖不是你殺,卻因你而死,他們是你的家人親眷,你卻讓他們走向毀滅……”
空靈的聲音像是從心底響起,在不斷吞噬她的意誌……赫連若畔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相信了,“她”是未來的她,因為“她”知道哪裏是她最薄弱的心防……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將是這片大陸的最後一位靈修,不,你已經不是靈修,你是魔,毀天滅世的魔……可恥的背叛者……”
“嗬嗬……你瞧,我在笑,看著可恥的你我在笑。你想不想殺我?睡吧,隻要你睡著在這裏你就沒有未來,沒有未來也就沒有我……睡吧……”
“隻要睡著麽……”赫連若畔目光呆滯,看著青玉麵具下猙獰的笑容越來越淡,連帶那銀發人也忽明忽暗……
睡著,她告訴自己,隻要睡著了就不必再受良心折磨,不必犯錯……
“若兒!”一聲急切的低沉呼喚突然響徹心底。
不,她不能睡!
就算她是她的未來又如何,雲亦飛還沒有找到,她的父親還在等她回去,還有……還有這個聲音……
赫連若畔猛地睜開眼。
眸光如電,視線穿過即將消失的青玉麵具,對上已死的楚沐風突然睜開的血染鳳眸。
帶著青玉麵具的“她”從半透明狀態又逐漸變地清晰,赫連若畔未等“她”反應,疾射出一道靈力注入法杖:“破!”
法杖入手,巨大的靈力瞬間將周遭的一切震碎,幻象碎成片狀逐漸消失。隨之而來的是靈力波動帶來的地動山搖,隨著幻境消失白澤留下的結界也隨之破滅。
厚重的霧靄消散,顯出原本天地。
赫連若畔在一陣猛烈的嗆咳中撐起身子,沒有結界隱藏的山穀恢複了本來的模樣,碧草青青,鳥語花香。眉頭微皺的雲亦飛靜靜躺在身側。
“喂,醒醒……”一開口,赫連若畔才感覺出靈力散盡,黑暗襲來的那一刻,她隻覺得有什麽東西融入了她的身體。
當赫連若畔再次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耳邊是潺潺的流水聲。動一動才感覺到被溫水包裹的身軀,溫暖,愜意。
放空靈識,卻見一柄銀光閃閃的獸頭法杖懸浮在識海深處。
赫連若畔猛然轉醒。她回來了?
這麽說,她成功將靈識送了出去?
真的見到了白澤拿到神杖?
雲亦飛呢?雲亦飛會不會還在漫山遍野地找她?
想到這裏,赫連若畔無奈地撐起額頭:“真糟糕,竟然忘了交代,那家夥不會傻得找不到她就不回來吧……”
先前設的結界還在,隻是因為赫連若畔的脫力弱了許多,岌岌可危。
活動活動僵硬的身體,赫連若畔剛想從水裏爬出來,卻聽不遠處傳來倉促的腳步聲,已是深夜,這會兒誰來這裏?
側頭望去,月光下一個白花花的身子突然從岸邊跳了下來,濺起一片水花。
跳水人的態度很凜然,姿勢很唯美,肌膚潤滑地可以直接給沐浴露打廣告。由此可見,跳下來的是位窈窕少女。
“殿下,你當真不要我?”
赫連若畔心頭一凜,視線越過少女望向對岸。隻見那人隻著單衣靠著池壁,大半個身子愜意地泡在水裏,迎著月光慵懶地眯起眼。
不是楚沐風又能是誰!
這人來了多久?
赫連若畔無奈了,做賊似的把扒著岸邊的手又縮了回來,重新躲進先前躲著的凹陷處。
少女沒有得到楚沐風的回複,又大膽往前劃了幾步,五指丹蔻貼著他裸露的蜜色胸膛一點點下滑,吐氣如蘭:“殿下,你告訴雪兒,外間傳言你要娶正妻的事兒是假的,是你為混淆視聽造的假象是嗎?”
楚沐風仍懶懶地靠著,唇角掛著一抹玩味的笑,未點頭也未搖頭。
“殿下!”得不到回應的少女微嗔,“府上留著的侍妾倒也罷了,你當真要娶一位地位低下的歌姬?”
隨即她又嬌媚一笑,扶著楚沐風的手撫上她高聳的柔軟,後仰的脖頸劃出個誘人的弧度,“她也像這般伺候過殿下嗎?還是……”她牽著她的手遊移,唇齒貼上他的脖頸輕吻,“嗯……像這樣?”
這兩個人當真是毫無顧忌!
赫連若畔背脊發寒,心頭火蹭蹭地往上竄,怒目瞪去,正與楚沐風帶笑的瀲灩鳳眸撞在一起。
一時間幻象與現實重合,想到染血的楚沐風,赫連若畔生生打了個冷顫。
不,不是真的。她搖搖頭想把那詭異的場景從記憶裏甩出去。
投過來的視線熱辣無比,赫連若畔腦中淡淡的憂傷瞬間化作熊熊怒火。
結界對他無效!他早發現她在這裏了!他是故意的!
故意想看她的反應!
赫連若畔深吸一口氣,淡定地轉過身,扒著池壁開始往上爬。
身後傳來嘩啦的水聲。
楚沐風毫不猶豫地推開貼在身上的魅惑少女,單手撐地利落地躍上岸。
所以等赫連若畔掙紮著從溫泉裏爬出來的時候,落入視線的是一雙光潔的腳踝,來不及驚訝,下一瞬便被人拖起來打橫抱在懷裏,男人笑得溫柔,隻是溫柔中帶了三分促狹:“聽侍女說你泡了一天?真不讓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