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釋然
那一刻,我甚至聽到了曾靜心碎的聲音。
墨玉俯下身身子,眼睛盯著曾靜臉頰上的淚水,像是看著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似的。小手在她的臉頰上,粘了一些淚水,放在嘴裏吸允。
像是在細細品嚐某種美味兒佳肴一般,許久,她笑了:“就連,這眼淚都是虛偽的!你放心,隻要害過我的人,我都會讓他們不——得——好——死!”
“孩子!”
“曾靜,你別求她。”我一把拉了曾靜,抬頭去看墨玉:“墨玉就算你媽媽有錯,就算小花兒一家有錯,可是你的死,說來說去,也是一個例外。”
“例外?”
墨玉怒指著我:“好,就算我的死是一個例外。但是我的爸爸呢?我的奶奶呢?他們是怎麽死的,你問問這個女人?你以為我爸爸真的是出車禍,奶奶真的是悲傷過度?都是這個女人一手策劃的。就是為了掩飾住她的罪!”
在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了,我轉過頭,蹙著眉瞧著曾靜。
曾靜也不敢直視我。
“你怎麽能這樣!”
“姐姐,你現在還覺得她值得憐惜嗎?還值得你這麽護嘛?”
我深吸一口氣:“這些,自然會有人間的法律去管教她。也輪不著你,這麽隨意要了她的性命!墨玉,為了感化你,前後兩個無辜的性命,為你死了!他們又該去找誰?”
無辜的村長,還有,跟我僅有過幾句話的程昱。
雖然,不是她直接殺死的,但是也是因為她而死的。
“那兩個人命薄,你不應該算到我頭上!”
“我不該算到你頭上?村長不是被你嚇死的?如果不是為了給你找媽媽,我又怎麽會坐上那輛長途汽車遇到程昱,讓他被穆墨蓮殺死?”
最後的幾個字,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說完這些,我全身都在痙攣。
明知道,我麵對的是個,沒有絲毫人性的小惡鬼。說這些又有什麽用?我又在期待什麽?可是不說,我這心裏又有太多的不甘。
良久的平靜,她蹲在我身邊:“那又怎麽樣,每個人的命都是安排好的。他們就是那命,怨不得誰!姐姐,是不是玉兒給你臉了?剛才你找鍾馗那老不死的鎮壓我,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你倒是先對我吼上了?”
說著她擼起袖子:“瞧見沒有?這就是你留給我的。”那小白胳膊上赫然有許多處燒痕,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傳言鍾馗大師,對待惡鬼,向來不會手軟。
我沒有想到,不過就是一幅畫兒,並未有肉身請的鍾馗祖師爺上身。就有此等的法力!
“不!我沒有想過要傷你。我隻是,我隻是……”
“你隻是想救這女人嘛,我當然知道。”
“墨玉,是不是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從來就沒有……”
我在心裏苦笑一下,本指望自己能感化她。
但是我這是做的什麽?到頭來居然親手把她送來報仇,還連累了兩個無辜的人。
就在我們焦灼之際,一道白光忽然閃現出來。
在我們不遠處,一個白色的房門忽然開啟,一個身穿白色女式西裝的中年婦人。手上拿著一個本兒,推門走了出來。
她是?
我的腦子飛快的旋轉,想要找尋答案。
過陰人?
“孽障,還敢造次!”手中筆鋒所指,一張銀白色的網,就把墨玉扣在了地下。那張網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墨玉痛苦的掙紮,全身的戾氣更甚了。
“您……”
“哎……”那阿姨拉住我,瞧著我問道:“你就是白瀟然?”
我驚詫的點頭:“我是!”
她言說:“那就對了,你姑婆頭七之日,曾經托夢給我,讓我多多照顧你。可憐我現在才找到你,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麽,我一定全力護你周全。”
原來是姑婆的囑托,姑婆知道,我此生與妖魔鬼怪一定是死纏到底。
特地找了一個過陰人的阿姨幫我。
沒等我說話,曾靜爬了過來:“您會,您會帶她下去?怎麽樣?”
“此等妖孽,作孽太深。勢必永墮額鼻地獄!”
“不……”
我注意到,此刻在網中的墨玉也驚慌的不能自己。
別看她說的幹脆,說什麽隻要報了仇,拉著自己老娘縱然下十八層地獄,也絕不悔!
可是,當真是額鼻地獄當麵,又有誰不怯懦?
“我願意代她受過,請您原諒她!”
沒有了兩隻手,曾靜還是努力的,用兩隻手臂抱住過陰人阿姨。過陰人阿姨連連後退:“你,你這是做什麽,人間的事兒,我可管不了。”
“您,您的意思也就是說……”
“曾靜!”
我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轉過頭去拉她,但是還是晚了一步。曾靜咬舌自盡了,一口血噴在墨玉身上的那張網上。
網自動消失不見。
死前最後一口氣,她瞧著我,瞧著墨玉,對著我們笑。
她抓緊我的衣衫,我知道她希望什麽。我對她點點頭,她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過陰人阿姨,驚得目瞪口呆:“她這是做什麽!”
“阿姨!曾靜死前最後的心願,願替墨玉受過。並生生世世,永墮畜生道……隻求,您……”
“不可以!”
“阿姨,這是曾靜一個當媽的最後希望。她最後能為自己孩子做的,您就不能寬容一下?”
死後,曾靜的魂魄在我們眼前晃蕩。
如白沙一般,飄飄蕩蕩,遲遲不肯離開。幾乎是全透明的跪在阿姨身邊!
連連求拜。
一下一下的磕頭。
那一下下的悲涼祈求,讓四周的萬物生靈,都嗚咽不止!
墨玉沉默,眼神兒變得柔和,殷虹的小嘴兒張開。一股黑氣,湧了出來!
那一刻,時光仿佛倒流了。曾靜活了過來,被斬斷的雙手也恢複如常!周遭也變得生氣盎然。
墨玉轉身,向著過陰人的那扇門裏走去,她最後木然的轉過身來,對我們笑了笑。
過陰人阿姨,直搖頭:“哎,何必呢!”
“孩子!”
我拉住曾靜:“讓她去吧,她已經釋然了!但是總要為自己,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得的代價。”
天色大亮之際。